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剛明,墨白便已經起牀。
此時,他一身白衣長袍,一頭長髮挽了個道髻後,對着鏡子,藉着燈光,打量了一下自己此刻的模樣,微微點了點頭,顯然還算滿意的。
但一擡眼又看向自己那張年輕,甚至還帶着幾分稚氣的臉時,卻又不由搖了搖頭,嘴裡帶着一抹無奈道:“還是太年輕了一些啊。”
他身後鐵雄也還在,此刻同樣眼神正看着墨白,他倒是覺得,此時的墨白,若不是身形太過瘦弱,臉色又過於蒼白,少了幾分精氣神,單從氣質上看,倒真是有幾分仙山名士的意味。
不過此時,他卻不是在想這些,而是眼裡仍舊有幾分猶疑道:“六爺,您還是要三思啊,您若是真的在濟世醫館對面掛牌行醫,那說不得就會有多少人關注到您,難保就不被人認出來……”
“換一個月前,你能認出現在的我是明王嗎?”墨白聞言,眼中一閃,輕聲開口道。
“若是熟悉的人,真的仔細打量的話,定能瞧出幾分端倪!”鐵雄明白墨白的意思,的確如今的墨白與一個月前有了很大的區別。
沒出京之前,那時纔剛剛受傷,身形雖然也不胖,但卻絕不是如今這般消瘦的好似風都能吹到,而以前飽滿的臉型,如今也一點點的掉了相,再加上墨白還化了妝,臉上已經動了手腳,若不是他長期陪在墨白身邊,若真是粗略一看,也很難就確定是明王。
“恐怕現在我就是從阿九身邊走過,若不招呼,他都未必能第一眼認出我來,更何況這明珠省內,真正親眼見過我的人可謂屈指可數,而且這少數人也並不會親自來醫館看病,就算真碰面了,也都不過是曾經見過數面而已,這一點倒無需擔憂,無礙的。”墨白顯然已經想的很清楚,並非是冒險而爲。
說完,起身走到桌子旁拉開椅子坐下,端起已經煎煮好的湯藥,又輕聲道:“青年社的勢力很大,暫時不要着急,按照計劃一步步來,不要太快讓人察覺到你在打探齊元勝的事情。”
“是,鐵雄明白!”鐵雄抱拳道。
“你先走吧,這三日就不用再過來了。”
……
“先生,您這是……要親自行醫?”裁縫鋪裡,掌櫃的望着墨白一身江湖郎中打扮,極爲驚訝得將做好的旗牌遞給墨白。
一根木杆,一副旗牌,並不長,約莫也就比他人略高一點,旗牌上白底黑字,一目瞭然。
而那六個大字,無需說,正是按照他的手筆,端的是讓人一望而心贊。
墨白打量了一番,顯然很是滿意,臉上笑吟吟的點點頭,衝着掌櫃的回道:“不錯,正是在下,在下道號長青,俗家姓白,今日便正式要在濟世醫館對面開張了,若掌櫃的有相熟之人有個頭疼腦熱,又或疑難雜症,大可去濟世醫館尋我這塊招牌,定不叫您失望!”
說完,便朝着掌櫃的一抱拳:“告辭!”
掌櫃的眼望着墨白舉起那旗牌,走出醫館,六個大字,迎風飄揚,氣勢極威,惹眼至極。
天下第一醫館!
昨日掌櫃的得知,這旗牌上的名字後,其實當時心裡便是有些古怪的。
一般來說,也就是打些專治疑難雜症,妙手回春,藥到病除之類的。再不然也不過是些再世神醫,當世聖手之類的。
還真沒有哪個江湖郎中,遊方之人,竟要稱天下第一,着實囂張啊。不過,當時倒也未在意,畢竟遊方嘛,誇張些也不是不行。
可此時,他卻有些愣,望着那幾個大字,嘴裡不禁呢喃:“他說要在濟世醫館對面開張?還掛上這天下第一醫館的招牌?”
………………
……
今天車速,要跑的稍稍快些。
所以墨白來到這條街的時候,時間倒也還算早,約莫也就早上八點出頭的模樣。
此刻正是街上熱鬧的時候,墨白領着一個拉着小拖車的漢子,直奔昨日選定地點而去。
也就是那濟世醫館對面的那一小塊,並未有攤販的地方。
“師傅,就這兒,麻煩您幫我卸在這裡。”墨白停步,對身邊拖車的師傅道。
“這兒?好,您說下方位……”原來,這師傅拖的正是一套桌椅,墨白過來總不能坐在地上爲人看病吧,所以昨天便在一傢俱鋪裡,訂下了一張案几,加上兩把椅子。
墨白正準備指揮他卸貨,卻不想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道:“哎……小兄弟這是要掛攤了?”
