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生眼神一晃,驟然記起當初,不由有些恍然。
而一邊陳掌櫃也是爲之驚道開口:“當年白老弟夜咳不止,原來竟是被人所傷?”
寧兒眼神也是有些發紅,衝着陳掌櫃點了點頭。
陳掌櫃望着小刀的眼神便驟然怒了起來,他猶記得當年小二跟他講述墨白咳嗽吵醒其他住客,導致埋怨的事,此時想起,他滿是心酸。
但最終卻只能長嘆一聲,他沒有本事幫白老弟報仇。
其他人也是發怔,並不知道竟然還有當年舊事,聽這小姑娘所言,這還真是有大仇啊。
不過衆人倒是不在意這些,寧兒說的再動容,他們也沒什麼感覺,倒是心中明白了一點。
只聽有人道:“我說呢,原來這白大夫是在故意與我們爲難啊!”
“因舊恨而不顧傷者,豈是君子所爲,小姑娘你竟然還陣陣有詞?”
寧兒始終並不理會他們,只對還在思考的杜先生一抱拳道:“杜先生,得罪了。”
說完,便是目光豁然擡起,手指再次指向臉色早已難看到了極致,眼中兇光閃爍不定的小刀,眸光中綻放着恨意道:“我家小爺心慈,饒你性命,讓你自行掌嘴,斷手,你服不服?”
小刀已是忍到了極致,此刻見這小姑娘如此逼迫,他怒急反笑,深吸口氣,直接移開目光衝着後堂道:“好,好!當年我便發現你桀驁,但最終還是手下留情,饒他一命,不想如今,呵呵,掌嘴,斷手?好大的口氣!”
一說完,他也不再看杜先生神色,直接一轉身,對着梅志峰和諸位師兄妹一抱拳:“諸位,讓大家見笑了,耽誤這麼長時間,我這便親自去替林師妹將這位白大夫請出來如何?”
他眸光中閃動着的是火焰,杜先生臉色卻是當即一沉:“小刀,勿要節外生枝!”
但梅志峰卻是早已沒有了耐心,在一家凡人醫館,請個醫者看病,說實話,他心中還並不抱多大希望。
他出身上清山,清楚知道這一箭有多麻煩,便是他上清山秘煉丹丸,都抵抗不了多久。
怕是師門丹師親自到來都會棘手,更何況一民間醫者?
如今這醫者擺明了就是不配合,他哪有心情去和他磨什麼道理,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
梅志峰終於還是衝着小刀點了點頭。
小刀看了一眼杜先生,沉聲道了一句:“杜先生,您放心,我必會將這白大夫完好無損的請出來。”
這是在作保證,不會傷白長青。
杜先生望着他,又看看林師妹,事情發展到現在,她也阻攔不得了,終是一回頭,揹負雙手對着後堂朗聲道:“白大夫,我師妹傷勢危急,已耽誤不得,還請白大夫先爲我師妹看一看。當年之事因我而起,今日小刀魯莽,我也一併承擔,但還請給杜某一個薄面,將這件事壓後再談,杜某必給你一個交代。”
內堂沉默無聲,小刀嘴角一抹冷笑,擡步便朝着後堂走去。
而杜先生卻又道:“小刀,你等着,我進去!”
說完便直接起步入內,然而,這時裡面卻傳來了聲音:“杜先生,請見諒,在下身體不適,見不得風,只能委屈您陪傷者一起進來內堂,我再爲她看看。”
這道聲音年輕,年輕的過分,廳堂內一衆人還真從來沒有人問過這大夫年紀。
此時一聽這聲音,皆是面面相覷,梅志峰都不例外,擡頭道:“這就是杜師妹你說的白大夫?”
