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脈的主殿內,大長老正凝眉看着眼前的年輕人。
這是宗主玄天手下的人,二十來歲的年紀,眉宇間透着股志得意滿之態。明明身份和他相差良多,卻因着宗主的交代只敷衍地見了禮:“這些日子宗主閉關,今日才知曉長老多番請見。”
他喝着茶水頓在這裡。
洞開的殿門外秋風乍起,像是要落雨了。戚雲城看了一會兒天色,自戚爲平一事之後心裡不免落了個疙瘩。而這疙瘩,也許就是玄天此時防着他的原因。今日才知曉?那每次傳回來的“不見”二字,又是誰說的?若無玄天首肯,誰敢越俎代庖?
難免有些心灰意冷:“本長老倦了,有話直說吧。”
年輕人碰了個不大不小的軟釘子,也不再兜圈:“那如此,弟子就直說了。大長老的心思宗主明白,此時宗內幾脈之間暗藏洶涌,大長老一心爲了宗門,難免憂慮過多。可有些事,只要睜一眼閉一眼,一切按照吩咐來即可,宗主的心思長老還是莫要妄加揣測。”
戚雲城冷笑一聲:“這是宗主的原話?”
年輕人不語。他又問:“那宗主保證的給我兒報仇之事……”
“誒,大長老想必也有所耳聞,那喬青已死!”年輕人擺擺手:“大長老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哈哈哈……”
戚雲城仰首大笑,笑聲中含着幾分悲涼。他並非是忠於玄天,而是忠於玄雲宗,這五脈之間若說有誰是全心爲宗門付出,也只得他一人了。可那喬青再死,大燕皇室不除,爲平名聲不復,又有什麼用?
戚雲城自不會跟一個傳話的人說這些,他拂袖而起:“帶我去見宗主。”
年輕人皺眉不悅,宗主說了不見,豈是旁人可以左右的。
戚雲城霍然轉頭,望着他一字一頓:“本長老說,帶我去見宗主!”
“戚長老見玄天之前,不妨先跟本王談上一談?”
這聲音來的突兀,戚雲城心下一驚,迅速扭頭看向門外——外面已經落起了細雨,極細極細的雨絲在半空串聯一線,卻有兩個人從外緩步朝此處走來。兩人步子不快,似是慢悠悠慵懶而來,可速度卻極快。眨眼的功夫,已身影一晃站在了主殿門前,屋檐下的雨滴悄悄落下,在兩人的頭頂處無聲蒸發……
戚雲城眸色驟變:“玄王爺?”
這試探性的問話,在得到對方肯定的一點頭之後,瞬時瞳孔一縮。
因爲戚爲平的死,當日主要之人的畫像他盡都有所保留,這個男人和喬青,是他閉着眼睛都能描繪出的模樣。前些日子便聽聞宮無絕已至,他知道宗主有自己的計劃,硬是忍下了報仇心切。可是此時此刻,宮無絕生生站在他的眼前,戚雲城才知道,哪怕他不忍,這仇,也報不得了!
這是個高手,讓他這紫玄巔峰都完全看不透的高手!
戚雲城爲這個認知再一次哈哈大笑起來。
多可笑的事,他一直以爲宮無絕命不久矣,是他想殺就殺之人。這會兒見了,才知道一切都是他的南柯一夢。戚雲城活了這一把的年紀,能將玄氣修煉至紫玄的巔峰,除了天賦,也有驚人的耐力。他很快收斂下心底的震驚很恨意,客觀地審度殿門外站着的男人——宮無絕也在看着他,銳利的眸子裡生着淡淡的俾睨之色,他並沒有表情,只那麼負手站着,卻自有一股生殺予奪的尊貴!
