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
位於明珠省西區的海東路,早已如平日一般燈熄火滅,一片寂靜。
街道上,除了偶爾能夠聽到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幾聲犬吠之外,就再無其他動靜了。
卻是忽然,街道兩頭突然有亮光一閃,隱約間竟是不知何時多了無數手持長槍,身穿軍服的兵士出現在了街道兩頭。
這些兵士動作很輕,貓着腰快速行進,很快就將街道兩頭堵了個嚴嚴實實。
“咔擦!”
只聽一聲脆響傳來,這些兵士手中的長槍已經舉起,對向了空無一人的街道。
緊接着,從他們身後,又忽然閃出二十六七道皆是黑衣打扮的人影。
這些人沒有穿軍服,氣勢也與身後兵士完全不同。
尤其是站在最前方的那四個人,看起來都已經年紀不輕,其中站在最中間的那個,更是已然鬍鬚染白。
這四人,略微觀察了一下四周,隨之眸光在黑暗中對視了一眼,互相輕輕一點頭,便各自一閃身,就已消失當場。
觀他們速度,絕對乃是已經登堂入室的師者無疑。
見他們身形率先消失,還在原地的黑衣人中,忽然有一人出聲:“帶過來!”
頓時便只見兩名兵士壓着一名面露驚恐,被封住嘴的中年人走上前來。
“該怎麼做,不用我再說一次吧?”開口的黑衣人,眼神凌厲的盯着這中年人,低聲威嚇道。
中年男子頓時忙不迭的點頭。
黑衣人又眼神兇狠的盯了他一眼,確認這人不敢玩花樣之後,這才一揮手,直接朝着街道中央快速奔去。
他身邊那些人,也立刻帶着這中年人,也緊隨其後。
這些人速度不如方纔那四位,但也絕對非普通人可比,只旦夕間,他們幾次騰挪閃爍,就已經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數十米開外的一間店鋪旁。
看得出,這些人也絕對都是武道中人。
二十來人,分別站在一間店鋪的門口兩邊。
這間店鋪上方掛着一塊牌匾,上面寫着三個大字“百草堂”。
這應該是一間藥鋪,牌匾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應該還是一間多年老店。
這些黑衣人屏氣凝神,仔細聽了一下店鋪內的動靜,沒有任何異響傳出。
站在門邊的那名黑衣人,朝着身後微微一揚手。
頓時其身後,兩名黑衣人挾持着那名中年人來到藥鋪門口。
此時那中年人嘴上的腳步已經被取下了,卻是額頭不住冒着冷汗,身體微微發抖的朝着兩邊看了一眼。
只見兩邊挾持他的黑衣人,眼神嚴厲的盯着他,並且示意他敲門。
中年人用手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深吸一口氣,終於還是擡手敲響了百草堂的門。
“咚咚!”
敲了兩聲,門內並沒有動靜,中年人惶恐的看向旁邊黑衣人。
黑衣人頓時示意他繼續。
“咚咚!”
“咚咚咚……”
又是連續幾聲之後,屋內終於傳來了動靜,似乎有腳步聲從內間朝門口走來,卻沒有開門,而是從裡面問道:“這麼晚了,誰啊?”
這聲音一穿出來,頓時所有黑衣人均是眼神一變,氣息一稟。
那兩名挾持着中年人的黑衣人,手中頂住中年人腰間的短刃輕輕朝着中年人一頂,示意他開口。
中年人只覺得自己心跳如雷,但感受到腰間的冰涼,卻不得不強打精神振作,聲音卻還是不免有些顫抖:“是老林吧?我是隔壁老許。方纔夫人起夜不小心跌了一跤,劃破了腳,家裡金瘡藥用完了,你快給我拿點。”
雖然聲音有點顫抖,但這番話,他已經練習了太多遍,此刻倒也順暢說出來了。
藥鋪裡的人沒聽出異常來,聽完老許的話,似乎也跟着着急起來:“喲,是許掌櫃啊,這大半夜的,夫人怎麼就跌了?不嚴重吧?”
