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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的房大,他不是在睡覺嗎?
春秀大驚失色,便要爬起來,誰料愈是慌亂,愈是手足無力。??.?`忽而身下傳來一聲呻吟,她又被嚇了一跳,隨即滾倒在地,頓時又羞又臊而又不知所措。
房大竟然拄着柺棍走到了後院。
總覺着那婆娘幾日來鬼鬼祟祟,很是形跡可疑,於是午後假寐,只爲暗中盯梢而查看虛實。果不其然吶,那對狗男女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苟且好事。
他呲目欲裂,怒不可遏,作勢便要撲過去,怎奈腿腳不利索,竟“撲通”摔倒,猶不作罷,竟是一邊爬着,一邊揮舞着柺棍咒罵道:“臭婆娘,我還活着呢,你便在後院偷漢子,我打死你……”
春秀坐在門邊,鬢凌亂,神色怔怔,欲哭無淚。
我只想救人而已,怎會就成了偷漢子?
而方纔的情形卻被撞個正着,百口莫辯啊!
這可如何是好,以後的日子咋過呢……
“我的腿——”
有呻吟聲從身後傳來,他沒死呢,終於醒啦?
春秀猛一激靈,這才覺自己歪倒在一條腿上,急忙起身,回頭一瞥。
無咎醒了。
或者說,他似醒非醒。
他好像掙扎在漫長的黑夜之中,翻越了無數的險峰,穿過了無數的狂風暴雨,經歷過了無數的生死磨難,終於來到了一片青草茵茵的山坡上。風和日麗,花香怡人。他拖着蹣跚的腳步,帶着疲憊的笑容,一頭躺倒在草地上,隨即擁着清風緩緩入眠。
夢中,彩虹閃爍。
不,那是三道飛劍的光芒,一紫,一黑,還有一紅,在虛無之中追逐盤旋,卻又糾纏混沌而陰陽不明。便在這乾坤莫測之際,隱約有片片字符閃爍而來:觀天之道,執天之行……天人合,萬化定基……
那閃爍的字符,便如一盞盞的燈火,照亮了寂寞徘徊的旅途,又似點點的星光,開啓了天地的輪迴。
三道劍芒繼續盤旋,絲絲縷縷的氣機隨之漸漸匯聚而生,再又化作陣陣的春風橫卷四方,直至衝破黑暗。與之剎那,曙光乍現,冰雪消融,溪流涓涓,高山披翠,生機萌,萬物欣欣。繼而奔流浩蕩,天地朗然!
恰逢此際,一聲輕輕的呼喚在遠方響起,隨即盎然的春意撲面而來,霎時間柔軟旖旎,氣息香醇,直叫人沉醉而欲罷不能。
哦……彷如風華谷的那個雨夜過後,有佳人相伴……
無咎從沉睡中慢慢睜開雙眼,一間低矮的柴房映入眼簾,還有一個慌張的身子坐在自己的腿上,恰如紫煙一般的柔軟,卻少了幾分青澀的內斂,而多了幾分躁動的火熱與誘人的不安。
她……她不是紫煙……
無咎的雙眼微微睜開,又疲憊閉上:“此處何處,此時何時……”
春秀看着地上的男子,才覺那滿臉污垢的面孔竟然透着些許清秀,尤其他虛弱而又失落的眼神,竟是叫人心頭一軟,併爲之黯然傷懷。
她伸手捂着胸口,不無慶幸地鬆了口氣,卻忍不住臉色紅,一陣心慌意亂。
只想救人,便也沒了顧忌。而那討飯的畢竟是個成年的男子,且赤身露體,彼此肌膚相接,着實叫人難爲情!
“此處乃是南陵的向夏谷,眼下十月將盡。”
“哦……纔過去半個月而已,真是僥倖……”
春秀匆匆丟下一句話,擡腳走到門外,隨即又後退兩步,滿臉的膽怯與無奈。至於某人的自言自語,她已無暇理會。
“砰——”
房大已爬到了柴房的門前,揮舞柺棍便砸了過來。
春秀豈肯等着捱打,閃身躲開。
房大的柺棍落空,愈惱羞交加,直奔柴房爬去,瘋狂吼道:“我打死這個討飯的畜生,回頭再收拾你這個臭婆娘!”
那人才將醒轉,虛弱不堪,倘若遭致毆打,豈有命在!
春秀連連頓足,又急又氣,卻又不敢阻攔,頓時淚如雨下:“你要殺人,也由你,我這便離開村子,出門討飯去……”
這女子的孃家沒人了,離開村子便無處可去,她情急之下,索性也是豁出去了,隨即一咬牙,扭動腰身便走。
房大以頭搶地,痛不欲生:“哎呀,氣死我了,臭娘們真是賤性不改啊,竟要陪着野漢子討飯去?”而吼聲未絕,眼前的人影沒了,他再顧不得柴房中的野漢子,急忙從地上爬起想要去追,卻又力不從心,氣急敗壞喊道:“臭娘們,你敢邁出家門半步,我打斷你的雙腿……”
春秀腳下不停,直奔前院而去。
房大錯愕不已,又追趕不及,猛地扔出了手中的棍子,仰天咆哮道:“你走了我咋辦呢,嗯,我咋辦呢?臭娘們回來,我且饒那野漢子一回!”