即便恨意深深如戚雲城,也不得不說,這個男人,有腳踏各方豪傑的資本。
“我一脈廟小,恐怕容不下王爺這尊大佛。”
不待宮無絕說話,戚雲城一側的年輕人已經眸子一閃,道:“既然玄王爺大駕光臨,自是奉爲上賓。”
戚雲城轉過頭淡淡看着他,蒼老的眸子裡是毫不掩飾的殺意。那年輕人腿一軟,終究敵不過立功的心。若是這大長老心裡沒鬼,又怎會因爲他在此就急着將人往外趕?他自認那喬雨失蹤後,已經接替成爲宗主手下的心腹,量這戚雲城也不敢動他:“弟子仰慕王爺久矣,今日一見,果然人中龍鳳。王爺請……”
宮無絕帶着喬青走進殿門。
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那年輕人朝外一吆喝,立時有小廝奉上了茶水。宮無絕端起茶盞淺啜了口,朝身後的喬青遞去個眼色——謹慎點。喬青低頭看了他一眼,不點頭,也不搖頭,低垂的眉眼籠着淡淡的眸光,並不引人注意。宮無絕暗歎口氣,這小子什麼時候能乖乖聽話靠得住,母豬都能上了樹!
戚雲城到主座上坐下:“玄王爺,明人不說暗話,你我交情沒有,血仇倒是有一筆。今日來此,恐怕玄王爺不是做客那麼簡單?”
宮無絕放下茶盞,掃過坐在他對面有恃無恐的年輕人,笑道:“大長老倒是放心。”
戚雲城明白他的意思:“身正不怕影子斜。”
“戚長老可聽過樹大招風?身子再正,也敵不過人的邪心……”
“玄王爺究竟何意?”
宮無絕睇着他,脣邊一抹冷笑,宛如高崖冰雪:“本王是來給自己脫罪的,嘖,無端端一宗罪扣在本王頭上,可不怎麼令人高興啊……”
戚雲城也跟着冷笑,握緊了手裡的杯盞:“王爺莫不是還要說,爲平不是死於你手?”
宮無絕卻沒急着說話,他擡起頭,和戚雲城殺氣如虹的目光對上。平地無端升起股烈風,透過洞開的大門嗚嗚穿過,淡淡的燭火明明滅滅森然如鬼,那年輕人看着看着便打了個寒顫。心底升起股不好的預感,想要說點什麼,硬是插不上一言。
沉默片刻,宮無絕道:“難道戚長老沒有疑惑?”
“什麼疑惑?”
“呵,當日喬家、韓太后、玄雲宗,三方聚首,最終只落了個如此下場……”
戚雲城握着茶盞的手又緊了緊,他自然是疑惑,百思不得其解。最後也只能歸咎於那修羅鬼醫的橫空出世。可此時聽宮無絕如此說,明顯還有其他的原因?他更明白,宮無絕此來不過是想挑撥離間,可耐不住心底的糾結。
他強自鎮定,宮無絕觀察着,又道:“在下更想知道,爲何一個以身殉宗的弟子,死後都不得安寧。”
咔嚓——
茶盞爆裂,碎片四濺。
青黃的茶水四下裡迸濺着,戚雲城一眨不眨看着他,眸子裡精光灼灼:“玄王爺,若你知道什麼內情,不妨明說。”
宮無絕不緊不慢喝下口茶水:“不,本王不會說,此時說了,戚長老也不會信,只當是本王在故弄玄虛。本王此來,只是給戚長老提個醒,爲何當日那麼大的事,玄天會派只有外院長老之職的令郎去做,不但給出了他研製數十年的藥人,更直接將曲譜也給了。呵,據本王所知,玄天此人從來多疑,難道就不怕那曲譜外流,或者藥人被令郎控制麼……”
一番話,說的雲遮霧罩。
宮無絕身後的喬青垂着眸子,眼裡掠過絲笑意。?...
誰說這男人是冰山了?誰說他面癱了?明明演技精湛一肚子黑水兒瞎話謊話張口就來,只看首席上戚雲城思索的神色,就知道,他上套了!而更讓人拍案叫絕的,宮無絕並不擺出證據,他讓戚雲城自己去猜。一個心裡有恨的人,到底可以把這件知之甚少的事猜測到一個什麼樣的地步,喬青說不準。可絕對比宮無絕直接告訴他,效果要好的多。
什麼叫暗室對酌,言語如刀?