說着,裡面燈光就亮了起來,腳步聲就朝着門口近了,顯然是要過來開門。
一見如此,挾持着老許的兩名黑衣人,頓時用眼神嚴厲警告了他一下,便立刻閃身到了一邊隱藏。
這種店鋪,是一塊塊木板拼合成的門,很快便見裡面卸下一塊門板,露出了一張與老許年齡相仿的臉。
老許見門真開了,緊張之下,額頭上的汗越發多了,老林顯然誤會了,以爲他是着急,一邊開門,一邊還安慰道:“莫急,我們百草堂的金瘡藥那是特效,拿回去一抹,管保沒事。”
老許渾身僵硬的笑了笑,再說不出話來。
眼看着老林接連拆下了三塊門板,已經夠一人走進去了,老林便不再繼續拆卸,而是直接轉身道:“許掌櫃,你先進來,我這就去給你拿藥。”
說罷,就讓出門口,直接轉身朝裡面走去,老許站在門口正在猶豫是不是要進去的時候,卻是忽然之間嘴就被捂住了。
正自驚慌時,便見一道黑影直接閃進屋內,頃刻間就將老林制住了,隨之就被捂住嘴,被帶出了門外,整個動作很快,也幾乎沒有發出異常的聲音。
老林顯然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被人捂住嘴,眼睛裡仍然帶着茫然的望向他們,最後目光慢慢聚焦,看向老許。
老許同樣被捂着嘴,兩人眼神只對視了一瞬,就同時被拉到了一邊,分別被一個黑衣人帶着,快速朝着街角退去。
而藥鋪這邊,其他的黑衣人卻是全部快速閃身入內。
於此同時,先前消失的那四位疑似宗師境的人,也忽然再次現身,沒有停頓,直接進了藥鋪。
這一切說來遲,其實快,並且都沒發出什麼異響,這間藥鋪就已經被這夥人給佔領了。
他們沒有立刻審問老林,而是依然保持安靜的直撲藥鋪後院。
“誰?”
雖然他們動作已經做到最快,並且儘量隱蔽,但這一次還是沒能再如先前那般順利。
幾乎在剛剛跨入內院的一瞬間,就只聽院中忽然一聲急喝響起。
衆黑衣人聞聲,卻是不驚反喜,一間藥鋪,不但佈置了警哨,還能有這麼高的警覺,就已經說明這裡絕不可能是一間普通藥鋪。
他們這一趟是來對了。
“拿下!”既然已經被發現,他們也不再隱藏,也不知是誰下令,頓時幾名黑衣人立刻朝着聲響傳來處撲去。
而其他人則是繼續直撲內院的幾個房間。
藥鋪格局,他們顯然已經提前知道,衆人分工明確,數人一間。
卻不等他們撲進房間門口,就只見三間房中,忽然房門炸開,各有數道同樣身着黑衣的身影,竟是不退反進,直接朝着他們對衝過來。
雙方都沒有任何多餘的話,也根本沒有說話的時間,直接就殺向了對方。
幾乎只是一剎那,這間小院內,便由靜轉動,殺氣直衝蒼穹。
黑衣衛的人數明顯不及對方,從三個房間內衝出來的,不過六人,再加上兩名本就在院中的暗哨,也只有八個人。
而旗蠻這邊的黑衣人,卻是足有二十餘人,兩個打一個都還有富餘。
不過這些黑衣衛也明顯不一般,居然與旗蠻這邊一樣,全部都是修武道之人,這些人被突然襲擊,居然沒有絲毫驚慌,反而各個渾身血氣噴涌,刀光連閃,凌厲非常。
以一敵二,只一個照面,他們不但沒有落於下風,反而是旗蠻這邊有身影爆退,血光噴射,接連傳來幾聲慘叫。
旗蠻這邊這些武道修士,明顯沒想到黑衣衛會如此兇悍,但他們知道身後有宗師壓陣,卻並沒有被打落士氣。
事實上,的確有兩名宗師跟着他們進來了,卻是沒有管這些黑衣衛,一進內院,他們立刻就鎖定了中間的那間房。
只有那間房中此刻透發的氣息,才能讓他們感覺到威脅,兩人對視一眼,幾乎同時,身上玄光極致升騰,身形射向中間房間。
房間中,的確還有人。
而且還是兩個人,其中一個身穿道袍,面相四十幾許,此刻已經是長劍在手,目光凝重的看着門外。
三十來歲的模樣的男子,一身黑衣裝扮,臉上有着一道道淡痕,就站在老道身旁。
一看那沉穩剛毅的面容,不是鐵雄又是誰,與旁邊的老道一樣,站在屋內,眸光緊盯門口,面色絲毫不見慌亂。
老道忽然手中長劍玄光爆發,口中喝道:“來了!”
門外的宗師察覺到了他們,他們同樣察覺到了門外的宗師衝過來了。
“我來,你帶人殺出去。”
鐵雄手中並無兵器,但卻是忽然腳步在地上重重一踏,青石裂開,他身形已如電光飛騰,直射門外那兩道炫目的玄光。
爲有沉穩而又不容質疑的聲音,迴響在剛剛欲迎上的老道耳邊。
老道臉色微變,再要說什麼已是來不及,只得運起渾身功力,也瞬間追了上去。
“小輩,還不束手就擒?”
