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上火光獵獵,百餘根火把將城牆上下照如白晝一般,滎陽太守魏陸是關中人,父母妻兒都在長安,也正是這個緣故,他被李孝基勸降,還打算組織三萬民夫支援洛陽之戰。
魏陸從一名士兵手中接過令箭,端詳了半晌,令箭上有‘秦王軍令’四個金字,他沒有見過秦王軍令,心中疑惑,這時身後又有一陣腳步聲,唐朝永安王李孝基快步走了過來。
李孝基是唐帝李淵的從侄,年約三十餘歲,長得身材胖大,一隻大鼻子如茄子般掛在臉上,他奉李淵之命策反中原各郡官員,但收穫並不是很大,除了滎陽太守魏陸和濮陽太守杜有才被他策反外,其餘太守都模棱兩可,態度曖昧,他準備返回長安覆命,今天正好在管城縣。
“發生什麼事了?”李孝基走上前問道。
太守魏陸連忙將令箭遞給他,“是秦王派軍隊來接應我們,這是他們的令箭。”
李孝基接過令箭冷笑了一聲,他是太子一派,對秦王沒有好印象,更重要是,他是奉李淵密旨前來中原,朝廷內除了太子之外便無人知曉,李世民如何知曉,難道是他的唐風探查到自己在中原的秘密活動?
就算他知道自己在中原的活動,要來接應自己,必須有聖旨配合才行,光靠一支令箭沒有說服力,尤其自己是太子之人,李世民更不會貿然派兵來協助,這不是他做事的風格。
想到這,李孝基心中便隱隱猜到,這不是唐軍,極可能是王世充的軍隊來詐城,他連忙對魏陸使個眼色,魏陸會意,回頭擺了擺手,一百多名士兵立刻張弓搭箭。慢慢靠近城垛。
李孝基又高聲道:“既然是秦王軍隊,那請你們首領和我們談一談。”
羅士信不知對方已識破,他催馬上前道:“在下秦王手下都尉羅鬆,奉命來援助。請速開城門!”
他話音剛落,城頭李孝基一聲厲喝,“動手!”
一百餘名弓箭手同時上前,張弓疾射,一百餘支冷箭密集地向羅士信射來,羅士信大吃一驚,拿槍來不及了。舉盾也來不及了,他反應極快,身子一晃,鑽到馬肚子下,數十支箭射中了他的戰馬,戰馬慘嘶一聲,轟然倒下。
突來的變故使隋軍們沒有準備,當羅士信的戰馬倒下。隋軍騎兵才反應過來,紛紛衝上去放箭,箭如急雨。城頭上幾名士兵躲閃不及,被射中額頭,慘叫着仰面摔倒,十幾名士兵掩護着魏陸和李孝基向城下撤去。
這時,十幾名士兵已將羅士信救出,羅士信戰馬已亡,這匹戰馬是盧明月的坐騎,被隋軍繳獲後,張須陀賞給了羅士信,是一匹雄健的千里馬。跟隨羅士信多年,羅士信見愛馬陣亡,不禁心如刀絞,指着城頭大罵:“老匹夫,我不殺汝,誓不爲人!”
他翻身騎上另一匹馬。又用一匹馬馱他的大鐵槍,既被對方識破,他便無法再打管城縣的主意,一揮手,“我們走!”
隋軍迅速撤離了管城縣,向西北方向的滎陽縣疾奔而去。
滎陽縣離管城縣並不遠,相隔只有八十里,天亮時,騎兵隊抵達了滎陽縣,一千隋兵奔馳了一天一夜,已疲憊不堪,羅士信便命士兵們在一處小樹林內休息。
此時已是六月中旬,天氣極爲炎熱,還只是清晨,太陽剛一出來,地上已像下了火,一些似雲非雲,似霧非霧的灰氣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儼如置身蒸籠,幾乎快要喘不過起來。
好在樹林旁有一條小河,士兵們和戰馬飲了水,又洗漱一番,身子清涼了一點,士兵們胡亂吃一點東西,又餵了馬,很多人便倒地酣然入睡了。
羅士信卻睡不着,他用溼毛巾搭在脖子上祛暑,坐在一塊大石上發愣,管城縣的挫折令他心中十分沮喪,他自從入隋以來,還從來沒有敗過,這次使計居然被人識破了,令他面子上感到很難堪。
這時程咬金在他身旁坐下,把一塊胡餅遞給他,“吃吧!羊肉餡的,做得很美味。”
羅士信不想吃東西,搖了搖頭,“我不餓!”
此刻程咬金鼻子上的破布已經拿掉,臉也洗乾淨了,雖然談不上英姿勃發,但也容光煥發,喜氣洋洋,他見羅士信不接,便不客氣,狼吞虎嚥地大嚼起來。
羅士信瞥了他一眼,心中有些奇怪,被自己揍一頓,詐城也失敗了,不知他有什麼事值得高興,“你好像心情不錯?”