墨白一回頭,正見一人,正笑眯眯的盯着他,墨白識得,正是那何記酒樓的陳掌櫃,連忙抱拳道:“原來是陳掌櫃,在下這幾日在貴店門前恐怕多有打擾,還請您包含!”
其實這也只是客套話,畢竟墨白選的這地兒,雖然靠近他何記酒樓,但卻並不該他管,畢竟都已經挪到日頭底下去了,也沒有借他家的屋檐牆角。
“這裡日頭可毒的狠,走,走,小兄弟要是不嫌棄,就上我那兒去,就你昨天說的那地方,如何?”陳掌櫃道。
墨白倒是沒想到陳掌櫃竟然改主意了,一時間倒有些不解,不知怎麼回事:“陳掌櫃,您這是……”
“走,先把東西拉過去再說……”陳掌櫃熱情的狠,不容墨白分說,便招呼着拉車師傅,將東西拉到他門口。
這地兒自是不錯的,酒樓門前蓋有一個遮陽棚,極爲寬敞,墨白眼見陳掌櫃答應了,便也不再推辭,連聲道謝。
眼望着師傅將案几放好,陳掌櫃又豪爽道:“小兄弟,你就在這兒擺,我在讓夥計給你送上一壺好茶!”
“掌櫃的能借我這塊地,在下就感激不盡了,可萬萬不敢再麻煩掌櫃的!”墨白自是推辭。
“哎,小兄弟不必如此,其實昨日吳某不是不近人情,只是啊,擔心濟世醫館……”陳掌櫃這才和墨白說起了緣由。
墨白才瞭解到爲何陳掌櫃今日如此熱情,原來,昨日曾當衆誇口,吳掌櫃做得好事,他也不是壞人,既然濟世醫館不怪,那他便許諾今日墨白來後,便將這位置給他。
“行,那白老弟,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開口!”陳掌櫃進店前道。
“不敢勞煩諸位,這就已經很好了,多謝陳掌櫃援手!”墨白當然知道這是客氣話,連忙抱拳感謝。
手裡握着捲起的旗牌,目光瞥了一眼對面的濟世醫館。
醫館自然是已經開門了的,此刻也正有一小廝站在門口正朝着他打量。
按照禮儀,墨白自是需要去和掌櫃的見一番禮的。
並沒有馬上將招牌打開,而是就地放在桌案邊,空着手朝着對面走去。
那小廝見他走來,自是立馬進去彙報了。
從他一來,吳掌櫃自是便知道了,說實話,搞成此刻這個場面,吳掌櫃是最尷尬的。
“吳掌櫃!”眼看着墨白笑眯眯的朝着他走來,拱手致意。
吳掌櫃皮笑肉不笑的回禮:“長青先生來的挺早啊,您的身體還是得多多修養爲善啊!”
“唉!多謝掌櫃的關心,無礙,無礙的!”墨白致謝,同時道:“今日,在下便要在對面開張了,還請掌櫃的多多照顧!”
“呵呵,好說!”掌櫃的點頭笑道。
兩人也並未多多敘說,墨白又彷彿極爲急切般,又問了幾句朱醫師今日是否能有空的事,便轉身告辭離去。
出去之前,倒是衝着剛剛來坐堂的那位陳醫師,拱了拱手,打了個招呼。
……
“掌櫃的,他真的是大夫,這真要在咱們對面掛牌開張?”有夥計看着墨白離去的身影,來到掌櫃身前。
掌櫃的嘴角一笑:“讓他去唄,怎麼,還擔心被他搶去生意了不成?”
“那怎麼可能?”夥計一頓,隨即便搖頭道。
掌櫃的揮了揮手,卻是朝着陳醫師走去,嘴角動了幾下,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陳醫師,您剛纔看見沒有,他怎麼好像精神比昨日還好了一些?”
陳醫師擡眼看了他一眼,卻是臉色微沉:“吳掌櫃,若信不過老夫,大可再請人來爲他診治即可!”
“陳醫師勿惱,吳某絕無此意啊……只是,您也知道,這傢伙如果一直在咱們對面……不說別的,這看着也煩心哪……”吳掌櫃只得道歉,又解釋道。
話語意思明白,畢竟是陳醫師診的脈,他纔會同意墨白來的,如今鬧的滿城風雨,萬一誤診了,那可就成大笑話了。
“必然不錯,他曾有修爲在身,故而強撐一口元氣,不過生機已斷,神仙難救,便只在旦日之間的事罷了!”陳醫師再次確認道,畢竟是他親自把的脈,沒人比他更清楚情況。
“那就好,那就好!”吳掌櫃這才放下心來。
“治不好病,有什麼好的?”陳醫師擡眼一瞥他,嘴裡淡淡的說了一句。
“額……您忙着!”吳掌櫃尷尬一笑,回了櫃檯。
卻不想就在這時,卻聽有夥計快步而來,對着他驚道:“掌櫃的,您快過去看看,那長青先生豎起招牌來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