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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熊的都城,有東、南、西、北道四道城門,每晚亥時關閉,早上要過了卯時纔會開啓。
一行五騎跑到了西門,高大的城門依然緊閉。且門前擺放着鹿角柵欄,顯然是不容有人擅自靠近。
寶鋒騎在馬上叫門,聲稱公孫將軍亟待出城歸營。許久之後,城樓之上才冒出一道人影,懶懶迴應一句“時辰未到”,又匆匆消失在白雪覆蓋的城牆背後。
時辰未到,情有可原,而將軍的頭銜,也沒了用處。
無咎還想拿出虎符表明正身,只得就此作罷,他擡頭打量着四周的情形,出聲示意:“稍候片刻!”
如此急着出城,也是迫於無奈。砸了雲霄樓,又打了人,對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便如某個老道所說,都城是待不下去了,不妨走爲上策,遠遠躲到城外的兵營中。且大軍開拔在即,或許便可大事化小而小事化了。
寶鋒點頭稱是,與三位兄弟跳下馬背。四人在城門的馬道前尋了塊避風的地方,一邊跺着腳上的積雪,一邊繼續說笑不停,猶然毫無倦意而興致勃勃。
昨夜不僅見識了雲霄樓的奢華,還在酒足飯飽之後瘋狂一回。尤爲甚者,砸了雲霄樓,打了鐵騎營的將軍,如此難得而又不凡的經歷,足以讓這幾個兵漢吹噓半輩子!
都城的西門與東門相彷彿,只是在風雪中顯得有些荒涼。且四周房屋稀少,遠近空曠,即使天光大白,也難見人影出沒。
無咎依然裹着袍子坐在馬上,眯縫的兩眼中閃過一絲好奇。
雪還在下,卻小了許多。
一匹高大的駿馬從遠處而來,馬上的老者衣袂飄飄。
那不是祁散人又是誰?
此前故意將他落下,便是要成心爲難他。而人家不僅追來了,還多了一匹又高又大的坐騎。
一串鐵蹄聲帶着雪花到了近前,話語聲響起:“本道的騎術如何呀……”
寶鋒四兄弟也算是與老道有了患難之交,彼此間親近隨意了許多,各自舉手打着招呼,不忘隨聲奉承幾句。
祁散人策馬不停,竟是在城門前慢跑了一圈,很是耀武揚威的模樣,待他顯擺過後,眼光一瞥,轉而又打量着緊閉的城門,搖頭道:“本道亦曾隨同少典殿下出城,一貫暢通無阻。而你公孫將軍卻是吃了閉門羹,看來破陣營將軍的頭銜不值錢啊!”
這老道在說風涼話呢!
無咎裹緊了袍子,神色疑惑:“老道,你從何處偷來的馬?”
祁散人忽而收住繮繩,擡起手指:“噓——”他左右張望,轉而瞪眼道:“關乎德行,不得妄言!本道僅是借用而已,總不能任你騎馬逍遙,而本道隨後步行,哼……”
無咎咧咧嘴,不再多說。
祁散人坐下的駿馬,皮毛鋥亮,鞍轡齊全,顯然來自大戶人家。不管他是偷也好,借用也罷,能人不知鬼不覺地將一匹馬弄出馬廄、高牆,也是一種本事。由此可見,老道並非一個循規蹈矩之人!
須臾,隱隱几聲更鼓傳來。
城樓上冒出幾道人影,打着哈欠,抱着刀槍,磨蹭了片刻之後,這才“嘩啦啦”攪動門閘。隨即又跑下來幾個兵士,挪開鹿角柵欄,合力頂起粗大的門閂,接着又是一陣門閘響動,厚重的大門“嘎吱、嘎吱”緩緩開啓。
城門外側一道鐵閘,內側纔是鐵皮包裹的厚木門扇,而無論內外,均有門閘開啓閉合。
一行六人,策馬出城。
……
半個時辰之後,兵營在望。
上次來的時候,還是山巒疊嶂秋色斑斕,如今卻是銀裝素裹,冰天雪地。尤其是凜冽的寒風呼嘯不止,隨之陣陣雪霧瀰漫橫卷,恰如天地起寒煙,卻又洶洶然而冷酷如刀。恍惚剎那,雪谷斷絕疑無路,馬兒嘶鳴,一杆旗帆破陣營。
當一行六人趟着齊膝深的積雪繞過山坡,終於抵達山後的兵營。
無咎與祁散人的情形尚可,寶鋒四兄弟則是連人帶馬都披了一層風雪。而兵營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轅門前的那杆軍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隨着寶鋒的一聲大喝,轅門近前的木屋中跑出兩個兵士。其各自裹着厚厚的皮袍子,舉動倒也敏捷,卻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發着牢騷,待看清了來人,忙又嘻嘻哈哈口稱將軍,這才手忙腳亂打開了柵門。
寶鋒訓斥了幾句,衝着無咎尷尬一笑。無咎也不介意,驅馬直奔營中的主帳而去。而祁散人則是連連搖頭,顯然沒有將軍紀鬆散的破陣營放在眼裡。
無咎到了帳前,跳下棗紅馬,挑開帳篷的門簾擡腳踏了進去,口中驚咦了一聲。
與從前的寒酸與簡陋不同,此時的帳篷內不僅沙土鋪地,竟然還擺放着一盆炭火而燒得正旺,且四周木凳齊整,還有一張厚實的木案擺在正中,筆墨紙硯與旗筒令盒等物一應俱全,上方則是燭火高懸,所在甚爲明亮且暖意洋洋。
“主將歸營,總要收拾一番!”