程咬金嘴裡都塞滿了,含糊不清道:“我不像你,不過就一個破城沒拿下,就憂心忡忡,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就算戰敗了,只要自己小命還在,就應該喝酒慶賀,爭強好勝有什麼意思,只要能吃好、喝好,小命保住,那就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羅士信點點頭,其實程咬金說得也有道理,勝敗乃兵家常事,看開了一點也就心中順了。
“好吧!你帶領弟兄們在樹林裡休息,我帶一些人去取滎陽縣。”
程咬金把最後一塊餅塞進嘴裡,起身道:“指揮千軍萬馬打仗我承認不如你,但坑蒙拐騙你就不如我了,昨晚要是扮成商人,不要驚動太守,也就順利奪城了,你看我的,我教你怎麼拿下滎陽城。”
羅士信想起總管特地讓程咬金爲副將的緣故,就是爲了發揮他奇攻的特長,便點了點頭,“好!祝你一路順利。”
程咬金嘴一撇,“還祝我一路順利,酸得掉牙,昨晚那一拳,老子捱打都不放在心上了,難道你還手痛麼?”
羅士信哈哈一笑,“快滾吧!最好你被縣令抓住剝光衣服示衆。”
程咬金嘿嘿笑了起來,“老子去把縣令娘子的衣服剝光了,看他聽不聽話!”
他轉身得意洋洋走了,羅士信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他摸摸肚子,回頭問親兵道:“還有吃的嗎?給我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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滎陽縣城是一座中縣,人口不足千戶,城池也因爲連年戰亂而顯得有些破敗,城牆上到處可見崩塌的缺口,清晨,城門口擠滿了進城賣菜的農民,吵嚷成一團。
雖然兩百餘里外的洛陽正爆發大戰,但滎陽縣安安靜靜,絲毫不受影響,十幾名守城士兵因天氣炎熱,也變得懶精無神,尤其進城的農民都沒什麼油水可撈,所以士兵們也不管,任他們進出。
這時,遠處來一羣馬,有十幾名馬販子趕着,向城門處而來,士兵們立刻精神振作起來,爲首馬販是一個臉色黑中帶綠的壯漢,一看便知道是山中落草的響馬,但這並不算什麼,中原的青壯男子七成以上都曾落草爲寇,包括這些守城的士兵。
“幾位馬商從哪裡來?”守城的隊正很客氣,在中原,馬販一般都是兇悍之輩,不好惹,大家都是爲求財,何必自找麻煩。
程咬金走南闖北,經驗豐富,他不像羅士信,混進城還居然要驚動太守,他知道和小人物打交道要更靠譜一點,程咬金隨手將一袋銅錢扔給隊正,“老規矩,茶錢加酒錢,多一文都沒有。”
隊正接過布包,沉甸甸的足有十貫錢,他頓時心花怒放,如此識相的人,他怎麼會刁難,他連忙一揮手,“放進城!”
程咬金帶領手下趕着一羣馬,堂而皇之進了縣城,手下們都十分敬佩,昨晚費那麼大的勁都沒能進城,今天就這麼輕而易舉進來了,還是程將軍厲害。
程咬金得意洋洋對衆人道:“做事情要講究圓滑,這些當小兵的不過是爲了養家餬口,他管你是什麼人,只要給錢,什麼事辦不成?以後要學着點,別像老羅那樣傻乎乎的半夜進城,還要冒充唐軍,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士兵們大爲敬佩,有人問:“那我們現在去哪裡?”
程咬金哼了一聲,“當然去找縣令,難道我們十幾人還要屠城不成?”
“可是縣令在哪裡”
程咬金簡直想一腳把問話之人踢死,他帶着十幾人,直接來到了縣衙,也不去後宅,上了正門臺階,舉起鼓槌猛敲起來,鼓聲咚咚作響,伴隨着程咬金的大喊:“冤枉啊!”
滎陽縣縣令叫做王雄,他正坐在官房內喝茶,忽然聽見有人擊鼓喊冤,也顧不得喝茶,慌慌張張來到大堂,在明鏡高懸下坐好了,厲聲道:“何人喊冤,帶上來!”
兩名衙役將十幾名馬販帶了進來,“稟報縣令,就是這些人喊冤。”
縣令王雄見來人居然不跪,他將驚堂木重重一拍,“大膽刁民,見本官竟敢不跪?”
程咬金哈哈一笑,“我是找不到你,才擊鼓把你叫來!”
他幾步上前,一把揪住縣令衣襟,把他從坐榻上拖了下來,他的手下也一齊動手,將旁邊的縣丞和主簿同時拿翻。
突來的變故將四周幾十名衙役都驚呆了,他們還從沒有見過這種告狀之人,有人想跑,卻被程咬金手下一拳打翻,縣令嚇得膽戰心驚,硬着頭皮問道:“你們是何人,竟敢欺辱本官,是想造反嗎?”
縣令話音剛落,一把雪亮的匕首頂住了他的咽喉,程咬金冷冷道:“老子是瓦崗寨混世魔王,來貴縣借點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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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還欠三章,今天先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