春秀走到屋山頭,忍不住腳下遲疑。她咬了咬嘴脣,帶着淚痕委屈道:“你胡說哩,他不是我的野漢子!”
房大抹了把鼻涕,揮拳捶地,頓時又是氣勢洶洶:“饒他不難,將他趕出院子!我不能讓向夏村的父老鄉親笑話我,說我幫着婆娘養漢子!”
春秀正在左右爲難,柴房中有人出聲:“不用驅趕,我離去便是……”
無咎很想接着沉睡,而院裡的吵鬧聲讓他忍無可忍。他慢慢爬出房門,恰好與不遠處的房大四目相對。兩人本來天各一方,互無交集,如今卻都是行動不便,併爲了同一個女人而牽扯不清。他衝着房大哼了一聲,扶着門框慢慢站起,然後一步一挪,奔着院外走去。
房大坐在地上,不甘示弱地瞪着雙眼,隨即又兇狠惡煞般地啐了一口,頗有幾分當家男人的榮耀與威風。與其看來,要想保住家園,與自家的婆娘,一定要紮緊籬笆守住院門。而野獸與野漢子,則同爲天敵!
“撲通——”
無咎沒走兩步,踉蹌跪地。
他的傷勢有所好轉,奈何經脈尚未暢通,想要行動自如,絕非三五日之功。
“哎呀——”
春秀這女子心軟,尚自進退不定,忽見房大鬆口,且討飯的男子又要自行離去,她隨即忘了離家出走的氣話,轉身一溜小跑過來,纔要攙扶,卻見不遠處的房大擺出要吃人的嘴臉。她頓足甩手,埋怨道:“此人大病未愈,亟待靜養,如今沒吃沒喝將他趕出門外,與殺人何異呀……”
房大將脖頸一橫:“我管不得許多,總之院子裡不能有兩個男人,哼——”
春秀握着雙手蹙眉片刻,秀眸一亮:“前院門外有個向陽的窩棚,雖然堆放柴草,卻也乾燥避風,不妨暫借他幾日用以養傷。此舉救了人,還能免去村裡的閒話。不然被人知曉我家趕走了一個討飯的乞兒,你房大的臉面也不好看!”
房大脾氣暴躁,而腦筋轉的有些慢。他翻着雙眼,遲疑不決。
春秀則是頗爲乾脆果斷,扭頭跑進了柴房,返回之後,手中多了塊褥子。她將褥子披在無咎的身上稍加遮掩,這才伸手攙扶,悄聲示意:“且安頓幾日,吃餐飽飯,傷好之後離去不遲!切記,莫要招惹我家男子!他叫房大,我叫春秀,怎麼稱呼你呀?”
“我乃無咎……多謝大姐搭救之恩!”
無咎很聽話,或者說,窮途末路的他,難以拒絕春秀的善意。而他對於這個女子,更是心存感激。
萍水相逢,臨危解困,不求報答,一切源自於本性自然。若是人們都如春秀這般的善良,豈非四方和睦而天下大同!
無咎被春秀架着到了前院,又攙扶着出了院門。
院門外的東側,有個堆滿乾草的小窩棚,幾丈外便是流淌的河水,河邊還搭着幾塊青石。岸邊長滿了枯草,門前的坡地卻是清清爽爽。
春秀攙扶着無咎站穩了,這才走向窩棚。她手腳麻利,稍事收拾,轉眼的工夫,已在窩棚裡騰出來數尺大小的地方,歉然道:“且將就一二,我給你熬碗熱湯……”
無咎報以微笑,挪動兩步,慢慢倒在窩棚裡,扯着褥子蓋在身上,如釋重負道:“大姐,煩請十日後喚我一聲……”
他話沒說完,緩緩閉上雙眼。
春秀“嗯”了一聲,又忍不住搖頭自語:“他不吃不喝,只管昏睡,多可憐呀,唉!”
這好心的女子嘆息了一聲,也是無計可施,找了塊竹蓆擋在窩棚前,又四下打量一番,這才轉身返回院子。
而她立足未穩,房大拄着柺棍來到了前院,兀自帶着滿身的灰塵,“撲通”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砰、砰”頓着手中的柺棍,兇狠狠地叱道:“關上院門,防賊防盜!”
什麼防賊防盜,他分明在防着自己的婆娘偷漢子!
春秀伸手“咣噹”一聲關上院門,撩起鬢角的亂,從懷中扯出一塊布帕擦拭着臉上的淚痕,又抽打着身上的灰塵,然後低着頭不聲不響穿過院子,徑自走進屋子,一個人生悶氣去了。
房大則是衝着春秀那扭動的腰肢投去深深一瞥,愈有些不安。他又頓了頓手中的柺棍,轉而虎視眈眈盯着院門外的窩棚,“吭哧”一口濃痰啐出老遠,隨即帶着隱隱的殺氣哼哼道:“一個討飯的也敢佔我婆娘的便宜,天理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