杜先生見白長青終於迴應,倒是鬆了口氣,連忙點頭道:“梅師兄,說話這位正是白大夫。”
衆人一聽,又看看寧兒,此時方知,爲何稱呼小爺。
還真年紀不大啊。
“我師妹爲武道暗勁所傷,你可能治?”梅志峰得到確認,心中雖然嘀咕,但還是揚聲問道。
“……”
沒人迴應,似乎有些尷尬了。
梅志峰的臉色當場沉下,一邊小刀嘴角冷笑又自加深。
杜先生是真不知這白長青在搞什麼,但人是他帶來的,先前寧兒一番話對她尊重之意,顯而易見,她也不能爲白大夫招災。
連忙一回頭道:“梅師兄,不如便由我陪林師妹進去……”
“不行,我必須陪在身側,他出不來,就咱們一起進去。”說完便對環兒道:“環兒,扶起師妹,咱們進去。”
衆人自是都起身,其實誰還真的將這白大夫的規矩當回事不成?
小刀見狀,再不停步,直接便要進去,他早已忍不住看一看,這白長青究竟長了怎樣的本事,居然敢老虎頭上做窩,找死!
“小爺說了,若是治,便只允許杜先生與傷者進去,還望各位自重!”寧兒卻是目光一掃衆人,手中鈴鐺震響,怒道。
“哼,笑話!”小刀嘴裡冷哼一聲,擡腳便欲伸手接那門簾。
“壞人,你還敢放肆!”寧兒大眼珠一瞪,又一聲怒喝,隨即在衆人詫異的眼中,竟以如此較小之軀,朝着小刀一拳打來。
“叮叮噹噹……”手中鈴鐺震響不休。
小刀臉色頓時羞紅一閃,憤怒到了極致,一個小姑娘居然也敢對他動手,原本準備接門簾的手,隨手一個擒拿,準備卡住她胳膊。
“寧兒小心!”陳掌櫃反應最快,當即一聲驚叫,並快步朝着這邊衝來,想保護寧兒。
“小刀,不得傷人!”杜先生眼見於此,有些意外,聽到叫聲才反應過來,也是一聲利喝。
她話音還未落,寧兒的手便與小刀的掌碰到了一起。
又是一陣:“叮叮鐺鐺……”
然而,在這鈴聲響徹之間,所有人的眸子卻是陡然瞪大。
連杜先生擡起的手也是一頓。
那陳掌櫃更是大張着嘴茫然的看着前面。
“砰!”一聲悶響傳來。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震。
他們看見了什麼?
一掌一拳交接,鈴鐺震響之際,一條人影飛起,直直撞向一側牆壁。
小刀!
小刀被打飛了!
“噗!”小刀一口鮮血噴出,眼神裡的不屑早已消失殆盡,滿是驚色,死死的盯着那站在原地手中鈴鐺還在不住碰撞的黃衣胡娘:“你……卑鄙!”
杜先生愣住了,她將目光從小刀身上收回,又看向那安然無恙的寧兒,最後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鈴鐺之上,眼中卻是深邃起來。
“這小丫頭竟然有修爲?”
所有道門子弟都愣住了,全部露出驚色。
一間凡人醫館,一個才十六七歲的小丫頭,居然能一拳將小刀擊飛。
她竟然有修爲在身,這也太出乎意料了吧。
當今之世,有功夫者不計其數,但能如此年紀就如此厲害的,卻是不簡單了。
而且衆人看出來了,此人乃是真正修煉內家功法的,否則焉能一拳幹飛小刀?
大家神色鄭重起來,對凡人他們可高傲,但對道家子弟,他們卻需平視。
而梅志峰卻是上前一步,臉色更顯威嚴,眸子中射出兩道精光,死死盯住寧兒:“看你年紀不大,竟如此歹毒,利用鈴音惑人心智遮掩拳風,行偷襲之舉,此乃邪魔外道,說,你師承何方?何人教你?”
他一語道破了真相,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鈴鐺。
隨即醒悟過來,臉色才放鬆了一些。
寧兒瞥他一眼,直接道:“你纔是邪魔外道!”
說完便不理他,又看向那整慢慢站起來的小刀,手一指他:“哼,當年你差點害我家小爺性命,今日你又傷我師兄,現在還敢硬闖,我打死你!”
