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朝陽都還沒冒頭,天色還早,名府大街上各部官員們,卻因最近朝中諸事雜多,大都已經車馬齊備。
諸位大人邁出門來,如往常一樣,見其他府邸門口之朝官,便搖搖拱手,相互招呼一聲,便自在下人服侍下準備登上馬車。
突然,一陣腳步聲驟響,引得他們不得不注目望來。
卻只見,緊閉的明王府門突然大開,一道道黑衣身影,迅疾無比自府中奔出。
還不待諸位大人反應過來,明王府門前便已滿是人影,初略一看,只覺人數衆多,怕是不下數十。
只見這些人,全乃黑衣裝扮,各個背上一把長刀,雖刀未出鞘,卻無形劍一股冷峻的殺氣飛快瀰漫而來,讓得整條長街都不由自主的安靜下來。
尤其是離明王府距離近的人家,更是絲毫不敢妄動,有大人已經一隻腳要踩上馬凳,卻是僵硬在空中不敢落腳,只餘眼角直跳,面色蒼白。
有小廝驟然被這場面所驚,一屁股跌倒在地,卻是不敢起身,深恐厄運驟臨。
卻還好,明王府門前的黑衣衛,並未將目光駐足在他們身上,數十條冷峻的身影,很快列隊而立,只靜靜望着府內門口方向。
這無形的氣息衝擊,讓所有人不敢妄動,眼神卻是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看向明王府門口。
很多人腦海還是空白之中,便只見又一道黑衣身影,自府中大步而來,眸光自現場一掃而過,隨即不發一語,身形一閃之間,便如一道黑色旋風,直衝遠處而去。
“啊……”有離得近的大人,眼看黑衣人突然朝自己這邊衝來,心中大駭,身形連連後退,踉蹌中跌倒在地,發出一聲慘叫,險些嚇暈。
然而卻只覺一陣強烈的呼嘯聲,自耳邊不斷迴響,驚慌中擡頭,只見得一道道黑色身影,自他身邊狂奔而過,速度極快。
還來不及看清怎麼回事,那呼嘯聲便已不再。
清晨的名府大街,再次恢復了寧靜,明王府門前,已再無一條身影,方纔的一切,就仿若是在夢中。
摔倒的大人,被下人扶了起來,卻沒心思責備下人的不小心,只是臉色蒼白的揮袖擦拭着額頭上的冷汗,心底一個勁的抽搐,腦海中只剩一句話:“明王府又要作妖了!”
“噠噠噠!”又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終於打破了名府大街上突然的寂靜。
“快,快!”
“查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立刻將這裡圍起來……”
一聲聲嘈雜的呼嘯,由遠及近,諸人連忙望去,便見到一位禁軍將領,正領着數騎飛奔而來,轉眼間已經到了明王府門口。
顯然這些人是常駐在這一片的,否則根本沒法這麼快就趕來。
見到禁軍到了,諸位大人狂跳的心總算是稍稍安了一些,不再失態。
禁軍將領駐馬在明王府門前,卻是望着中門大開的明王府,並未敢大動干戈,甚至連門都沒敢進。
“發生什麼事了?”只見他望着明王府,又看向整條街上都望着這邊的人影,面色很是嚴峻的大喝一聲。
然而,整條街上,卻沒有一個人主動過去與禁軍說話,皆只是沉默以對。
禁軍將領,臉色更是難看起來,手牽着馬繮,又望了明王府一眼,稍稍沉默了一下,便一揮手,對身邊將領道:“去問問情況!”
身邊將領正待應聲,卻忽然整個人渾身一緊,立足原地,不敢動了。
與此同時,那將領也是臉色驟變,身下馬匹忽然連退幾步,接着引發身邊所有人的馬匹皆是後退。
大街上靜觀諸人等見狀,心知有異,連忙看向明王府。
便見得一道身着黑色蟒龍袍,滿頭白髮的身影,正一步步朝門外負手走來。
“快看,那是明王!”
一直懾於先前氣氛中的官員們,此時忽然稍稍亂了一亂,有人口中忍不住大聲道了一句。
不錯,在這京城,黑衣白髮,敢獨對禁軍而視若等閒,又從明王府走出來的青年人,除了明王,又還有誰人。
墨白負手而行,來到門口處,方纔駐足,面色平淡無波,眸光掃了一眼現場,又慢慢收回,定格在了對面那禁軍一行身上。
禁軍將領,回過神來,連忙翻身下馬,當即躬身一禮:“末將進軍營沈玉明見過明王殿下!”
身後諸將領,亦是連身下馬,同時拜見:“末將見過明王殿下!”
