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曾飲滄海、o老吉o、天中勝的捧場與月票的支持!
………………
蒼龍劍潭所在的山谷之中,數百古劍山的弟子,無不仰首遠望,而又一個個詫異不已。
那個潛入古劍山、混入蒼龍谷、擅闖劍潭禁地、毀去鎮山劍石,並最終搶走神劍的賊人,在力抗門主與兩位長老之後,於衆目睽睽之下逃走了……
姜元子衝着空蕩蕩的天空默然良久,長吁了下,自言自語道:“又是人仙的劍符,又是人仙的遁符,想必是有備而來,他究竟何人……”
鄭宿遲疑了下,應聲道:“那是個四處遊歷的散修,名無咎……”
姜元子回過頭來:“無咎?他若是無咎,誰人有過……”
鄭宿不知如何作答。
遠處的人羣中擠出一個綠裙女子,躬身道:“稟門主知曉,那人自稱靈霞山玄玉……”
姜元子稍稍意外,沉吟道:“來自靈霞山便好……”他無意多說,轉而沉聲命道:“人仙遁符,一遁五百里。兩位長老,未必追得上賊人。各峰的築基弟子悉數下山巡查,不得放過方圓兩千裡內的一草一木。但有所見,生死勿論!”
衆人領命,各自散去。
片刻之後,姜元子返回劍潭。
他看着那空蕩蕩的水面,又是痛惜,又是無奈,又是疑惑,禁不住長舒了一口悶氣。
守護了數百年的劍石,就這麼沒了?那個年輕的小子,是否已得到了九星神劍?
起初還以爲他與神洲使有關,顧忌之餘便要留下活口。誰料他竟然來自靈霞山,着實大出所料。不管真假如何,都不能就此罷休。妙源、妙山兩位道友,若是你靈霞山真敢惹到我古劍山的頭上,就莫怪我姜元子翻臉無情……
……
在南陵國與火沙國交界的地方,有片莽原。
此處草木茂盛,溪流縱橫,更有平坦的大道四通八達,乃是兩國來往的必經之地。
這日的午後,大道旁的樹蔭下,三輛馬車正在歇息。趕車的車把式,加上貨主,共有六七人,有的躺在草地上假寐,有的給牲口餵食着清水,有的收拾行囊準備趕路,還有人蹲在草叢裡撅着屁股。
眼看着時辰差不多了,一個年紀半百的老漢從樹蔭下站起身來,招呼道:“此處距麗水村尚有三十里,切莫錯過宿頭,動身趕路啦……”
隨着一聲吆喝,衆人忙碌起來。
老漢拾起一條獸皮褡褳拴在腰間,揮手拍了拍,腳尖一勾,地上跳起一把帶鞘的短刀,被他伸手抓起插在背後。他又衝着掌心啐了一口,抹了把灰白參半的絡腮鬍子,搖晃着走向就近的大車,忽而又兩眼一瞪,張口罵道:“寧二,你狗日的一泡屎尿要拉到天黑不成,還不滾回來駕車……”
他罵聲未落,四周響起嬉笑聲。
一個長臉、黑瘦的中年漢子坐在車前,將手中的鞭子甩了一聲脆響,笑道:“那小子昨晚吃生魚吃壞了肚子,今兒就沒消停過!”
一個二十五六歲的漢子放好了飲水的皮囊,擡腳跳上了大車,矮敦的身子頗爲靈活,跟着笑道:“馬爺,你不妨給他一腳,省得他拉脫了力提不起褲腰……”
叫作馬爺的老漢哼哼着,滿臉威嚴的樣子。
幾丈外的草叢裡適時伸出一個腦袋,討饒道:“馬爺休要動怒!容我擦下屁股……”
那拉屎的漢子,便是寧二,二三十歲的年紀,塌鼻子、紅眼圈,笑嘻嘻的沒個正經。他就手扯下幾片草葉,便要擦拭一番。
恰於此時,半空中忽而響起一陣隱隱的隆隆聲,聽着極爲遙遠,卻似乎又近在耳邊。
他擡頭好奇道:“青天白日的,何來雷聲……”
馬爺與隨行的幾個漢子也擡頭看去,但見晴空萬里,和風習習,根本不是打雷的時節。
不過剎那,一道閃光從天而降,隨即“砰”的一聲悶響,竟直直砸落在寧二的不遠處,頓時草屑泥土飛濺,方圓數十丈內一陣晃動。便是拉車的駑馬也被驚得連聲嘶鳴,馬蹄踢踏不停。
寧二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蒼白,渾身僵硬,動也不敢動,嘴裡喃喃道:“我沒幹壞事呀,緣何要挨雷劈……爹孃抱怨……劈歪了……”他兩眼翻白,斜斜着歪倒下去。
馬爺與一衆漢子也是驚得目瞪口呆,一個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只見數丈外的大道旁,多了一個老大的土坑。而土坑中,竟然倒豎着兩條人腿……
約莫過了半晌的工夫,衆人才慢慢回過神來。
馬爺看向同行的幾位夥伴,伸手將短刀抽出鞘,又衝着地上啐了一口濃痰,再狠狠踩上一腳,這才壯着膽子慢慢往前。而幾位夥伴也紛紛下車,操鞭子的,拎木棍的,一個個小心翼翼而有滿眼的疑惑。
晴天落雷不稀罕,稀罕的是落下一個人。
而好一會兒過去,那兩條人腿兀自刺拉拉沖天再無動靜。
走近土坑,看得清楚。竟是個身着青衣的男子,半截身子沒入土裡,只剩下兩條腿,顯得頗爲怪異。
馬爺站在土坑邊,瞪大雙眼。少頃,他伸出短刀便要試探。
瘦臉漢子失聲道:“哎喲,莫非是天上的神仙,一失腳摔個倒栽蔥……”
馬爺嚇得手一哆嗦,氣得回頭瞪眼,悄聲罵道:“你個該死的大郎,有見過神仙這般杵在地上?”
