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共和軍的排槍一陣陣打響,小嶺鞍上的宋軍陣地前方,很快就是一片硝煙瀰漫了。因爲小嶺鞍並不是什麼開闊地,幾百支火槍根本擺不開,所以只能分成幾排,打完一排就往回撤,讓身後的火槍手開火。所以火力的輸出有一定的持續性,一排排打過來的彈丸射在土牆上,力道很大,頓時就是煙塵鬥亂。不時有站在矮牆背後的弓箭手和弩手被一兩重的彈丸擊中,馬上就是血肉橫飛!
已經變成昭義軍大將的武松武二老爺,馬上就感覺到不對了。周國共和軍的進步太快了,又整出什麼新玩意兒了!好像是造出了可以單兵使用的“小炮”,大概是駱駝炮的升級版吧?
而且周軍第二波的衝鋒就明顯變得猛烈起來了。不是在七八十步外開火,而是衝到了五十步內才進行第一輪發射。
在發射排槍的同時,他們的隊伍還在滾動前進——打一陣排槍,就在煙霧的掩護下前進幾步,然後是又一陣排槍!
這可不是爲了消耗自家弓箭手的氣力,而是要上來近戰了。
他趕緊傳令:“把所有輔兵都集中起來,編組成隊,由本官直接掌握!”
武二爺可是屢北屢戰的昭義軍的大將,怎麼打勝仗早忘記了,可怎麼打敗仗可是太知道了。
看現在這架勢,武松就知道要敗了。所以立即拼湊好了殿軍。之前從南面過來的時候,他就事先尋好了打埋伏的地方——這邊是山區,要設伏真是太容易了。也不求把周軍怎麼樣,嚇唬他們一下,讓他們慢點追還是辦得到的。
不過昭義兵也不是完全的豆腐渣,就在火槍打響的時候,他們的弓弩也開始反擊了。一波波的將箭雨拋射出去,落在了周軍士兵的盔甲上,發出了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響。
也有一些火槍手被宋軍的勁弩射傷!弓箭基本上射不穿冷鍛甲,但是弩箭的穿透力要強勁許多,是可以對披甲的兵士構成一定威脅的。但是也做不到一擊致命……除非特別湊巧,否則很難達成必殺。
所以火力密度大了幾倍都不止的弓弩,是很難對披甲的周軍造成重大殺傷的——後世總有人幻想用弓箭去對付18世紀、19世紀的歐洲線列步兵,理論上還真說得過去。因爲弓箭的射速更快,火力密度更大。可要是把時間往前推個兩三百年,換成冷熱兵器相交時候那種穿着板甲的各種方陣兵。弓箭對他們的殺傷力可就有限了,除非可以在較遠的距離上進行精準射擊,避開敵人身上覆蓋的板甲。
理論上也是可能的,只是在大炮和火槍反覆開火的時候會產生大量的硝煙,遮擋住弓箭手的視線……
今天小嶺鞍上的風不大,所以在共和軍的火槍手打出幾輪排槍後,兩軍陣前就是煙霧升騰了。
在煙霧的掩護下,跟在火槍手背後的擲彈刀盾兵已經點燃了木柄手炮的引線。
在幾聲刺耳的哨聲之後,就開始助跑投彈了!
幾十個上百個錘子一樣的手炮從天而降,大多落在了昭義軍弓弩手的人堆裡面,還沒爆炸,就當場砸暈了十好幾個。在後方高處觀戰的武二爺也是一愣。這是什麼打法?丟錘子砸人?這能砸死幾號人?
正納悶的時候,一團團火球就在在昭義軍弓箭手人羣中騰起來了!
“該死!是手炮!”武松忍不住就喝了一聲。“手炮居然可以這樣用……”
宋軍中也有類似的武器!只是沒有安裝木柄,也沒專門訓練的“擲彈兵”,通常只是用在守城作戰中。
像這樣用火槍發射的硝煙掩護擲彈兵靠近,然後突然投擲木柄手炮的戰術,武二爺過去連聽都沒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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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鼓!”武松吼了一聲。
擂鼓是爲了給刀盾手發信號!
武松並沒有把長槍兵帶上小嶺鞍,就帶着兩隊弓手,兩隊弩手,四隊刀盾手,還有兩隊輔兵,一隊工兵。攏共十一個隊,一千六百多人。
本想在小嶺鞍修築一點工事,抵擋周軍十天八天的。沒想到一上來就遭遇了苦戰!
苦戰剛剛開始!
武松的刀盾手遇上的是周軍的斧槍兵!
