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語裡面有兩個單詞,很美。一個是“顯而易見”(obvious)。它來自一個拉丁文的詞根,意思是就在你的面前。另一個詞是“難題”(problem)。它來自一個希臘文的詞根,意思也是就在你的面前。“顯而易見”和“難題”的詞根是相同的。顯而易見就是難題,正在你的面前的就是難題——因爲你看不見它,你的目光在遙遠的土地上游蕩。顯而易見的已經變成了難題。開悟就是覺知到顯而易見的,而當你覺知到顯而易見的時候,難題就消失了。
過一種沒有難題的生活就是過一種開悟的生活。那是一種完全不同的存在方式:它跟成就沒有關係,它跟學習沒有關係,它跟努力沒有關係。唯一需要的就是變得更加警醒一點,這樣你就能夠看,能夠看見,能夠觀察你裡面的東西。答案是切近的,比你所能想象的更加切近你。不要遠遠地尋求它;它就在你的裡面,一旦你在裡面安定了、集中了、紮根了,我會給你所有的自由——去愛。到世俗中去,現在你將能夠享受它,你將能夠品嚐它,你將能夠穿透它最深的可能性。每當你進入深處的領域時,你總會在那裡發現上帝。當你深入愛的時候,你將發現上帝;當你警覺地、有覺知地吃好的時候,你會發現上帝。
《奧義書》說食物是上帝。《奧義書》說性是終極喜樂的一個兄弟,一個孿生兄弟。終極喜樂的一個孿生兄弟——性!你把它譴責得太厲害了。它也許是梯子的最低一級,但是它畢竟屬於這個梯子。最高一級和最低一級同樣屬於這個梯子;事實上,每樣東西都屬於上帝,都是神聖的。
這就是開悟:能夠在每樣東西里面看見神聖的顫動。宗教並不反對任何東西,宗教是在每一個地方尋找神聖的探索。而它就在那裡,等待着你。
你來對地方了。你的頭腦可能想逃離這裡,因爲對你的頭腦來說,這將是一次死亡。它適合你,但不適合你的頭腦。它完全適合你的本性。然而對你的野心、你的自我、你的驕傲、你的愚蠢來說,它是此刻你在地球上任何地方所能找到的最不合適的地方。
所以你必須決定。如果你想要愚蠢,你就逃跑。這樣頭腦就會繼續愚弄你,讓你覺得你在愛、在享受——而你知道你並不在享受,你知道你並不在愛。這樣頭腦就可能繼續愚弄你,讓你覺得你在放縱——而你不可能放縱。你甚至都不在那裡,你不可能放縱。你不存在。從任何方面來說,你都沒有一個整體的存在。
你也許到處流浪,並且欺騙自己,然而如果你真的想被一個女人愛,真的想愛一個女人的話,如果你想要朋友,想要享受生命的話——那麼我現在給你的就是打開它的鑰匙。
第二個問題:
你說老子是接引極少數尋求者的。那麼你怎麼說他是全然的呢?
因爲他是全然的,所以他是接引極少數尋求者的。頭腦害怕全然,頭腦總是尋求完美。頭腦是一個完美主義者。
試着理解這兩個向度。完美的向度和全然的向度。有了完美,自我就能完美地存在;事實上,沒有完美的向度,自我就無法存在。自我總是試圖變得越來越完美,而當你想要完美的時候,你就必須選擇——你不能全然。如果你想要聰明,你就必須選擇:你必須放棄愚蠢,你必須和無知鬥爭。如果你想要完美的聰明,你就必須切斷所有無知、愚蠢、瘋狂的可能。
然而一個全然的人是完全不同的。在他的愚蠢裡面,他是聰明的;在他的聰明裡面,他是愚蠢的。他知道他是無知的——那就是他的聰明。對立在他的裡面會合了。老子說:除了我以外,每一個人似乎都是聰明的。我好像是一個傻瓜。每一個人都試圖變得聰明,試圖變得博學,試圖變得睿智——試圖切斷、隱藏、壓抑愚蠢,但是愚蠢有它自己的美——如果它能和聰明連在一起的話,那麼聰明就完全了。“在全然的向度上,最聰明的人同時也是傻瓜。他們是那麼簡單、那麼天真,以至於他們看上去很傻,對許多人來說,老子肯定顯得很傻。他是很傻,他是兩者。那就是困難:因爲頭腦尋求完美。誰願意去找老子呢?沒有人既想要愚蠢又想要聰明。你甚至無法理解一個人怎麼可能是兩者。一個人怎麼可能是兩者呢?
據說有一個神秘家去旅行,他來到一個小鎮上。在他到達以前,他的名字已經先到了,他的名字早就家喻戶曉了。所以人們聚集起來說:“請給我們講一些道吧。”
神秘家說:“我不是一個聰明的人,因爲我也是一個傻瓜。你們會被我的教導弄糊塗的,所以最好還是讓我保持沉默。”然而他越試圖迴避,他們就越堅持,他們就越被他的人格所吸引。
最後他妥協了,他說:“好吧。星期五我到清真寺來……那是一個伊斯蘭教的村莊。……你們希望我講點什麼呢?”
他們說:“當然是講上帝。”
所以他就來了。整個村莊的人們全部聚集在那裡,他引起了那麼大的震動。他站在講臺上,問了一個問題:“你們知道我打算對上帝說點什麼嗎?”
村民們當然回答:“不,我們不知道您打算說什麼。”
“那麼,”他說,“這就沒有用了,因爲如果你們一點兒也不知道的話,你們就無法理解了。需要一點準備,而你們完全沒有準備。我說了也是白說,所以我不說了。”他離開了清真寺。
村民都傻眼了:怎麼辦呢?他們勸他下個星期五再來。下一個星期五,他又來了。他問了同一個問題;所有的村民都準備好了。他問:“你們知道我打算說什麼嗎?”