墨白卻似乎沒有多話的意思,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輕聲道了一句:”免禮!“
說罷,便是站在原地不動,氣氛又安靜了下來。
卻忽然又只聽得,馬蹄聲響,衆人連忙望去,只見明王府偏門打開,一輛馬車自偏門駛出,正自朝正門而來,很快便停在了墨白麪前,車伕亦是一身負長刀的黑衣衛,剎停了馬車,下來朝明王行禮:“殿下,都準備好了!”
“嗯,出發吧!”墨白輕輕點頭。
擡腳便要上車而去,那滿場禁軍見狀,臉色又是不由爲之一變。
那沈玉明一咬牙,上前一步,攔在馬車前:“殿下,末將有事……”
“大膽!”他話尚未說完,便只見那黑衣衛扮作的車伕,豁然身形一閃,竟電閃一般,橫移數米,直接攔在了那禁軍面前:“王爺出行,你豈敢攔路?”
黑衣衛突然暴起,令沈玉明臉色驟然一變,手在剎那間,下意識的便握上了腰間的刀柄。
黑衣衛一見,身上卻是一股驚天殺氣,陡然驚起,當沈玉明手握刀柄的那一剎,也只見一道明光冷光豁然耀眼,卻是那黑衣衛的手,不知何時已擡起握向背後長刀刀柄,閃電間竟已出鞘一半。
沈玉明頭皮一麻,能當禁軍統領,他武道自是不弱,但只見這拔刀速度,他便心知,這車伕絕非一般,便是遇到師者,給他的威脅怕也不過如此。
眼見那黑衣衛長刀出鞘,他自知絕非對手,心中一冷:“我命休矣!”
卻忽然只聽一道平淡的聲音傳來:“本王有事在身,你讓開便是。”
墨白話音一起,黑衣衛的長刀便瞬間收回鞘中,人亦是再次電閃,已回至馬車旁邊。
沈玉明擡頭望去,卻只見墨白身影已然不見,顯然已經入了馬車,他頭上冷汗滴下,看着那黑衣衛坐上馬車,正緊緊盯着他。
汗水一滴滴自額頭落下,沈玉明攔在馬車前面,一時間進退兩難,明王府的傳說,實在太多,當真攔在他面前,沈玉明所感受到的壓力,絕對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然而,念及身邊諸禁軍將士的目光就在自己身上,身後百官的目光也定格在自己身上,這一步讓了,他還有何顏面做人?
還有何顏面爲天下聞名的禁軍?
終於,他還是深吸一口氣,硬着頭皮,躬身一抱拳:“殿下,方纔明王府中一衆衛士聚衆持刀而出,還不知此行目的所在,末將身負京中警戒重責,不得不加以查問,還請殿下告知屬下!”
此言出,現場所有人盯着那沈玉明的眼神頓時微變,很明顯,此人的膽量,讓他們吃驚。
明王此人之兇殘暴虐,早已深入人心,區區一禁軍小將,居然敢當面爲難,實在令人不得不另眼相看。
但同時,所有人又豎起耳朵,一動不敢動的靜聽。
方纔那一幕,明顯是明王府又要生大事,那一次黑衣衛如此大張旗鼓,不是血色漫天?
上一次,乃是上清山一衆被屠,再上一次乃是宗親王府被血洗,哪一樁,哪一件不是震撼世人?
這一次又會如何?
有敏感之人,已經想到了今日太子府宴一事。
若是今日明王乃是衝此事而去……
念及此處,渾身的冷汗,便更是如下雨一般,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你區區一禁軍小將,竟敢攔着本王車架,是當真想死嗎?”忽然,馬車內傳來那依舊平靜的聲音。
話音落,沈玉明只覺渾身一股寒氣襲來,卻依然強撐:“末將不敢冒犯,但職責在身!”
“你爲職責敢攔本王車架,那又敢不敢爲保國安民之責,赴沙場與旗蠻刀兵鐵血?”馬車內微默,突然又道。
沈玉明微愣,但隨即血氣一涌,聲音忽然鎮定了幾分,高聲道:“只待上峰兵鋒一指,末將必當馬革裹屍!”
馬車門忽然打開,沈玉明便只見一雙明亮而又平靜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墨白的聲音亦是傳出:“本王一向敬重國朝兵士,也始終相信大部分兵士還是敢爲職責而用命的。但本王有一事不解,如你這般擲地有聲,慷慨激昂者衆多,又爲何讓我天朝上國被區區旗蠻,欺至如此?”
沈玉明臉色驟紅,又剎那轉爲鐵青,緊接着渾身更是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不止是他,他麾下那些將領兵士,更是不得不低下頭來。
沈玉書渾身發抖,咬破了嘴脣。
馬車門就此關上,墨白的聲音冷漠傳來:“我明王府黑衣衛,無一不曾手染過旗蠻之血,無不曾爲國爲民滿身傷痕。今日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