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緡縣外。
橋蕤引楚軍四萬餘衆,聚集在此,離昌邑僅五十餘里。
在東緡西面,還有張勳率領的主力大軍,八萬之衆。整個昌邑城,都已經被楚軍團團困住。
周圍縣邑,幾乎也盡數被楚軍佔據,曹軍在整個兗州戰場上的局勢,幾乎是瀕臨崩潰之際。區區三萬人防守昌邑,兵力確實不少,可民心卻是陷入低谷。
困守孤城,外無援軍。
若不是還有曹使君長子曹昂身在其中,說不定昌邑城早就守不住了。
昌邑西城門樓上。
年紀輕輕的曹昂,披甲戴胄,手拄佩劍,煞是英武。
身旁則是幾員身形高狀的大將,皆是駐足觀望城外楚軍軍營。
八萬大軍。
張勳打下了定陶,也將曹仁從樑丘城內逼了出來。交戰之中,損失的兵力絕不下於兩萬之數,然而相比起那源源不斷的援軍而言,兩萬只是一個數字罷了。
河洛、潁川、陳國、樑國,四郡足足數百萬口,來爲張勳大軍補給兵力。
此外,被佔據的陳留、濟陰兩郡內,也有大量世家投向楚國。不僅出糧出兵,更爲楚軍提供了大量的情報。
再加上東平、魯國、濟北三郡悉數叛亂,整個兗州只剩下東郡太守陳宮,引數千兵進軍臨邑。打算先行平定東平和濟北的叛亂,重新打通與青州的聯繫,並且還可一解昌邑之圍。
而泰山太守鄧遂亦是招募壯勇、山民,出博縣攻肥城,與陳宮南北呼應。
至於青州刺史陶謙,則整軍備戰,沿大河設防,謹防趙軍南下。他手中兵卒不過萬餘人,真打起來也攔不住趙軍,更多的只是保證青州這塊退保之地。
腦海中回想着整個中原戰局的狀況,曹昂不禁暗歎了一聲,看向曹軍大將曹仁等人,言道:“昌邑乃吾兗州之要,幾位叔父旦有所需,儘可與侄兒或仲德叔父言及。城內狀況,侄兒還能壓的住。”
“子脩放心,吾軍尚有銳士近三萬人,堅守昌邑綽綽有餘。”
曹仁帶着渾厚的聲音,不僅是向曹昂說道,更是與其他人說來聽。
夏侯惇、夏侯淵、曹洪等人,亦是環視這城樓上非曹、夏侯兩氏之人。因爲,彭城大戰的未有勝果的情況下,任何人都有可能會成爲楚軍的內應。
“曹將軍所言甚是。昌邑,穩如泰山!”
相比起曹仁這般軍中大將明目張膽的威嚇,那趙達的話就如同陰風一般,浸入所有人的骨肉之間。
撫軍都尉趙達,中書典校事官長。
那一對陰狠的眼睛,每掃過一個人,下面的嘴角都會露出一絲譏諷。
從這場戰爭開始的那一刻,實力還比不上週調查司、趙刺奸司的中書典校事,就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昌邑城內。
四郡叛亂,趙達知道,但不在乎。
有陳府君和鄧府君在,足以擊敗那些烏合之衆。
城樓上的所有人兗州人士,皆默不作聲,心中不斷的分析着其間利益。
曹昂在此駐足沉思良久,直至日落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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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橋蕤則在望着向自己軍陣靠近的一支曹軍部隊,目光逐漸凜冽起來。
“報!”
“啓稟將軍,已探清曹軍部隊,乃曹操主力,大纛尚在其中。”
一名斥候飛馬而來稟報。
橋蕤面色一喜,當即衝着身旁將校言道:“整陣,迎敵!”
真是沒想到啊,曹操居然自己尋了上來,到手的功勞可不能飛了。
“諾!”
顯然,知道曹操在對面後,衆將也不禁心中激動起來。只要拿下曹操的腦袋,萬戶侯全然不在話下啊!
鼓號一起,出營列陣的三萬楚軍,保持着陣型,朝着曹軍迎去。
距離漸近,橋蕤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因爲,曹軍的陣型太混亂,甚至可以說毫無陣型可言。
約莫五六千人的曹軍,雖然仍聚集在中軍大纛之下,可表現的卻是很隨意。既無前後軍,又無左右翼,彷佛就是一支遊兵散勇。
這真的是曹操率領的精銳?
莫非,劉勳那邊打贏了,擊潰了曹操。否則的話,怎麼都不符合腦海中曹軍的形象啊!
“報!曹軍來使!”
“傳!”
疑惑中的橋蕤,准許了曹操派來的使者靠近。
一身儒甲,腰繫白布,頭綁喪巾,便是手中的節杖,都掛上白帆。
橋蕤目光逐漸凝聚......
“在下見過橋鎮南!”
曹使恭敬一禮,擡起頭來,顯出沮喪的面容。
橋蕤點了下頭,直言問道:“貴使何故以喪白束身?莫非,欲藉此暗喻本將?”
聲音有些冰寒,可曹使神容絲毫未必,搖着頭嘆息說道:“將軍誤會了,在下非是無禮,實乃心中悲痛難忍。曹公待吾,恩厚如山,無以爲報,謹以敬哀。”
“什麼?”
橋蕤身體一頓,擡目望向對面的曹軍,隱約間倒可見有不少白布喪甲,但終難探究竟。心中升起的疑惑,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證實。
如果.......如果是真的,那可當真天所幸哉!
“走!”
橋蕤擡手示意衆將,三軍立動,繼續朝着曹軍壓去。
“將軍?”
曹使皺起眉頭,不知道橋蕤想要作甚。
“貴使此來,所謂何事,途中可言。”
橋蕤留下一句話,驅馬前進。
曹使無奈,只能踱步跟上橋蕤,言道:“將軍,在下奉荀別駕之命,向將軍請降。”
“請降嗎?那本將還是與荀文若商談吧,有些事汝做不了主!”
橋蕤頭都沒回,徑直領軍前去。
很快,來到曹軍軍前。
數千曹軍根本沒有戒備之意,個個沮頭喪氣,毫無士氣可言。並且軍前旌旗、鼓號,亦無調度,敗軍之師啊!
示意帳下將士隔百步列陣後,橋蕤膽大包天,徑率諸將及親衛進入曹軍陣中,朝着那灰濛的大纛而去。
留在陣中的楚將,無不是把心提到了喉嚨眼,弓弩手更是準備就緒。一旦曹軍圍攻自家將軍,勢必發起進攻。
曹軍沒有動靜。
自上而下,都知道他們效力的君主已死,也知道他們這羣敗兵要向楚軍投降了。
也許,這場戰爭很快就會落下帷幕。
橋蕤見到了荀彧以及戲忠兩人,也見到了曹軍中的幾員大將。
荀彧灰頭土臉,衣飾批白,再無潁川王佐之風。
曹操頭號幕僚戲忠,那個曾經讓楚軍極爲忌憚的人,也終於露出其弱不禁風的身形。
躺在一張木板上,面色慘淡泛白,氣息若有若有。
將死之人啊!
最終,目光落到大纛旁邊的車駕上。
一輛很平常的軍中運糧馬車,卻是以旌旗撐起了幃帳,四周掛滿了喪布。
曹操。
曹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