瘦臉漢子叫作大郎,後退一步,心虛賠笑,又煞有其事道:“若非神仙,怎會從天而降呢?牛夯,你說是也不是……”
身材矮敦的男子叫作牛夯,兩手橫着木棍,腦袋直晃,說不出個所以然。他旁邊站着一個另外一個老漢,一身的破舊布衣,鬚髮凌亂,常年風雨在外的模樣,手裡還拎着一把菜刀,頗有見識道:“且看是死是活!若是死人,或爲五鬼搬運所致。若是活人,或爲神仙失腳跌落也猶未可知!”
牛夯驚奇道:“洪老爹,你連五鬼搬運都懂得,嘖嘖……”
被稱作洪老爹的漢子抽動着鼻子,鬍鬚顫抖着,哼道:“豈止五鬼搬運?趕屍請仙、點石成金、縮地成寸、灑豆成兵、起死回生、飛天遁地等諸多神通,老爹我無一不曉!”
“都給我閉嘴!”
隨着一聲呵斥,土坑邊的衆人收聲不語。只見馬爺再次以短刀碰了碰,接着又伸出手輕輕推了推,那兩條人腿依然不見知覺,他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收刀還鞘,擡手一揮:“管他是死是活、是鬼是神,且拽上來瞧瞧!”
四周沒人動彈,只管一個個面面相覷。
馬爺哼了一聲,擡腳下了土坑,尚未動手,扭頭喚道:“大郎、牛夯……”
大郎與牛夯見躲不過,只得收起鞭子、放下木棍,雙雙踏入土坑。
洪老爹卻是急忙揮動手中的菜刀,衝着另外兩個漢子示意道:“且閃開了,莫要被血光衝着魂魄,否則了不得,神仙難救……”
大郎與牛夯臉色一僵,急忙後退。
馬爺惱道:“洪夫子,莫要添亂!”
原來洪老爹的本名叫作洪夫子,他訕訕一笑,卻不忘繼續握緊了菜刀,擺出一個斬妖除魔的架勢。
馬爺伸手抓住一條人腿,大郎與牛夯不敢怠慢,上前抱着另外一條人腿,彼此一起使力,隨即又急忙撒手,各自趔趄着閃坐在地。
緊接着“撲通”一聲,一個年輕男子直直摔在道上。
洪老爹“哎呀”一聲,扭頭便跑,菜刀扔了也不顧,直至五、六丈遠才惶惶扭頭回望。另外兩個圍觀的漢子也嚇得腳步踉蹌,其中一人更是被直接絆倒。隨即有人慘叫道:“哎呦……我不就是拉泡屎尿嗎,何至於又是雷劈,又被腳踩……常把式,我日你先人……”
被絆倒的漢子叫作常把式,中年光景,身材稍胖,張口罵道:“你個狗日的寧二,臭死人了!”
而不過瞬間,四周又是一片靜寂。
衆人的眼光皆落在一處,各自慢慢湊了過去。
道上躺着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面色蒼白,兩眼緊閉,前胸的衣衫破開一個大洞,渾身上下沾滿了泥土與血跡,直挺挺的動也不動。
馬爺走到近前,小心蹲下身子,一手捋着袖口,一手伸出兩指在地上之人的鼻端試探。少頃,又將指頭貼在對方的脖頸上。片刻之後,他站起身來若有所思。
衆人皆閉息凝神,期待着有個說法。
馬爺稍作沉吟,這纔出聲道:“此人渾身冰冷僵硬,且毫無氣息,與死人無異,卻似有脈動,或能還魂也猶未可知!”
原來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是鬼神,而是一個半死之人。
衆人頓時鬆了口氣,卻還是疑惑不解。
洪老爹撿起菜刀,肯定道:“正如所料,此人乃五鬼搬運至此,或因陽氣未絕,這才遭致遺棄!”雖爲胡言亂語,倒也使得衆人深以爲然。若非如此,根本無從解釋。至於五鬼搬運又是個什麼東西,天曉得。他又自作主張道:“馬爺,天色不早了,趕路要緊吶!”
馬爺卻指着地上的男子,犯難道:“如何處置?”
有人拎着褲子走了過來:“就地埋了豈不省事!”
牛夯、大郎急忙躲閃,洪老爹捂着鼻子埋怨道:“你這孩子,拉泡屎尿不要緊,何故弄得滿身都是……”
來的是寧二,哭喪着臉道:“我也不想啊,恰好坐上了……”
馬爺揮手叱道:“蠻子,給他尋身衣裳換上!”
在場的還有一位十七八歲的男子,低頭笑着了聲轉身走開。
馬爺又道:“此人雖然來路蹊蹺,卻尚未死透哩,若給埋了,很是缺德,棄在路邊,更不仁義。且將他放在大車上查看幾日,若能還魂最好,若是不能,再行計較!牛夯、大郎,別愣着……”
牛夯與大郎只得上前,誰料地上的男子渾身冰冷不說,還異樣的沉重,三、五人一起動手,纔將其搬到了最後一輛大車上。
衆人驚慌過後,收拾妥當。
脆鞭甩響,馬蹄踢踏,車輪滾動,一行繼續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