這一刀一刀,戳的是人心,割的是忠心!
宮無絕站起身:“戚長老,在下言盡於此。”
戚雲城蒼老的面上沒什麼表情,可那雙眼睛裡卻是驚疑不定。他繃着心底那一顆懷疑的種子站起身:“如此,玄王慢走……”
“等等,”宮無絕對他笑笑,轉向那早已在椅子裡坐立不安如芒在背的年輕人:“還有個麻煩,本王便順手幫戚長老解決了吧。”
這一話落下,年輕人臉色刷白,一屁股癱軟在凳子上。他從未像此刻那麼後悔,本以爲這兩人顧忌着他在場,絕不會說出什麼,那麼他只要從這兩人的眼神動作隨意猜測出一二回去稟報,便是一項巨大的功勞。可是誰知道,這宮無絕竟全然不避諱他,早在剛纔,他心裡就七上八下……
卻總也想着,他是宗主手下的人!
年輕人霍然轉向戚雲城,尖叫:“大長老,救我!救……”
沒說完的話,在宮無絕身後隨從擡起的眸子裡,霍然噎在了喉嚨。她的眼神像是被夕陽浸染過的湖水,波光粼粼之下,掩不住水底森冷的涼意。略微上挑的眼角,綻出一道譏誚的冷笑來,語氣卻溫柔的緊。
“恐怕沒人救的了你。”
偌大的主殿外,轟隆一聲巨響,一道白光破天而下,反射着那隨從眸子裡光芒如劍!
年輕人拔腿朝着戚雲城那處跑去,喬青身影如電,穿透空氣搗風而來。戚雲城臉上掙扎一閃而過,霍然對上了出掌的喬青!
殿外夜幕沉沉,電閃雷鳴。
殿內華堂寂寂,明燭微光。
唯有風聲悍然一擊!
戚雲城和喬青剎那間交手三招,喬青素手一轉,手中摺扇悄無聲息彈出三寸雪亮刀尖,戚雲城瞳孔一縮,霍然後退!只這一退的功夫,刀尖破扇而去,宛如白虹赤日過眼……鐸——刺入了大睜着眼睛的年輕人脖頸。
年輕人砰一聲倒下,戚雲城才立穩身形。
喬青這一擊,行雲流水不過眨眼的功夫,年輕人就血濺主殿成了一具屍體。戚雲城看也不看他,只緊緊盯着喬青看了半天,最後轉向兀自負手而立的宮無絕:“好一個玄王爺,手下能人輩出!”
一個能和他堪堪打個平手的隨從!
宮無絕卻不急着回答,朝喬青使個眼色,平日裡囂張的過了頭的少年瞬間垂首立去他身後,這演技,再一次讓宮無絕心底擊掌一聲。他這才擡頭,看向神色莫測的老人,不在乎地笑笑:“過獎,本王也是爲了大長老着想。”
“呵,玄王爺這一舉,可不怎麼磊落!”
宮無絕自然知道他諷刺的是什麼,這人如果不死,真的回去給玄天報了信兒,玄天反倒未必會懷疑戚雲城。可就這麼死在了一脈的主殿裡,戚雲城反倒不好解釋了。說出事實?人已經死了,不論說什麼,都會引起猜忌。直接處理掉屍體?一個手下玄天自然不會在意,但是這莫名失蹤的人,還是替他來送個口信失蹤的人,難免玄天的心裡不會猜忌什麼。
宮無絕這一舉,反倒是將戚雲城推上了一個尷尬的境地。
或者說,在一定程度上,斷了他的後路,給他遊移不定的決定,推了一把!
宮無絕勾勾脣,也不否認。
戚雲城沉默半響,終於一揮手:“送客!”
