安祿山在看火藥試驗時帶了三千人在場旁觀,這三千人都是他的親衛,但也有區別,其中五百人叫內親衛,是他的貼身侍衛,絕對信得過,睡覺都可以在他身邊當守衛,另外的兩千五百人叫外親衛,只能是相對信得過,他出巡時可以護衛在他馬車前後,但離他的距離必須在五十步外。
從火藥試驗場回來,時間便到了中午,睡午覺是安祿山雷打不動的習慣,一般要睡一個半時辰,就算是發現天雷秘密這麼重大的事件,也擋不住安祿山睡午覺的**,製造火藥的場所和挑選火藥工匠,這些事情安祿山交給了史思明去做,他自己在回來的路上便在車中鼾聲如雷了,馬車回到幽州城他的軍衙前停下,幾十名親兵用藤牀將熟睡中的安祿山擡進了府中。
安祿山午睡了,除了他的五百內親衛須在睡房四周站崗守衛外,其餘的外親兵都各自回軍營吃午飯休息去了,安祿山的軍規也很嚴格,士兵每半月纔有一天假,夜間嚴禁出軍營,白天沒有任務,也不準出營一步,否則將受到軍規嚴懲。
但軍官的待遇就稍微好一點,雖然夜間也不準出軍營,但白天可以找藉口出營,尤其是校尉以上的軍官,只要不是戰爭期間,基本上中午和傍晚都可以出營一個時辰,去喝酒逛青樓之類,只要不惹事出亂子,安祿山一般都會默許。
安祿山的外親衛回到軍營,幾名校尉以上的軍官便相約出去喝酒了,其中有一個叫陳志明的校尉,他卻說肚子痛沒有同去,待其他軍官走了,陳志明便藉口出去找醫生買好藥出營了。
幽州城也就是今天北京,在唐朝,它曾是安東都護府所在,同時也是范陽節度使的軍衙所在地,經過安祿山多年經營,幽州城內變得十分繁華熱鬧了,尤其優待胡人,大量的胡人涌入了幽州城內,使幽州城內一半都是胡人。
在幽州城城北處有一家藥鋪,叫妙手回春堂,裡面有幾個很有實力的坐堂老名醫,因此藥鋪的生意十分興隆,但實際上這裡是李慶安內衛在幽州的據點。
李慶安的內衛是今年剛成立的新組織,其實就是從前的情報機構,但現在擴大化了,他從各地軍中抽出一萬精銳,和情報機構合併,成立了新內衛,共一萬五千人,南霽雲兼任名義上的內衛大將軍,但實際上是直接向李慶安負責,主事有兩人,左將軍胡沛雲負責情報堂,下屬五千人,分佈全國各地,其實就是原來的碎葉漢唐會,現在漢唐會已經消失,從前漢唐會分佈全國各地的分舵現在都改成了內衛情報分堂。
右將軍秦海陽負責內衛軍,下屬一萬人,這一萬軍可以稱得上是李慶安直屬各軍中的最精銳集合,他們主要是配合情報堂執行各種特殊任務。
而幽州的情報堂屬於一級分堂,下轄十幾個支堂,分佈在河北道各地,有成員四百餘人,大多以經商爲掩護,三教九流,總部就是妙手回春堂。
妙手回春堂在幽州已經有二十年的歷史,是一個家喻戶曉的老牌子,很多年前,連安祿山也找他們看過病,而李慶安的崛起也不過七八年的時間,所以無論如何,人們都無法將妙手回春堂和李慶安聯繫起來。
中午時分,妙手回春堂內人流如織,來看病的人從早上就排成了長隊,到中午時分,人非但沒有減少,人反而增加了,幾名藥鋪的夥計擡着粥桶和裝滿饅頭的籮筐,開始給排隊看病的人發放午飯,每人一碗粥,兩個饅頭,這是妙手回春堂的規矩,只要來看病的人,到中午時都會管一頓飯,就算有乞丐混入來領飯,他們也不在意,就當是施捨。
校尉陳志明捂着肚子匆匆跑來,他不排隊,而是從旁邊的小門溜了進去,引來一片罵聲。
陳志明進了藥鋪大堂,給正在招呼病人的張掌櫃使了個眼色,張掌櫃立刻放下手中之事,帶着陳志明向內堂走去,張掌櫃名叫張越,今年五十餘歲,最早他是漢唐會河北道分堂堂主,現在他是安西軍內衛情報堂河北道分堂堂主,張越同時也是隱龍會會員,他只認李慶安是隱龍少主,是實現隱龍大計的希望所在,至於是漢唐會還是內衛,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陳志明也是漢唐會會員,早在十年前他便加入漢唐會了,漢唐會在范陽軍中發展得不是很好,由於安祿山重用胡人,排斥漢人,因此軍中至今只發展了不到兩百名成員,陳志明就是軍中漢唐會的首領,不過漢唐會已轉爲內衛之事極少有人知道,河北道的漢唐會會員中只有少數幾個核心人物知道,陳志明也是其中之一。
兩人走進了內堂的一間靜室內坐下,陳志明便道:“有一個極爲重要的情報,要立刻稟報長安。”
“什麼事情?”
