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掌櫃,多謝您體諒,您放心,若真是有生意上門,爲患者開了方子,定會提醒他們上貴醫館抓藥。”黃包車上,墨白麪帶笑容,抱拳答謝。
“呵呵!好說,好說!”吳掌櫃看着他那張笑意吟吟,滿是喜色的臉,心裡不禁閃過一抹古怪,但還是習慣性的扯了扯嘴角,抱拳道。
“那在下就先走了,吳掌櫃請留步,明日見!”墨白說完,轉頭對車伕道:“師傅,走吧,五福路!”
“好嘞,您坐穩了!”黃包車伕站起身來,拉着車子就跑。
墨白連忙道:“您慢點,慢點,我頭暈……”
……
“竟想在我濟世醫館對面掛攤看病,真是……呵呵!”日頭底下,吳掌櫃聽着墨白虛弱的聲音,又看着黃包車漸漸走遠。又不由得輕輕搖了搖頭,今天碰到的這事,實在是讓他有些無語。
正欲轉身回醫館,卻突然只聽耳邊傳來一道聲音招呼道:“吳掌櫃,請留步!”
“嗯?”吳掌櫃回過神來,一回頭只見一穿着打扮和他相似,年紀也差不多的中年漢子,望着他笑意吟吟。
“原來是陳掌櫃當面,您店裡正忙着吧,竟有空出來與吳某搭話,這還真是奇了,不知有何指教,吳某洗耳恭聽!”吳掌櫃一見這人,面上便皮笑肉不笑的,隨意的擡了擡手,就算見過禮了。
很明顯,話語很是有些挖苦意味,他和這陳掌櫃關係應該不算怎麼好。
不錯,原來這發聲之人,正是濟世醫館正對面的何記酒樓的掌櫃的,兩人門對門做着掌櫃,自然是熟識的。
只是曾因爲,陳掌櫃有一次去濟世醫館看病,卻嫌吳掌櫃收費貴了,認爲他一點情面都不看,甚至故意殺熟,至此兩人之間便有了摩擦,這一兩年來,兩人便互相看不順眼,幾乎一見到便似鬥雞般。
若是往日,陳掌櫃自然是反脣相譏,然而今日,卻是快步來到吳掌櫃跟前,一拱手,高聲到:“吳掌櫃,陳某之前真是有眼無珠,直至今日,才得知您竟乃如此高義之士,難怪濟世醫館如此得大家尊重,當真是心胸廣闊,菩薩心腸,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呀!”
“嗯?”吳掌櫃不由一愣,這老兒今日竟如此古怪?不由臉上微抽開口道:“陳掌櫃,您這是沒事,拿吳某開涮呢?抱歉,您還是歇着吧,吳某可不像您這麼悠閒,拿了東家的開支,那就要對東家負責的,您……還是自個兒逗樂吧!”
“哎,哎……吳掌櫃且慢,且慢!”陳掌櫃卻是一把拉住他的手道:“之前與您生嫌隙,是陳某不對,還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嘿,你這老兒,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放手,快放手……”吳掌櫃當即惱了,幾下掙開他的手,隨即望着他那張滿含歉意的臉,不由大是古怪,看不出這老兒又在搞什麼,不由道:“我說陳掌櫃,您這到底是在唱哪出啊?”
“嗨!吳掌櫃,您就別裝了!”陳掌櫃一拍手道。
“我裝什麼裝啊?陳掌櫃,您要是不怕我再殺熟,我看您還是到我們濟世醫館去看一看的好,您這……毛病不小啊!”吳掌櫃一臉莫名其妙道。
“低調,你就是低調!”陳掌櫃今日卻似絲毫不在意他的調侃一般,甚至連說他有病都不計較了,反而一豎大拇指,連聲道:“我說吳掌櫃,這就是您的不對了,既然您有這副慈悲心腸,又做的這等好事,您想低調不要緊,可爲何連咱們這些老朋友也要隱瞞,憑的升出許多誤會來?”
“嘿,我說,你該不會真有啥問題吧?”吳掌櫃滿頭霧水。
“裝,您還裝?我都看見了!”陳掌櫃滿臉看透世事真相的模樣,彷彿終於見到吳掌櫃真面目一般。
“看見什麼了?”吳掌櫃被他這副煞有其事的模樣,搞的也有些恍惚了。
“嘿,您這還想瞞呢?吳掌櫃,不是陳某說您,像這等好事,您不但不應該隱瞞,更是應該找那報社記者過來對您採訪一番,將您的事蹟廣而揚之纔是正經的嘛!也好讓我等世俗之輩,早日見識您的廣大胸懷,瞻仰一番您的高德才對嘛!”陳醫師手一擡,指着吳掌櫃,一副您太低調了的模樣。
“哎,不是!”吳掌櫃又要開口。
陳掌櫃卻打斷,面上竟瞬間露出一抹唏噓之色道:“吳掌櫃啊,不怕您笑話,就在方纔,那年輕人其實來過我店裡,曾和我說起,想要在我店門口借一小塊遮陽之地掛牌行醫。當時,陳某深怕貴醫館會對此事誤會,故而雖見那年輕人着實無奈,卻還是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讓那年輕人只得移步到日頭底下去承受烈日炎炎,唉!不該,真是不該,今日親眼見得吳掌櫃行事,陳某真是汗顏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說的就是陳某啊!!汗顏,汗顏!!”