寶鋒與祁散人等人隨後走了進來,撲打着身上的雪花。他又往前幾步掀開大帳盡頭的一扇門簾,回頭示意道:“此處另舍一帳,前後相通頗爲便捷。”
門簾後又是一間帳篷,獸皮鋪地,設有軟榻,同樣點燃着火盆,顯得頗爲清爽舒適。
祁散人擡腳走了進去,四下打量道:“嗯、嗯,雖也簡陋,卻也湊合,本道且委屈一回!”
寶鋒訕訕一笑,分說道:“此乃公子的住所,先生的行營稍後搭建。”
祁散人不樂意了,伸手指責道:“昨夜同甘共苦,今日如此無情,諸位很不厚道,與你家公子有得一比!”
無咎則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取下袍子掛在一旁,走到木案前坐下,繼而眼光巡視而神態睥睨,總算是找到幾分將軍的派頭。他手掌輕拍木案,微笑着說道:“幾位大哥辛苦了!”
寶鋒胸脯一挺,趁機與身旁的三位兄弟使個眼色而轉身走出帳外。少頃,三聲鼓響。沉寂在風雪中的兵營,也隨之多了幾分動靜。
而祁散人只管唸叨不停,抱怨着他所遭受的不公。
無咎依舊是坐在案前,帶着幾分好奇的神色在靜靜等待。
又過了片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接着門簾掀開,以寶鋒爲首的二十多個漢子涌了進來,竟是頂盔掛甲,一個個威風凜凜。待衆人分開兩排站定,齊齊抱拳拱手:“拜見將軍!”
人多嗓門大,且二十多個漢子均爲驍勇之輩,齊聚一處,殺氣騰騰,使得原本溫暖的帳篷內頓添幾分寒意。
主將歸營升帳、點校兵馬,乃是軍中的規矩。怎奈破陣營建制不全,且主將遲遲不歸,所謂的規矩也就形同虛設。而兵不知將、將不知兵,乃軍中大忌。如今大軍開拔的日子漸漸臨近,也總算是像模像樣一回。
無咎微微一笑,雙手扶案站起身來。
老道終於不再囉嗦,徑自走到一旁正襟危坐。兩眼半睜半闔,頗有供奉高人的架勢。
“諸位大哥免禮!小弟我……”
“咳咳!此乃軍營大帳,你該自稱將軍!”
無咎話音未落,便有人出聲教訓。
只見祁散人手拈鬍鬚,漠然又道:“所謂慈不掌兵,義不理財,法度使然,不可輕廢!”
這個老道又來了,管得也太寬了吧!
無咎神色尷尬,又不想當衆爭辯。他鼻子裡哼了聲,竟是一屁股坐在案上,不無挑釁的看着祁散人,擡手擺了擺:“諸位自便……”
既然主將如此隨意,帳篷內頓時喧鬧起來。漢子們一個個自報家門,稱兄道弟,繼而圍着火盆烤暖,大聲說笑不已。而寶鋒四兄弟卻也沒有忘記正事兒,圍在案前稟報着相關事宜。
無咎斜坐在木案上,抱着膀子,一邊聽着敘說,一邊衝着某位老道微微含笑。而對方乾脆閉上雙眼,來了一個眼不見心不煩。
據悉,如今的破陣營號稱八百之衆,實則只有七百多個老兵,這還是寶鋒四兄弟竭力招攬的成果。究其緣由,不外有二。一則破陣營解散已久,人心難歸;二則公孫公子紈絝年輕,難堪大任。
不過,破陣營終歸還是豎起了戰旗。且依例設有伍正、隊正、營正等職,以及輜重、前衛、後軍、馬步左右各營。
寶鋒、刀旗、馬戰鐵、呂三雖有偏將的頭銜,如今也只能擔任營正之職。好在附寶兒的部落送來了一百輛大車與兩百匹駑馬,還有糧草給養、刀盾兵器、盔甲衣袍等物,倒也使得破陣營上下煥然一新。來日雪晴,再召集全營拜見主將。待春祭之後,沙場點兵,有熊大軍便將遠征邊關……
無咎獲悉了兵營的大致情形之後,吩咐衆人回去歇息。他本人則是拿着袍子走進隔壁的帳篷,蒙着頭倒在了舒適的軟榻上。
寶鋒四兄弟昨夜一宿沒睡,又接連忙碌至今,早已疲憊,各自帶着屬下的隊正告辭離去。
祁散人沉不住氣了,追出帳門。他拉着寶鋒在左近尋了一塊風水寶地,要他的帳篷在天黑前務必完工,待如願以償,這才踱着方步返回帳中。前帳沒人,來到後帳。見某人蒙着披風睡着舒服,他哼了一聲自言自語:“帶兵打仗是假,尋機報仇是真。而破陣營人數雖少,卻有七八百之衆。你如此不通軍務,豈非拿人性命當作兒戲……”
他在鋪着獸皮的地上盤膝而坐,臉色有些凝重。
無咎依舊躺着,卻一把掀開蒙臉的披風,又架起雙腳,頭枕雙臂,側耳聽着帳外的風聲,漫不經心道:“兵法有云: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亂而不能治,譬若嬌子,不可用也。故而,慈不掌兵!”
祁散人微微愕然,扭頭道:“你既然熟讀兵書,緣何如此那般?”
無咎嘴角一撇,哼道:“破陣營的七八百老兵,均爲兇悍敢死之士,再次重聚兵營,無非顧及家父的威名罷了,又怎能服我一個名聲不佳的落魄公子。與其說教立威,不如沙場見真章!”
祁散人好像很是意外,難以置信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吶,我倒是小瞧了你!”
無咎兩眼一翻,慢慢坐起:“老道,何時幫我煉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