“安祿山也製成天雷了,今天上午在北郊的靈雲谷,我親眼看見了他們試驗,威力很大,兩丈高的木架被炸得粉碎,安祿山欣喜若狂。”
陳志明又取過一張白紙,在上面簡單畫了他所見到的天雷草圖,交給張越道:“大概就這個模樣,我站得遠,看得也不是很清楚。”
張越接過草圖,眉頭皺成了一團,“怎麼會這樣?”
他當然知道安祿山研製成功天雷對安西軍意味着什麼,他又急問道:“是誰研製成功的天雷?”
“是一羣道士,聽說是來自趙州的一個道觀,共有十幾個道士,他們已經被安祿山奉爲上賓,嚴密保護起來了,將由史思明組建天雷營,專門製作天雷。”
張越沉思了片刻便道:“這件事我會立即向長安彙報,但希望我們的人能進入天雷營,不管花多少錢,一定要辦到。”
“我知道了,我去取點藥,這就回去想辦法安排,看需要多少錢我再告訴你。”
陳志明出去了,張越立刻取過了專寫情報的絹紙,又從懷中摸出了一本小本子,這就是安西軍專用的密碼本了,他用細筆,對照着密碼本,寫下了兩份誰也看不懂的情報,等字跡幹了,便小心的捲起,分別塞進兩隻紅色的小信筒中,起身快步向後院走去。
後院養了一籠信鴿,幽州城對信鴿控制很嚴,一般人都不準養,只有得到安祿山的特批,才允許養信鴿,妙手回春堂因爲是老字號,又和范陽軍的關係很好,由於妙手回春堂買藥治病都需要用到信鴿,因此他們得到了安祿山的特批,准許養信鴿。
張越從鴿籠中摸出了兩隻強壯的信鴿,小心地信筒扣在鴿子腿上,他猛地將信鴿向天上一扔,兩隻信鴿撲愣愣地展翅高飛,向西方盤旋而去。
......
長安城,此時已是十月初六,李嗣業的安西軍在前天返回了咸陽,李慶安給他們的期限是十天,但他們八天便拿下了漢中,包括路上的六天時間,傷亡一千五百餘人,但斬殺四千餘敵軍,生俘兩萬人。
這次輝煌的戰役,李慶安沒有封鎖消息,還特地命人宣揚,這一戰便立刻轟動了長安,很多長安人甚至還不知道駐紮在咸陽的四萬安西軍去了一趟漢中,八天時間,便拿下了漢中,這簡直令人不可思議,但它又是真真實實地發生了,頓時,各種讚譽鋪天蓋地向安西軍和李嗣業飛來,天下第一軍,飛將軍、無敵神勇軍等等。
在李慶安的建議下,政事堂特地頒旨對四萬安西軍進行重賞,賞錢八十萬貫,絹二十萬匹,對陣亡將士重甲撫卹,並提拔三十六名有功將領,其中李嗣業封爲冠軍大將軍、上護軍、高昌縣公,賞絹萬匹,趙崇節被封爲雲麾將軍,晉昌縣伯、授紫金魚袋,賞絹三千匹。
李慶安還特地下令,安西軍全體將士放假三天,准許他們進長安娛樂,一時間,長安城成爲了熱鬧歡樂的海洋。
這天下午,李慶安照例在城外的軍營內處理軍務,他剛剛得到消息,由於漢中失守,李亨已經下令從荊州撤軍,二十萬劍南軍已經在撤回巴蜀的途中了,但這並不意味着李亨會反撲漢中,李慶安很瞭解李亨,在他沒有吞併李瑁之間,他絕不敢兩線作戰,又對長安宣戰。
這些天他已經在考慮對安祿山用兵了,李慶安知道,安祿山造反是歷史的必然,就算他把安祿山殺了,他的部將也會接他的班,變成張祿山、史祿山之類,但中唐因爲他的到來而改變了歷史走向,不會再出現潼關之敗,長安陷落的慘劇,但他並不僅僅滿足於此,他是想將安祿山的造反儘量壓制在河北道境內,而且要儘量減少普通民衆的傷亡,這樣,當安祿山之亂被撲滅後,才能使河北道盡快回復,而不會像歷史上的安史之亂,成爲大唐盛衰的轉折。
爲此他發動了大移民,儘量將河北道的民衆遷移出來,至今已經遷移了四十餘萬戶,雖然還不到河北道戶籍的一半,但也已經大大降低了安祿山造反所會造成的損失。
現在已經是十月,到十一月底,黃河就會結冰,那時安祿山的軍隊對河南道的威脅便會大大加強,因此,李慶安在考慮對河南道增兵。
這時,帳外傳來了親兵的稟報聲,“報告,內衛胡將軍緊急求見!”