他們說,“當然知道。”
所以他說,“那麼就不需要再說了。如果你們已經知道了——那就結束了。何必再來麻煩我,又浪費你們的時間呢?”他又離開了清真寺。
那些村民完全糊塗了:到底要怎麼對付這個人呢?但是現在他們已經瘋狂了。他肯定藏着什麼東西!所以他們再一次想辦法說服他。
他來了,他又問了同樣的問題:“你們知道我打算說什麼嗎?”
現在村民們變得聰明一點了。他們說:“我們有一半人知道,有一半人不知道。”
神秘家說:“那就沒有必要了。那些知道的人可以告訴那些不知道的人。”這是一個既聰明又愚蠢的人——他看起來愚蠢,但是在他的愚蠢裡面,他是非常聰明的;他看起來聰明,但是他的行爲像一個傻瓜。如果你瞭解生命,你走得越深,你就越深地瞭解到整體是值得選擇的。那意味着不需要選擇。選擇將支解整體,不管你得到什麼,都是破碎的和死的。在生命中,聰明和愚蠢是一起的;如果你支解它們的話,聰明就會變得孤立,愚蠢就會變得孤立,然而兩者都是死的。生命最偉大的藝術就是讓它們在那樣一種平衡裡面成長,你的聰明帶有某種愚蠢的品質,你的愚蠢帶有某種聰明的品質。那麼你就是全然的。
那就是爲什麼,願意去找老子的尋求者是極少的。他會顯得很荒唐,因爲他的舉止有時候像一個聰明的人,有時候像一個蠢笨的人。你無法信賴他,他是不可測知的,沒有人知道他下一刻打算做什麼——他一刻接着一刻地生活。你沒有辦法從他的言行裡面得出一個教條:他不是一個聰明的人,他也很蠢笨。那個蠢笨會擾亂你的。他在表面上總是不一致。當然,他在深處是一致的。絕對一致的:他是那麼地一致,以至於他的聰明和蠢笨也是一致的,然而要了解這一點,你必須更深入地進入這個人。僅僅表面上的認識是不行的,僅僅熟悉是不行的;你需要跟他在一起。你必須深深地加入他的存在,只有這樣,你才能瞭解那個全然。
佛陀是聰明的,馬哈維亞是聰明的。你在他們裡面找不到任何一點愚蠢,他們就是完美。然而老子不是的,莊子不是的,列子也不是的。他們是矛盾的,他們是似是而非的,但那正是他們美麗的地方。佛陀是單調的。如果你今天瞭解了佛陀,你就已經瞭解了他的昨天,你也已經瞭解了他的明天。他是一致的,乾淨的,邏輯的,在一條在線運動,直線的。
然而老子是左彎右拐的,他的行徑像一個瘋子。當我們進入他的話語時,你會了解的;你將瞭解他的行徑像一個瘋子。他的話在表面上沒有道理,其實它們是最有道理的,但是要了解他的道理,你就必須完全改變。佛陀在表面上是邏輯的,合理的。你不需要變成一個靜心者,你就可以瞭解他;你不需要流進他的存在,你就可以瞭解他。他是可以瞭解的,然而老子不是的。這個全然……老子接受這個世界和另一個世界,他全然接受。他不去擔心另一個世界;他知道另一個世界是從這個世界長出來的——另一生是從這一生長出來的,所以何必爲它擔心呢?儘可能美麗地,儘可能完全地過好這一生,另一生會自然地從它產生出來。那是一個自然的成長。
如果你碰到老子的話,他會使你感到很困惑。有時候他會這麼說,另一些時候他又那麼說;他說了一句話,然後又在下一句話中反駁它。所以只有極少數的尋求者纔夠得着他;所以不存在以老子爲對象的有組織的宗教。那是不可能的。只有個別的尋求者夠得着他,因爲有組織的宗教必須是完美主義者,必須根據頭腦,必須根據你;因爲有組織的宗教意味着一個對羣衆更感興趣的宗教。它必須和羣衆一起存在。
老子可以保持不受污染,保持純淨。他沒有妥協。他的全然變得不可理解。
所以只有少數尋求者纔夠得着他,因爲他是全然的。
一個人越全然,他就變得越不可理解,因爲他變得越像上帝了。他不是明確的。他不像一個人工的花園;他是一片荒野、一個森林,沒有規則、沒有計劃,是一片沒有計劃的野生的叢林,那就是他的美。人工種植的花園不管多麼美麗,人在那裡太明顯了,人工在那裡太明顯了。每樣東西都經過人的計劃、修剪和栽培,每樣東西都是對稱的,但是在一個野生的森林裡面,你看不到任何對稱,你看不到任何邏輯,如果上帝是園丁的話,他一定是病了,他爲什麼要培育這麼一片森林呢?佛陀像一座花園,一座皇家花園;老子像一片野生的森林:你可能會迷失在裡面。
你會感到害怕,每一步都潛伏着危險,每一片陰影都會把你嚇死。所以孔子說:不要靠近他。沒有人知道他的方式,他要麼是瘋子,要麼是最聰明的人,但是沒有人知道他是誰。
第三個問題:
我有一個強烈的,想要和宇宙融合在一起,但我還是分離的、焦慮的、無家可歸的——爲什麼?是什麼東西把我拉住了?我該怎麼辦呢?
正是這個想要跟宇宙融合在一起的使你保持分離。放下這個,融合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