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玄師兄!”剛剛出得大殿之門,梅雲清便看向衝玄,她身邊那年輕人也是目光有些陰沉。
衝玄卻是並沒有先出聲迴應她,而是快走一步追上駱逢春,見禮道:“駱大人……”
兩人說了什麼梅雲清沒靠近去聽,但也知道定是那兩名上清門徒之事。
她身後的年輕人卻是終於第一次開口了,他面貌俊朗軒逸,此刻開口卻是有一股憤然之意:“姑媽,這定武帝也太過欺人,簡直不將我上清山放在眼裡!”
口稱姑媽,到想不到他竟是掌教梅青山的孫兒。
梅雲清聽他開口,眼中也有難堪和憤然一閃而過,但隨即便平息,見衝玄回來,她沒多言,只是道:“我心中自有分數!”
衝玄再次回到梅雲清身邊,卻是面色凝重了些,沉聲道:“師妹,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剛纔不是說話的時機。”
梅雲清眸光一凝,擡頭:“師兄,這次咱們拿出九枚歸元丹可不真是給那畜生療傷的!”
她口中的畜生自然便是明王殿下了,聽她意思,似乎這九枚歸元丹,還是有條件的。
衝玄瞥她一眼,站在這皇宮門口,竟沒有絲毫收斂,但卻不好深言教訓,只是道:“師妹放心,師兄心裡有數……”
正說着便見張邦立走出殿來,衝玄打了個眼色,連忙湊過去:“張大人留步……”
張邦立並不吃驚,這些老狐狸,豈有簡單之輩,看梅雲清最後欲開口的模樣便知道,肯定有事。
有些事可以私下商量,但卻不能當着至尊面說,定武帝也是要臉面的,在明面上,你這歸元丹就是賠罪用的,容不得你還提條件來交易!
但暗地裡嘛,張邦立這不是來了嗎?
一行數人,在張邦立的帶領下離開,顯然是去談那私底下的事去了。
……
已是黎明時分。
定武帝卻依然未睡,他站在窗口目視着輝煌宮殿羣,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身後張邦立躬身而立,此刻正沉聲道:“林氏之女,素音,天資國色,更是坊間傳聞其有鳳凰之命。在一月前,梅雲清路經平京,京城各族均派子弟前往,有拜師之意。而梅雲清卻獨獨看中了林素音,只是當時梅雲清受同道之邀,赴西山做客,未來得及收徒,原本準備歸來之時便帶她前往上清山。林大人並未將此事大張旗鼓傳出。卻不想林氏女在梅道師趕回來之前,竟與明王“情投意合”,被陛下賜婚於明王。林大人不得拒絕,卻火速將此事通傳上清山,梅道師得聞此事,便速速通知上清山來人“交涉”,故……”
所謂的林大人未大張旗鼓,其實就是怕皇家阻撓,破壞。
又有情投意合,便是那明王強制輕薄了林氏素音!
再有交涉,明王便被交涉的差點死了。
張邦立將此事,用盡量委婉的語言在陛下面前陳述,實際上當初之所以將林素音配與六皇子,還真不是因爲這些事,主要是那句鳳凰之命。
林華耀爲人老奸巨猾,和各方均有糾纏,對國朝看似忠臣,卻心有異數,她女兒被傳鳳凰之命,引得皇子們爭相蜂擁,值此亂世之際,國朝愈發不穩。
定武帝一爲敲打皇子們,又爲敲打林華耀,故將林氏素音許配於最不成器的六皇子……
而誰知道,卻碰巧挖出了這許多隱秘。
“而且除此之外,其中還另有因緣,雖上清山未明言,但恐怕上清山真有與林氏聯姻之意。梅真人親孫,梅志峰隨梅雲清見過林素音之後,便已起意與林素音結緣,只待林素音拜師之後……”
張邦立說到這兒,其實有些事就明白了,爲何這一次上青山反應如此之大,你皇室實在是太過了,在這亂世,梅真人身份也同樣尊貴,他親孫已經有意的情況下,你皇室竟然攔路一刀,豈能不怒?