“這……”吳掌櫃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剛纔的事竟是被這陳掌櫃見到了,一時間滿臉古怪,竟是說不出話來。
他答應了墨白,卻哪有陳掌櫃說的這般高尚,不過是被那傢伙說的有些懵。
好像不答應他,就顯得濟世醫館不對似的。
而且,說實話,也只是想要快點打發他走罷了。
畢竟雖然答應了他,那也得那傢伙能有命來擺攤纔是,真當他菩薩心腸啊?
“咳咳!”不過,此時看着陳掌櫃滿臉崇敬的模樣,心裡自還是舒服的,人嘛,總是活一張臉,自是不會主動暴露自己心思:“陳掌櫃言重了,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嘛,我老吳又豈是那種不近人情之人?小事,小事,應當的嘛!”
陳掌櫃一聽,那更是肅然起敬,再次上前一把拉住吳掌櫃的胳膊,不容分說便道:“不說了,啥也不說了,吳兄,小弟今日擺酒,向您賠罪,小弟當真應該挖了這對招子,竟從未發現吳兄竟高德至此,真令小弟無顏當面……走,走,您一定得給吳某這個面子!否則吳某豈還有臉做人?”
“哎,哎,這怎麼行?我醫館還有事呢……過了,過了啊!”吳掌櫃被陳掌櫃拉着要進酒館,連連推辭。
“給不給臉?您給不給臉?您若再推辭,那就是不將陳某當人看……”陳掌櫃板起臉道。
吳掌櫃就這般恍恍惚惚的,就被陳掌櫃拉進了酒館之中。
正值中午。
這酒館之中,正是人多之時,又有諸多熟客在,一見這倆對頭,竟然把臂而歸,不由大奇。
“嘿,快看,今日日頭打西邊出來了,這兩位竟然有說有笑……”
“嚯,還真是奇了!”
“我說老吳,老陳,你們倆這是打算……”
……
一衆調侃之聲,頓時響徹整間酒樓。
陳掌櫃卻是大手一揮,朝着小二道:“快,快備上一桌上好酒菜,拿出最好的手藝來……”
說着,還一轉頭,面對整個酒館的人,哈哈一笑,揮手大聲道:“各位,陳某之前與吳兄發生了些許不快,那都是陳某心胸不暢,誤會吳兄所致,今日特擺酒向吳兄賠罪,今日還請諸位做個見證!”
整個酒館之中,自然面面相覷,搞不懂這是唱的哪出。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盯着他們倆。
“言重,言重,陳兄,這可怎麼使得?”吳掌櫃也搞的有些不好意思了,連連道。
“必須如此,各位,你們可知就在方纔,吳兄做出何等高德之事?”
自不消說,陳掌櫃將方纔一幕,說與衆人聽。
一時間,那是叫好聲大起,大家交口稱讚不停,對濟世醫館以及吳掌櫃,敬酒連連。
吳掌櫃當真是有些懵了,心中陡然沒來由的想到,這算是真的廣而告之了,可若是那年輕人真今天就死了,自己卻被擡的如此之高,那尼瑪不就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此時,他內心突然一陣苦澀。
……………………
……
而另一邊,墨白卻是眯着眼坐在黃包車上不語。
和先前來時一路找車伕搭話不同,此時他很安靜,顯然在琢磨事情。
他並不知道身後陳掌櫃那兒發生的事,但其實之所以陳掌櫃會注意到這事,自然是他刻意的。
只是這事和他設想的不同,原本他是擔心這吳掌櫃會不同意,畢竟自己人單勢孤,若是他不同意,自己恐怕很難把這攤子擺起來。
所以一上午的時間裡,他走訪周圍,倒也並非無用的,比如這陳掌櫃是吳掌櫃的老對頭這事,他便了解到了。
便刻意先去陳掌櫃店裡,點明這件事,他就不信陳掌櫃會不關注,果然,後來他和吳掌櫃談話時,那陳掌櫃便站在門口關注着。
他相信,只要那吳掌櫃今日不答應,說不得不出一個時辰,陳掌櫃就得把這事宣傳出去,搞的人盡皆知。
這樣一來,明日自己再去這吳掌櫃那裡分說,想必他考慮到自己的身體,又顧及自己的名聲之下,說不得會鬆口。
就算不鬆口也無所謂,自己大不了偏一些,不在正對面便是,反正只要這事引起了轟動,便能引人注意。
只要引人注意了……
不過他此時,卻想不到,那陳掌櫃竟會這般做事,不過,好在是目的卻是達到了,反而效果更好了。
如今只怕,不少人都知道了明日會有一個年輕醫者要到濟世醫館正對面擺攤,估計會有不少人很感興趣……
墨白眼中一抹精光閃過,隨即平復下來,眼神朝着周邊打量,當看見一個裁縫鋪,他開口道:“師傅,到了,就這裡。”
下了車。
墨白緩緩走進裁縫鋪中,頓時有人來招呼。
見禮過後,墨白對裁縫輕聲道:“我想擺個攤,做一副旗牌!”
“好,沒問題,您選幅料子!”老裁縫當即便點頭道。
“嗯,就這個就行!”墨白指着地上一塊白色的邊角布料道:“幫我在上面打上招牌,明日早間便來取可行?
“明日?那恐怕要看您的圖樣是否複雜?”老裁縫沉吟道。
墨白灑然一笑:“很簡單,就六個字!筆墨伺候!”
“六個字,那可行,您留下墨寶吧!”老裁縫沒問題了。
筆墨紙菸齊整完畢,墨白持筆,龍飛鳳舞。
老裁縫初見字跡,不由讚歎,嘴裡跟着唸叨:“天下第一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