有小廝撐着傘候在門口,帶着兩人一步一步踩在大雨磅礴的水窪裡。
直到站在了一脈山頭的大門前,兩人正要下山,卻忽然一頓。喬青的眼角瞥過遠處一抹隱入屋後的影子,只消一眼,就認出那人的身份,胖三長老。她嘴角邪笑,忽然扯住轉頭離開的小廝:“多謝小哥相送,再替我主傳回去大長老的感激之意。”
那小廝一愣。
這一路上他只負責送人,這兩人可沒跟他說過話:“是,貴客慢走。”
喬青繼續笑,頂着陸言的臉笑的要多諂媚就有多諂媚,扯着小廝硬是不放人家走,一副和大長老達成了什麼協議相談甚歡的模樣。宮無絕瞪她一眼,見她裝沒看見,拉着人小廝不算完。他的目光又落到小廝的臉上,眉清目秀……
宮無絕一腳踩下去——差不多了。
喬青比竇娥還冤,死死抽回腳——吃醋也挑個時候啊!
宮無絕讓她給氣笑了,很好,還知道是吃醋。他一眼掃過那邊屋後,人已經沒了影,側耳傾聽,三長老的氣息也漸遠。他慢悠悠摟在喬青肩頭,佔着此時有一脈小廝在,喬青絕不會反抗的便宜,順着肩往下滑動……
這動作很慢,貼着喬青的腰線一點一點滑下去,偏偏是帶着力度的,喬青一瞬感覺從肩頭到腰際都痠麻痠麻。
喬青立即鬆了手。
宮無絕笑着挑了挑眉毛,他現在是明白了,對付這小子,耍心眼的迂迴政策什麼的,那都是狗屁。直接耍流氓,比什麼都管用!反正你有七竅玲瓏心,我有無恥鹹豬手,過來走上兩招,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喬青恨的牙根兒癢,尤其看着宮無絕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明顯早就豁出去了!
她朝一頭霧水的小廝擺擺手,死死繃住額角跳動的青筋,笑得跟朵花一樣:“雨大路滑,當心。”
宮無絕扭頭就走,當心個屁!
喬青撇撇嘴,在剛纔這人摟過的肩膀上搓了搓,望着走的飛快的宮無絕惡狠狠咬了咬牙。靠,你丫有種耍完流氓別跑啊!
她鬱悶的瞪了兩眼,目光掠過已經沒了人的那座屋後,她嘴角勾起抹斜斜的弧度。白光一閃一閃,映照在琉璃瓦上斑駁四射,檐角的銅鈴隨風作響,隔開了這重重宗門的兩頭。
一邊,是草長鶯飛人間四季。
一邊,是魑魅魍魎妖魔橫行。
喬青擦去額上落的雨,踩着落滿了青苔的古階慢悠悠往下走:“老子這是操着賣白粉的心,賺賣白菜的錢啊……”
回去院子裡,喬青渾身溼了個透。
雖說下着大雨,路上也不乏有人經過,她怎麼也不能以玄氣護體引起懷疑。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心裡想着宮無絕剛纔那一摟,越發的氣不打一處來。於是,在門口站着瞎蹦躂的項七眼裡,就見一隻落湯雞慢悠悠地飄進了門,渾身上下往下滴答着雨水,偏偏嘴角含笑,氣勢如虹,那眼神兒跟要屠城似的。
項七撒腿就跑。
喬青也不理他,直接進了房間。
沐浴過後換了衣裳,將大白提溜過來當抱枕,咬着牙把宮無絕鞭屍一百次啊?...
一百次,然後心滿意足地睡覺了。
第二天清早,喬青是被惡夢驚醒的。夢裡有繩子纏住了脖子,死死勒着她險些斷了氣,一會兒又是雷聲震耳大雨磅礴她在水裡死命的遊……醒來後,才發現是大白伸長了脖子擱在她頸窩處,四隻肥爪子狗膽包天的勒在她脖子上,睡的口水橫流鼾聲如雷。也不知到底誰是誰的抱枕?