“皇兒如此,當真是上清山的意思?”定武帝眼眸狂閃。
張邦立卻連忙搖頭:“定然不是,上清山定不敢做此叛逆之事,欲置明王於死地,那兩人乃梅志峰所派來,恐怕乃是梅志峰年輕氣盛,自作主張。”
之所以不是定語,主要是這事不好深查,查的越深,越於當前局勢無益。
定武帝沒再出聲,而張邦立卻接着道:“上清山的意思便是懇求陛下,能夠同意林氏女依然拜師上清山。”
先前梅雲清要開口的便是這件事,而此時此刻,那九枚歸元丹的真正用途也清晰了,並非是爲了明王。
雖然張邦立語氣委婉,但定武帝還是心中忍不住大怒,皇兒一條命,居然如此沒有被上清山看在眼中,反而爲了一個林素音拿出九枚歸元丹。
定武帝強自抑制住自己的怒氣,最終卻還是平靜下來:“你怎麼想?”
張邦立微微擡頭,瞥了一眼陛下的背影,有些話,他不當說,但此時此刻,卻也不能不說:“陛下,明王的身體恐難持久……林氏女當真若留在明王身邊,也極爲不妥。”
定武帝不出聲,他自然能明白,明王只有三日之命,若想保住顏面不被世人所知,是爲上清山所殺,自然不能被人知曉,他的死訊,而林氏女留在明王身邊,又怎能隱瞞住?
張邦立再道:“明王身份尊貴,陛下爲亂世而隱忍劇痛,但豈能真正放過這些亂臣賊子。上清山既要林素音,陛下不妨藉此再謀些利益,林素音給他們便是,但能否保住林素音的命,那就無關我國朝之事了!”
此話一出,可見其陰狠,竟似不但明王要死,林素音這明王妃也不能活。
定武帝眉梢稍稍揚起,轉頭看向張邦立,張邦立卻是微微低頭再小聲道:“陛下,明王絕不能白死,三日之後……如此,林家亂我皇朝,可誅之!”
“唉……”定武帝眼眸中光華電閃,最後一聲長嘆:“明日讓我皇兒進宮來陪陪皇后吧!”
張邦立深深一躬,緩緩退出房間。
至此,明王的命和林素音的命,便在這交易中被註定了。
然而,此時此刻,卻誰也想不到,因爲一個六皇子被刺,而引發的今晚這一番談話,影響竟如此之深遠。
改變了太多,甚至在歷史中留下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精彩篇章!
當然,現在一切還是平靜的,
天色將明時,作爲事件中心的明王,並不知道發生在金鑾大殿,因爲他而引發的一切。
他閉目盤膝,寶相莊嚴,當黎明前最後的黑暗來臨,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門口已有了腳步聲傳來之時,
墨白眼眸中雖依然暗淡,但卻似有光華電閃,更顯清澈而明亮,又剎那凝眸似有思緒一閃而過:“張丹師這一縷真氣……不夠啊!”
眼神一掃門口,並不遲疑,他隨即躺下,身形雖仍顯困頓艱難,但相比先前起身時,很明顯,已有了一絲好轉,至少直到他躺下,再未痛到哼出聲來。
呼吸慢慢凝滯,臉色依然蒼白,他一動不動,仿若沒有生息。
“吱呀!”大門發出一聲輕響,一道腳步聲而來,是那張丹師。
他先聽了明王呼吸,又拿起脈搏,凝眸片刻,卻是眼神陡然一緊,面色稍白口中喃喃:“怎會如此,我那一縷真氣,足可暫保他氣息不斷,可這生息……唉!”
一聲輕嘆,張丹師無奈搖頭,明王已經回天乏術啊。
但沒辦法,他再次揭開明王衣衫,伸手覆蓋其胸膛,不一會,便有汗珠在他臉上浮現。
良久,見明王呼吸稍稍強橫,才臉色發白的收手嘆道:“看這情況,我先前太過樂觀了,別說一月,恐怕連旬日過不了啊,也不知道陛下如何決斷?”
他的聲音傳至墨白耳中,墨白卻沒有半息動靜。
張丹師卻沒有再離開,就在房間裡,盤膝而坐,不多時,門外又有腳步聲傳來。
張丹師隨即睜眼,看向外間,果然門被推開,張總長出現在門口。
張丹師心頭一鬆:“若真是在旬日之內,總由我度氣,我這一身修爲還真搞不好得廢了!”
“張丹師,配藥吧!”張總長走到牀前,看了看明王,片刻,緩緩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