卻還不等他到,就只聽耳邊旗蠻宗師那邊,一道怒喝傳來。
隨之便見一股耀目金光自鐵雄身上爆發,瞬間與兩道旗蠻宗師對拼在了一起。
“轟!”隨之便是轟然一聲巨響。
澎湃的罡氣餘波翻騰,房間門口處已是殘垣斷壁,一片狼藉。
老道衝出房間,目光電掃,隨之渾身一震,眼中駭然,只見鐵雄穩穩當當站在門外,而那兩名旗蠻宗師,此刻卻是面露蒼白,滿臉震驚的望向鐵雄。
“束手就擒?就憑你們這兩條雜魚?”鐵雄冰冷的聲音響起。
“狂妄!”對面兩名宗師,頃刻暴怒,手中兵刃再次玄光驚起,更超先前。
兩人同時長嘯一聲,再次出手,直奔鐵雄而來。
誰知鐵雄竟是沒有再硬接,而是一個閃身,陡然消失原地。
“轟!”
“轟!”
“轟!”
隨之接連三聲巨響,在院中各個方位響起。
原來鐵雄竟沒與他們糾纏,直接對那些旗蠻黑衣人下了狠手,頃刻而已,便是三道金光閃過,黑衣人方向三個精銳連慘叫聲都沒能發出,就直接被擊飛,殞命當場。
“賊子爾敢?”兩名宗師一擊落空,待回頭,見得這一幕,只覺憤怒滿胸,皆是怒嘯。
再追向鐵雄,然而又是一擊落空。
沒追上的代價是,又有一名黑衣人被鐵雄一拳打死。
兩人心裡震驚於鐵雄的速度,幾乎剎那,兩人不追了,而是以牙還牙,也朝着還在院中的黑衣衛殺去。
而且兩人沒有再聚在一起,而是分別殺向兩個方向,剛纔是他們追鐵雄,現在要讓鐵雄主動追他們,而且還追不上。
他們的反應無疑是正確的,他們不信鐵雄會不顧黑衣衛的性命,繼續追殺旗蠻修士。
鐵雄當然不會放任,氣勢等的也就是這一刻。
直接閃身迴轉,攔截一名宗師。
另外一名宗師,他沒管,事實上,這院中明王府這邊,從來就不止鐵雄一個宗師。
“撤!”早就準備好的老道口中一聲清喝,長劍已經瀰漫玄光攔下了另外一名宗師。
黑衣衛相比黑衣人要強,他們並沒有被宗師戰給震撼,聽到老道的“撤”,同時奔向內院一口深井。
趁着兩名宗師被攔住的一瞬,直接朝着井中就跳了下去。
黑衣人剛纔被鐵雄殺怕了,一時間竟不敢衝過來攔截,知道與老道交手的宗師一聲怒喝,才反應過來攔截。
黑衣衛中,最後兩人直接轉身迎敵,爲其他人爭取時間。
但寡不敵衆,只是一個照面,兩人身上便多處被刀砍劍擊,卻沒有倒下,已然站在井口邊,不過恐怕是撐不住下一瞬了。
……
一切都發生的很快,幾乎同一時間,鐵雄這邊也剛好攔下一名宗師。
這名宗師追人乃是虛招,就是引他來追,待他趕到,直接一劍便直刺鐵雄心臟。
原本以爲鐵雄必然要閃避其劍鋒,然而,卻只見朝他衝來的鐵雄,速度沒有絲毫停頓。
他只見到鐵雄這一刻,眼中兇光大盛,竟是直接朝着他手中長劍撞了上來。
那宗師見狀不由一驚,一時間腦中竟有片刻停頓,他怎麼也想不到鐵雄居然會不躲不避。
下一刻,他便是面上厲色一閃,長劍更是玄光暴漲,腳步往前狠狠一躍,用盡畢生功力,將長劍刺入了鐵雄體內。
事實上,在最後刺入的那一刻,他就察覺到鐵雄其實閃避了一下,但這時候再想躲開已經是來不及了。
長劍最終從鐵雄左肩處直刺進去,這宗師心中狂喜,這一下,就算要不了鐵雄的命,也足以重傷廢了他。
到這時候,他也察覺到了鐵雄的目的,就是爲了近他的身,這時候他是可以選擇退的。
但,他沒退,不信廢了一條胳膊的鐵雄,還能瞬間將他怎樣。
這瞬息的戰機他不想貽誤,他只是身形爲側,不讓鐵雄擊打他的心臟要害。
手中已經貫穿鐵雄左肩的長劍,就要猛然向上一揮,徹底斬落鐵雄半邊臂膀。
然而,鐵雄的速度要比他快上那麼一瞬,被長劍貫穿左肩的鐵雄,在他揮劍之前,貼上了他的身體。
還完好的右拳,已經重重擊打在了他的左肋下。
“哼!”一股巨力瞬息透過他的身體,讓他不由自主的臉色發白,悶哼一聲。