喬青一把提着沒睡醒的大白塞進被窩裡,大白抱着她的腿喵嗚一聲,翻個身繼續睡。
她抽了半天,總算將腿救了出來。一起身,才發現了問題。渾身難受,頭髮沉,嗓子裡像是有一團火燒着,她爬起來找了杯冷水灌下去,更是火辣辣的疼。喬青不得不悲催的意識到,昨天一場大雨,她感冒了。
扯着破鑼嗓子喚了兩聲“非杏”,才恍然想起來非杏和無紫還沒上山。剩下那項七和洛四也是倆病號,估計是不用指望了。她心情不爽的從被窩裡扯出睡的迷迷糊糊地大白,蹂躪了兩下將自己摔進牀上,認命地拉好被子。大白睡的好好的讓她折磨醒,又鍥而不捨地窩進她頸窩裡。喬青被蹭的癢癢,繼續揪下來,大白又掙扎着爬出來,如此幾次三番,人和貓都累了,喬青也懶得再揪它,任它趴在脖子處把自己當抱枕,睡了。
這一覺不知睡到什麼時候,耳邊外面稀稀拉拉的雨聲漸漸消停了。
一隻帶着點寒氣的手在額頭上試了試,喬青這才反應慢地睜開了眼,看見站在牀邊的宮無絕。她反應遲鈍地眨了眨眼,半天,才說話,語速比平時慢了好幾倍:“倒點水喝。”
宮無絕皺着眉,心說這臭小子還真是不客氣,使喚起他上癮了。習慣性刺了句:“紙糊的吧。”人倒是往桌案那邊去了。
喬青縮在被子裡面,只露出雙無精打采的眸子,呆呆地望着桌子旁邊嘴巴雖毒,動作卻小心的宮無絕。一會兒腦子裡好像連神經都在疼。她一拉輩子,連腦門都埋進去,一個紫玄高手感冒了,說出去大陸還不得笑掉人家大牙。宮無絕的腳步漸近,把她扯出來,遞上一杯水:“還修羅鬼醫呢。”
“醫者不自醫。”
一說話,嗓子便似破鑼一般沙啞。
喬青鬱悶地灌下水,躺下繼續睡,朦朧中宮無絕在她牀前站了一會兒,似乎又走了。中間好像洛四來看過,一會兒便離開了,後來又是項七,嘴欠地笑話了她半天。喬青在睡夢裡都被這人給氣的醒過來,抓起牀上哼哧哼哧賤笑的大白狠狠砸過去,險些砸平了他的臉!
項七呲着小虎牙抱頭鼠竄。
大白在半空一個貓身七百二十度旋轉,喵一聲跟着逃出了房間。
世界終於清靜下來。
再不知過了多少的時間,房門吱呀一聲再一次被打開。帶着溼氣的涼風灌進來,喬青幾乎要仰天長嘯,老子只要睡一覺都他媽什麼人在這瞎折騰!熟悉的氣息靠近了牀邊,她昏昏沉沉的皺了皺眉毛,確定了是宮無絕之後,也懶得睜眼。對於一個高手來說,感冒不是多大的事兒,不吃藥也會好。只是這種折磨人的小問題,讓她渾身懶洋洋地不願意搭理人。
她昏昏沉沉地,一邊睡還一邊納悶呢,什麼時候開始,還挺信任他?
宮無絕站在牀前半天。
就這麼瞅着她,此時的喬青和他印象中一貫的飛揚跋扈不同,她昨日回來,估計是洗了澡,空氣中有淡淡的香氣,臉上洗去了易容還沒來得及換上週平的臉,也就是說,現在窩在被子裡露出一點點的巴掌大小的面頰,正是屬於本尊。
這向來裝孫子一流,心思卻比海溝還深,無時無刻不帶着面具的人,就這麼全無防備地躺在牀上。膚色瓷白,帶着點燒熱中的緋紅,閉着的眼睛少了平日裡的凌厲和詭計多端,只兩排睫毛輕輕顫着,乖巧地讓人心裡癢癢。
唔,這等便宜若是不佔,可要天打雷劈的!
宮無絕挑起了一邊眉毛,爲了不遭天譴,十分勉強地準備開始佔點兒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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