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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黑暗中,相繼有光芒閃爍,遂冒出四道人影。
置身所在,乃是一個寂靜的山谷。四周爲高山聳立,一輪彎月孤懸天邊。
一位佝僂腰背的老者稍稍擡頭張望,找了塊山坡坐下,他一邊吹着夜風,一邊自言自語道:“從西界島橫跨大海,來到此處,怕不有三十萬裡,幸虧有傳送之術,否則難以提前抵達……”
另一位枯瘦的老者,跟着嘶啞出聲——
“已是庚申的八月初,且歇息一宿……”
而同行的兩位年輕男女,手牽着手、四目相對,卻一個皺着眉頭,一個撅着小嘴。片刻之後,光芒微微閃爍,原地僅剩下一人,他輕輕鬆了口氣。
“無咎,你是否有了決斷?”
“天瀾谷便在三千里外,大意不得……”
兩位老者,便是鬼赤與萬聖子,歇息之餘,話語中透着擔憂。
留在原地的年輕男子,則是無咎。他點了點頭,擡腳走了過去。
鬼諾與鬼夜返回之後,他沒有耽擱,當日便離開了西界島,直奔北嶽的天瀾谷而來。因爲他誘騙公西子,煉製了傳音符。倘若沒有出現意外,發出傳音符的兩個月後,玉神殿的虛厲祭司便將如約而至。當然,公西子死了,與虛厲祭司相會的只有他無咎,還有一位老鬼與一位老妖物。
而三家的人數衆多,不利於長途奔波,於是鬼巫、妖人,以及韋尚與月族的十二位兄弟,盡數躲入魔劍之中。而鬼諾、鬼夜曾有顧忌,卻被鬼赤打消疑慮。有妖族在前,又何必擔心呢。何況那魔劍中的陰煞之氣,對於鬼族也大有益處。
而冰靈兒始終不願進入魔劍,無非想要陪伴某人,直至抵達北嶽界,這才恢復乖巧的本性而變得順從起來。
不過,百餘人躲入魔劍的陣法之中,也着實擁擠了些……
無咎走到兩位夥伴的面前坐下,說道:“距本月的中旬,尚有幾日,倒也不急,且好好合計一番!”
“虛厲的修爲高強,僅憑你我未必是他的對手,稍有不慎,或將得不償失!”
“如今上昆洲問世,各方已聞風而動,你卻無動於衷,反而挑戰一位天仙高人。老萬真的想不通,你豈能錯過上昆洲呢……”
鬼赤與萬聖子的話語中,依然透着猜疑與不安。
無咎淡然一笑,分說道:“各方忙着前往上昆洲,方能有機可趁。也正是因爲虛厲的修爲強大,他在玉神殿的地位,遠遠超過夫道子、龍鵲,想必也知曉玉神殿更多的隱秘。只要將他抓住、或殺了,或能重挫玉神殿的氣焰。而原界亦將愈發的混亂,你我再去上昆洲不遲!”
“如你所說,虛厲會否現身?”
“你竟然要抓住他,殺了他?真敢想象,老萬沒這本事……”
“嘿,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兩位,且聽我說……”
寂靜的夜色下,三人竊竊私語。
魔劍天地中,則是另一番景象。
所在的陣法,足有百五十丈的方圓,從中分爲兩半,分別聚集着六十多位鬼巫,與月族的漢子、妖族弟子、以及韋尚、冰靈兒。雖然地方擁擠,卻也相安無事。
冰靈兒坐在韋尚的身旁,依舊是兩眼好奇。
“想不到魔劍之中,另有乾坤呢。師兄,那人是誰呀?”
陣法的角落裡,有人盤膝靜坐,卻裹着禁制,看不清身影。
“鍾尺,乃神洲仙門的前輩人物,原本只是陰魂之體,遇到無兄弟之後,得益於此間的煞氣,便改修陰神,並渡過天劫。如今尚在閉關,而他的修爲與鬼族的大巫無異!”
“哦,那是夫道子與龍鵲兩位祭司?”