不過,他並沒有驚慌,反而心中徹底穩了,這一拳他承受住了,下一刻就該鐵雄廢了。
但他的思維,也永遠停在了這一刻。
“轟!轟!轟……”
莫名的,他耳邊彷彿接連傳來三生巨響,肋下又是三股巨力接連爆發。
渾身微震,握見的手再也擡不起來,眼神一僵,滿是驚駭的看向鐵雄。
鐵雄臉色也有些發白,但目光卻冰冷,再不看他一眼,直接爆退,身形再現,已是出現在井口邊,千鈞一髮救下了兩名下一刻就將殞命的黑衣衛。
右臂一揮,直接將他們掃下井內。
那些黑衣修士,正欲對兩名黑衣衛下殺手,忽見他現身,頓時嚇的魂飛魄散。
再想逃卻已經來不及了,鐵雄身上長劍還沒取下,卻只用一隻手,也只在頃刻就拳斃四五人。
“快退!”餘者哪還敢面對他,十來人飛退而去。
鐵雄沒追他們,直接從袖中甩出一個丹瓶震碎,服下丹丸,蒼白的臉色稍稍好轉。
就在這時,藥鋪外的方向,陡然一道雄厚氣息直射這邊而來,他知道對方守在外面的宗師,過來支援了。
但這時候,鐵雄卻退不了,他退了,老道怕就走不了了。
目光一轉望向了正在和老道拼殺的宗師,眸中再次血氣一閃。
廝殺的老道和旗蠻宗師,這時候也都發現了鐵雄這邊的詭異。
“崔平海,你……”旗蠻宗師還不知道他的同伴已經死了,眼見他不再與鐵雄動手,而是站在那裡發呆,便是大怒爆喝。
但他話還未完,卻見那宗師“嘭”的一聲直挺挺的倒地。
未說完的話徹底堵在了嗓子眼,一股寒意陡然遍佈全身,讓他身軀都不由自主的爲之一僵,這時候老道如果抓住機會,絕對能給他一計狠的。
但可惜,老道見這一幕,同樣心中大震。
就在這時,鐵雄已是整個人都被金光所籠罩,連身形都再難看清了,直接殺向了那宗師。
那宗師心神一顫,終於回過神來,幾乎想也未想,便直接閃退。
即便他明知身後已來援兵,這時候也再生不起任何勇氣面對鐵雄。
但他哪裡能有鐵雄快,而且老道也不可能放任他退,只一劍橫空,斷他退路。
前後夾擊,那宗師肝膽劇烈,沒有辦法,只得心一橫,兵刃直封老道長劍,右掌擡起直朝金光劈去。
原本他是拼着受傷,也要借鐵雄一拳之力退去。
然而,他與他的同伴一樣,低估了鐵雄的狠勁,更低估了拳勁。
幾乎如出一則,鐵雄沒有對這一掌,而是身形一側,直接任憑他掌力劈在本就已經受傷的左肩靠下,這位置幾乎只差一寸就是心臟。
“噗!”
“嘭!”
鐵雄吐血的聲音和那宗師受拳擊的悶響幾乎同時響起。
下一刻兩道身影同時橫飛,老道直接騰身而起,飛起一劍,直接將這橫飛的宗師心臟刺穿。
“住手!”
幾乎同時藥鋪外一道雷音在這整片區域炸響,伴隨着這道厲喝,一道流光直射老道而來。
老道這一刻只覺汗毛倒豎,劍也來不及拔出了,直接棄劍閃身避退。
“噗呲!”
一道輕微聲響傳出,老道身形一個踉蹌,卻是緊接着飛身一閃,抓住已經渾身血污,側身倒地的鐵雄,一個縱躍便跳入了井中。
“給本座留下!”鬚髮皆白的身影,如電光驚閃,其速度遠非老道和鐵雄可比。
老道剛剛跳下井去,這身影就已凌空趕至,一道掌罡直接凌空拍下,頓時地面一震,井口碎石翻飛。
老道身形落地,臉色鐵青打量一眼被老道刺穿心臟的宗師,此時那宗師還沒死。
但已然是出氣多進氣少了,老道只一眼就知道,活不了了,頓時眼中兇光更是駭人,身形一個閃爍,便直奔井中。
“轟!”
然而,下一刻,伴隨着一道爆炸聲,劇烈的火焰直接將他從井口倒逼了上來。
“哼!”一聲悶哼,這身影剎那間已不見先前威勢,面目漆黑,鬚髮皆已被燒的焦漆。
再看那井口,已經完全塌陷。
“吼!”
這恐怕已經達致大宗師修爲的老者,憤怒之下一聲長嘯,令得方圓數百米都爲之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