說完二話不說,便躍起身形,朝着小刀衝去。
“小心!”然而她身形還在空中,卻只聽一道急喝響起。
寧兒臉色一變,當即身形急旋,但卻還是來不及了,只聽“咻”的一聲,臂彎一痛……
“咚!”一聲悶響。
衆人目光望去,只見寧兒背後牆壁之上有一隻小刀直入牆身,周邊血液點點。
劉掌櫃深吸一口氣,握緊的拳頭又放開,目光中殺意盎然的盯着那站在原地伸手擦去嘴角血液的小刀。
剛纔是他利用飛刀做暗器,直奔寧兒頭顱而去。
寧兒落地,退後兩步,肩膀上一道血痕,劃破了衣服,露出白皙的手臂,上有一道血口,鮮紅滲出。
她呼吸加重,臉色也有些發白,顯然是被剛纔的暗器嚇到了,稍有些不知所錯。
而小刀則是擦了嘴邊血,眼神兇狠,死死盯着寧兒,此刻的他心中彷彿有着奔騰火焰燃燒,竟然一時不慎在這小丫頭手上吃了大虧。
剛纔的豪言壯語,一瞬間這麼諷刺,這種難堪,他忍受不了。
一邊劉掌櫃從小刀身上收回目光,一轉頭望着梅志峰,沉聲道:“邪魔外道?我師妹年不過十六,小刀一出手便是五指成鉤,內勁勃發。我師妹若是一般女子,怕是此時手腕已經被廢,終身難提重物。緊接着又是無所不用氣急,竟於衆目睽睽之下使用暗器,這便是你口中的名門正派不成?”
這番諷刺,令梅志峰臉色更冷,眸光剎那回轉,直射劉掌櫃,反而道:“先前這丫頭說你曾飛檐走壁,乃是武道高人,倒不想竟還真有幾分眼力,這小丫頭都已經要殺人了,還不準反抗不成?倒是你,竟敢出聲干涉他們交手,是欺我等無人不成?”
他話音一落,諸位道門才俊,皆是目光回望,有人警告:“正是,既然這小姑娘既然出手偷襲,傷我同道,那便生死由命,讓他們打。”
很顯然,今天的意外,讓這諸人臉色都有些不好看,搞了半天,他們發現自己的高姿態,居然被打臉了,小刀怎麼說也是他們的人。
都說了要進去,卻被攔着居然還動手。
劉掌櫃眸光盯着他們,心中憤怒,寧兒修爲不俗,自出生便資質甚佳,後來又在家族藥痛裡雕琢筋骨,逃亡多年,他們都不將寧兒視若珍寶,一是因爲他乃是鐵家血脈,二也是因爲鐵雄廢了,她將是鐵家復仇的希望。
後來顛沛流離,無法練功,可自從五年前被明王接回來之後,便得其親自調教,又得明王親自煉丹輔藥供其食用,資源可謂不弱於道家山門,這纔有瞭如今修爲,真論起來,她未必遜色小刀。
但寧兒有修爲,卻沒有真正實戰,恐怕真生死之戰,難以應對。
正想着,卻見小刀已然站直了身,手中更是又多了幾炳刀,嘴角帶着鮮紅,卻浮起冷笑:“好,好,再好不過!”
說着卻是又望着那後堂門簾道:“原來是仗着這小姑娘有些功夫,便不知天高地厚了,癡心妄想!”
說完手中寒光閃爍,竟又已持一炳小刀,絲毫不加猶豫的直接朝着寧兒心口飛去。
寧兒眼見於此,身形躍起,堪堪躲過。
然還不待落地,鈴音叮噹響之際,其手中又是一把飛刀疾射。
“啊……”寧兒又是一聲驚叫,險象環生的再次被劃傷。
這時候衆道門弟子,也已經發現了這小丫頭雖有功夫在身,但實際上卻是隻雛鳥,顯然未經實戰,經驗不足,根本沒辦法和小刀硬抗。
不過就算如此,卻也已經很驚人了。
“小刀,夠了!”杜先生目光看着寧兒在小刀刀下不斷狼狽閃避,終於還是開了口。
此刻小刀卻是怒火真的上了心頭,這一次聞言卻是並未聽從,再次射出一炳飛刀之後,更是合身而上。
這一次他不再大意,寧兒卻是有些慌亂,還好她手中鈴鐺惑人,每次出手,雖然會被人探知先機,但卻無法分清力道虛實,藉助這鈴音,反而慢慢在左支右拙之間鎮定了下來。
而任由他們打鬥,劉掌櫃之後卻只是盯着,再無出聲,而屋內也再無聲響傳出。
小刀並未想到自己發了狠,居然也久攻不下,心中更是怒急,衆目睽睽之下,他豈能受的這份羞辱,連一個小丫頭都拿不下?