透過陣法的光芒看去,可見遠處有兩道金色的人影。
“嗯,兩位祭司,已被無兄弟囚禁了數年之久。而遠處還有成羣的古獸魂,相距太遠,陣法阻隔,一時看不清楚……”
韋尚也難得有小師妹陪伴,耐心分說着陣法內外以及魔劍天地的情形。
冰靈兒好奇之餘,心生幾分感慨——
“自從地盧海的飛龍島一別,再次相聚,又是五年過去,他一直負重前行而初衷不改。如今他與鬼赤、萬聖子合謀,又將鬧出怎樣的動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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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瀾谷,位於北嶽西南方向,因萬里之外的天瀾城而得名,卻又常年人跡罕至,乃是一處極爲僻靜的所在。
這一日,有人踏空而來。
金須金髮的中年男子,身上散發着天仙高人的威勢。他匆匆來到山谷的上方,四周盤旋了一圈,轉而飄然落下,然後揹着雙手昂首佇立。
偌大的山谷中,寂靜異常。散開神識看去,遠近沒有一個人影。
男子的神色略有不快,索性就地坐下,閉上雙眼,繼續等候。
日頭漸漸爬上頭頂,再又慢慢的偏斜……
午後時分,男子終於不耐煩了,他拂袖起身,便要離去。
而恰於此時,有人越過山峰而來。
看他的服飾裝扮,是個老者,且極爲眼熟,卻行色匆匆,並扭着頭往後觀望。
男子忍不住怒道:“公西子,你傳信說有要事相告,卻姍姍來遲,耽誤我的大事……”
來人擺了擺手,像是要辯解,卻又無暇分說,只管奔着這邊飛來。
眨眼之間,又有兩人現身,竟是兩個殺氣騰騰的老者,來勢更加的迅疾,並大聲叱呵——
“公西子,休走——”
中年男子微微一怔,失聲道:“萬聖子、鬼赤……”
那突如其來的兩位老者,在蓬萊島的海面上,曾與他有過較量,故而一點也不陌生。尤其是叫作萬聖子的老妖人,讓他遭到偷襲而吃過大虧。而鬼妖二族的至尊人物,怎會出現在天瀾谷中,並追殺玉神殿弟子,難道這便是公西子傳信的緣由……
中年男子不及多想,逃竄的人影到了近前。他稍稍避開,踏空而起,劍光出手,厲聲喝道:“虛某在此,焉敢放肆……”
而正當他迎敵之際,又禁不住回頭一瞥。
逃竄的人影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竟也轉過身來。其相貌與公西子極爲相仿,卻還是有所分別。與之剎那,只見對方鬼魅一笑,雙手齊揮,口中唸唸有詞——
“我奪、我捆……”
中年男子的心頭一寒,隨即身形一頓,緊接着黑光閃現,瞬息籠罩全身。相距如此之近,又毫無防備,他根本來不及躲避,四肢已被黑光緊緊束縛。他慌忙掙扎,並竭力召回劍光反擊。卻見偷襲之人,再次雙手揮動,緊接着又是一道詭異的法力當頭罩下,使得身不由己的他憑空消失……
與此同時,萬聖子與鬼赤到了幾丈之外。一個伸手搶過劍光收入囊中,一個出聲詢問——
“是否已擒獲虛厲……”
偷襲的老者,落地盤旋兩圈,已變成了年輕人的模樣,他頭頂的玉冠已表明了他的身份。他點了點頭,慶幸道:“兩位稍候片刻……”
他話音未落,人已失去蹤影。
萬聖子與鬼赤,落下身形,各自緩了口氣,也是覺着頗爲僥倖。
“看似簡單,卻也兇險……”
“此地距天瀾城,不過萬里之遙,稍有不測,後果難料……”
“既然得手,由他收拾虛厲便是……”
“切莫大意,你我找個藏身之所……”
此番蓄謀已久的伏擊,可謂大功告成,萬聖子與鬼赤換了個眼神,悄然轉身離去。
便如所說,雖然設計擒獲了虛厲,而想要那位天仙高人,只能由某位先生親力親爲。
魔劍天地中。
一道人影“撲通”墜地,旋即又拼命掙扎。
尚在靜坐歇息的夫道子與龍鵲,均是嚇了一跳,急忙起身觀望,同樣是驚愕不已。
“虛厲祭司……”
“天吶,真的是他,卻爲肉身,怎會來到此處……”
“有本先生的邀請,他何其榮幸也!”
聽到頭頂之上有人出聲,夫道子與龍鵲急忙往後退去。
一道金色的人影,從天而降,正是無咎的元神之體,卻沒有理會夫道子與龍鵲,而是飄然往前。
虛厲猶在掙扎,束縛的捆仙索發出“喀喀”的響聲。
無咎擡手一招,捆仙索倏然脫落,轉而化作一道黑光,消失在虛無之中。
虛厲得到解脫,翻身跳起,卻又臉色微變,愕然道:“這是什麼地方……”
“此乃魔劍之中!”
“公孫無咎……盧洲本土的兩位祭司……怎會都是元神之體……”
虛厲看清了無咎,又認出了夫道子與龍鵲,而尚未來得及詫異,突然發覺氣息遲滯,護體法力漸漸消失,隨即陰寒之氣吞噬着肉身。此外還有莫名的禁制之力來自四面八方,竟然無從抵擋。他頓時腳步踉蹌,駭然又道:“此地與納物戒子相仿,卻佈滿陰煞之氣,難容血肉之軀,快快放我出去……”
無咎在三丈外站穩身形,冷然出聲——
“放你出去不難,且回我話來。上昆洲位於何處,如何前往玉神界,玉神尊者是否現身,原界又是否知曉《無量天經》?”
他的連聲催問,使得虛厲更加忙亂——
“上昆洲位於北鯤海以北,你休想踏入玉神界半步,我也不知尊者的動向,至於《無量天經》又是什麼,啊……”
“轟——”
一聲慘叫,接着一聲轟鳴。
虛厲支撐不住,肉身突然炸開,遂即一道金光閃現,卻又茫然盤旋而神情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