胡沛雲的緊急求見,必然是大事發生了,他收起公務便令道:“讓他進來!”
片刻,胡沛雲匆匆走進,單膝跪下行一軍禮稟報道:“屬下有緊急情報要稟報大將軍。”
“你起來說話!”
胡沛雲站起身便道:“屬下剛剛接到幽州的緊急情報,安祿山已經研製出了天雷。”
李慶安大吃一驚,“這消息可確切?”
胡沛雲點了點頭,“應該屬實,我們有人親眼目睹了安祿山的天雷試驗。”
說着,他將一份已經翻譯過的情報遞給了李慶安,李慶安神情凝重地接過了情報,這其實就是他最擔心的事情,安祿山也將使用火藥,火藥並不是他李慶安發明,早在東晉時期便被煉丹士發明了,只是長期以來,人們都沒有想到將它用到軍事上,直到唐末才終於被人用到了軍事上,他李慶安不過是提前將火藥用到了軍事上,但這就像開啓了一道門一樣,無論再怎麼嚴密,也阻攔不了空氣的流動,只要安祿山有心了,他遲早會發現安西軍的天雷就是火藥,事實上安祿山確實有心了,他公開懸賞萬貫破解天雷之秘,重賞之下,肯定就會有人提出火藥的可能。
李慶安的計劃是希望能在安祿山發現火藥之前,剿滅他,但人算不如天算,安祿山還是在關鍵時刻發現了火藥的秘密。
李慶安打開情報匆匆瀏覽了一遍,從情報的描述和炮仗圖樣中,他立刻判斷出,安祿山的火藥研製還只是初級階段,沒有兩三年的技術積累,他們不可能研製出震天雷這樣的超級利器。
他沉思了片刻,便對胡沛雲道:“你傳令到河北去,命河北分堂的人要不惜一切代價,摸清敵人火藥研製的詳細情報,尤其那些道士,更要把他們的老底摸清。”
胡沛雲明白李慶安的用意,他是想幹掉那些道士了,便小心翼翼道:“大將軍,我擔心道士的配方肯定已經傳授給安祿山軍方了,殺他們可能無用。”
“不!你不懂。”
李慶安冷笑一聲道:“其實配方很簡單,丹書上都有,關鍵是對火藥的理解和感悟,還有技術積累,我相信這幫道士既然是爲了錢,他們就不會輕易把自己的技術積累和對火藥的感悟說出來,這很重要,甚至超過了配方,殺了這些道士至少可以大大延遲安祿山對火藥技術的研製。”
“那我這就下令,讓河北分堂下手。”
李慶安還是搖了搖頭,“不用他們下手,我會派我的第一獵鷹營去,讓河北分堂只要儘快搞到詳細的情報便可,另外也要讓他們查清,河北境內善於煉丹的道觀究竟有多少,這個也很重要,你快去執行我的命令。”
“是!卑職遵令。”
胡沛雲匆匆走了,這時,李慶安又下令道:“命秦海陽速來見我。”
秦海陽是安西斥候軍的頭子,現任內衛右將軍,執掌一萬內衛軍,軍營在長安以東的灞橋,他接到李慶安的緊急命令,匆匆趕來軍營。
他走進大帳,行一軍禮道:“末將秦海陽,參見大將軍。”
“秦將軍,我有個任務給你,事關重大,我希望你親自跑一趟。”
秦海陽知道,如果李慶安要他親自出馬的話,那就意味着,這個任務非同一般了,但毫不猶豫道:“請大將軍下令!”
李慶安點點頭道:“你可率我的第一獵鷹營前往幽州,你的任務就在這封信中。”
李慶安將一封親筆信遞給了秦海陽,秦海陽接過信封收好了,又道:“請大將軍賜名!”
這是安西軍的慣例,任何特殊的軍事行動,都會有一個名稱,李慶安沉吟了一下,便道:“這次行動,就叫獵鷹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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