所謂的斧槍,就是短槍和戰斧的結合。這種武器早就存在了,在二十多年前“教化團西征”的時候,武好古就想把斧槍裝備部隊。
但是這種武器使用起來不大容易,對於才放下鋤頭沒多久的第一代府兵而言,是有些困難了。
但是現在已經是共和九年,第二代軍事公民已經走上戰場了。他們是從小就被當成戰士培養的,其中不乏武藝出衆的好手,所以就很容易訓練出合格的斧槍兵了。
而他們遇上的昭義軍刀盾手則是從昭義鎮地盤上的農夫中招募的,大部分都是身強力壯的佃戶。
昭義軍這十幾年來雖然也努力在學習周國,但是始終沒有辦法脫離團練軍的框架——團練軍的基礎是“賢士大夫”,也就是大地主。基本上就是大地主家族中的武人爲將,佃戶中的壯士爲兵,所拼湊出來的武裝。而爲兵的壯士賺得是軍餉,也不會變成軍事公民。基本上就是當兵賺錢,然後去買田娶妻生子。
也就是說,他們依舊是兵募,只不過不是由朝廷直接僱傭,而是通過“賢士大夫”僱傭。
這些“賢士大夫”也就成了掉進錢眼裡面的軍事承包商了!
而武松不用說,就是一個總承包了,現在拿出來拼的,可都是他的本錢……
士大夫僱傭的佃戶兵其實也算是厲害的,畢竟是有“主人”的部隊。但是他們的底子還是不如周國的二代軍事公民。兩方面白刃一交,佃戶兵們就有點扛不住了。
但也沒有馬上崩潰,只是被逼得步步後退。
在後面督戰的武松一看見敵人的斧槍兵呼啦啦涌上來,就知道小嶺鞍守不住了。
他可是一身的武藝,當然知道斧槍不好用,不是高手玩不轉。現在人家那麼多的斧槍兵,自己的那些佃戶刀盾兵怎麼擋得住?
不過問題還不是很大,因爲小嶺鞍山路狹窄,不方便進行追擊。武松麾下的士兵,還是可以比較從容撤退的。
現在的問題只是突破了小嶺鞍的共和軍會往什麼地方進兵了?
如果周軍在突破了小嶺鞍後向南進軍定北三口,那麼身爲昭義軍的定州兵馬鈐轄的武松可就頭大了!
如果周軍西進瓶形關,那就謝天謝地……今天的小嶺鞍之戰就能報捷了。
……
“捷報,捷報!”
樑方平興奮的聲音,再一次在趙佶的耳邊響起。
“念!”
“……宣和六年正月十八,定州兵馬鈐轄武松奉昭義帥韓肖胄之命,率三營定州軍,從定北三口北上至飛狐口小嶺鞍,與東賊交鋒。是役定州軍盤踞險要,弓弩如雨,刀槍如林,迴環輪戰,摧破東賊逾萬。東賊所謂第一師者已潰不成軍,據稱斃命賊將十餘員,賊兵數百名,旋旅而退。武松所軍傷亡也逾百餘名,因爲箭簇消耗過大,而且傷卒需要安頓,在東賊倉皇而退,定北三口無憂後,暫時整軍,向南撤往銀城坊修整。
官家,這小嶺鞍乃是飛狐徑上的一處險要,而銀城坊則是飛狐口南面,正對着定北三口的險要。這兩處都不是昭義軍的防區,而是金國的地盤。”
“東賊沒有繼續進攻銀城坊?”趙佶還有點懷疑。
“沒有。”樑方平笑道,“韓肖胄還在奏章上說:經此一戰,東賊破膽,定州無虞矣!”
“好好,這就好!韓肖胄素來可靠,不會胡亂報捷的。他說定州無虞,那麼定州就一定沒問題了。”趙佶吐了口氣,目光又轉到了瓊林宮大殿中擺着的地圖臺上,“河間路、滄州路都是捷報頻傳,現在昭義軍又報了捷……看來河北無虞了。只有登州方面不好,芝罘山以東丟了不少地盤。”
“陛下勿憂,”樑方平笑道,“宗澤已經去京東東路督師了,想來不需幾日,局面就能穩住。東賊顯然是打不過官軍了!”
“也對!”趙佶點了點頭,“應該是打不過官軍的……”
出乎趙佶的預料,這一個多月來,他的軍隊居然捷報頻傳,勝率高達90%!
東賊,也就是共和軍在河北主戰場上處處碰壁,只是在京東東路鑽了空子,不過也沒打下登州城,只是在登州東面佔據了一些地盤。
今天又傳來了昭義軍的捷報!東賊想要進攻定北三口的圖謀,再一次遭到了無敵的大宋新軍的粉碎。
“看來昭義軍還是可靠的!”趙佶點點頭,“那個嶽和怎麼樣?身體好點了?”
對於屢北屢戰的嶽和,趙佶還是非常信任的。現在報捷的將領不少,難免會因勝而驕,是時候提拔一下敗軍之將了……
“好了,好多了。”樑方平笑着。
“那就讓他出來做事吧,”趙佶道,“勝敗兵家常事嘛。就讓他再去相州募兵吧,募集一個將的新軍,練成後都歸宗澤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