心中發狠,一咬牙,藉助對方經驗不足,強行受她一掌,他早就發現了這小姑娘雖然功夫不弱,但明顯未經實戰,招式也不夠狠辣,很多時候都主動避開攻擊要害。
寧兒一掌襲至他肩頭,卻見他不閃不避,反而欺身上來,硬抗一掌,手中那炳鋒利寒刀,卻直奔寧兒心口刺去。
“小刀,不可!”杜先生當即一聲大喝。
“住手!”劉掌櫃也同樣眼神大急。
其他道門弟子卻是望着這一幕,眼中閃爍,竟無一人出聲。
這小姑娘的修爲,實在令他們心驚,這纔多大,居然就已經能與他們媲美?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寧兒眼望着刺來的小刀,也是徹底嚇住了,口中驚叫:“小爺,大哥,快救我!”
然而,卻沒有迴音,眼看着那刀尖已要到心口,也不知是生死危機之下的自然反應,還是她真的在絕望中應變,只見這一刻,她居然身形驟然一矮。
“叮鐺……”一片寂靜聲中,只聽又是一聲叮噹響。
所有人目光一凝,但見小刀的刀尖正刺於寧兒脖頸,而那勃頸上卻赫然有着一枚鈴鐺掛飾。
太險了。
就連小刀都眼神微頓,他沒想到這一招居然沒能功成,但他反應快,手腕一抖,刀尖便已上劃,直奔寧兒下顎。
寧兒額頭已被汗水打溼,這一次卻是飛身而退開了,口中大叫:“小爺,大哥,小九,師兄……”
顯然,剛纔那一幕已經徹底將她嚇住了。
小刀眼中冷光一閃,毫不猶豫手中那把小刀便已飛出。
“砰!”一聲脆響。
“是誰?”小刀臉色一變,陡然回頭。
此刻,所有人都豁然朝着那門簾處望去,竟不知何時,一個臉上帶着面具的黑衣男子已經默默的站在那兒。
剛纔小刀那一刀太過兇險,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以至於不知他何時出現,而此刻小刀那柄飛刀,卻已被一把匕首射飛。
寧兒一回頭:“大哥……”
一聲驚叫,便是身形一轉,閃回面具男子身邊,躲在了他的身後:“大哥,他剛纔差點殺了我,就差一點。”
鐵雄拍了拍她的頭,並不看別人,只靜靜看着小刀。
而其他人卻目光炯炯的看着鐵雄,很明顯這又是一個好手。
不只剛纔那射飛飛刀的一手,就看寧兒向他求救,便明白衆人必然比寧兒要強大。
這時大家已不再是先前那般隨意了,事實上從寧兒身手,他們便不能再那麼無視這間醫館了。
見他戴着面具,衆人凝神,只見那面具下方未覆蓋的一些地方,卻都有着道道淺痕密佈,很明顯這人戴面具是因容貌已毀。
“你是誰?”梅志峰望着鐵雄開口,這間醫館已經讓他不得不重視了,但他不怕,越有實力的勢力他越不怕,反而越安全。
只是,依然沒有人理他!
和之前他與每一個人對話一樣,除了寧兒罵了他一句邪魔外道。
其他人都不會理他,梅志峰心中一堵。
鐵雄卻不會在乎他怎麼想,彷彿根本未聽見他聲音,直接看向杜先生,微微欠身:“杜先生,小爺本欲饒他性命,但既然他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