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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
凡事伊始,總是平平淡淡,唯有浩劫過後,纔會發覺之前的風吹草動,皆爲禍亂的徵兆。
從安銘、董石與彭錦的口中得知,他三人均爲北陵島的修士,尤其是安銘,竟然還是北陵島的執事。其之所以混上海船,或如所說,只是爲了這片海域的安危着想。而遑論如何,北陵海看似來往自如,實則戒備森嚴,這也是適逢夏季,卻見不到其他修士的一個緣由。
此外,三位築基高手既然知曉此行的動向,必然還有另外一個緣故,有人通風報信。
貢金乃是此行的倡導者,也就是爲首之人,初始尚無破綻,到了地下的冰窟之後,卻隱隱以安銘馬首是瞻。淺而易見,他知曉對方的身份。他若非嶽華山弟子,則必爲內奸!
而桑魁也有嫌疑,卻在最後關頭衝向無咎求救,似乎有悖常理,且人已死去,不予追究。
由此不難猜測,貢金獲悉了地下冰窟的存在,暗中稟報於安銘知曉,接着一行人抵達北玄島。而安銘則是想要穩操勝券,始終隱忍不發,卻又對於中途加入的無咎與祁散人疑惑重重,等等。
不過,老道給出了定語,如上猜測,僅爲表象。至於真正的緣由,有待進一步揭曉……
兩道人影匆匆出現在冰島之上,隨即踏起飛劍登高遠望。
果不其然,岸邊的皮舟少了一條。數十里外,有人正自揮槳疾行。
祁散人擡手一指,不容置疑道:“追上他,殺了他——”
無咎踏着飛劍,低頭看着腳下的冰島,轉而極目遠舒,不由得神色欣然。連日來又是大船、又是小舟,受盡了顛簸,吃夠了窩囊,如今凌空御風,頓覺天地遼闊而心懷大暢。他看着幾丈外兇狠狠的祁散人,訝異道:“你已如願以償,就此離去便是!”
據老道所說,海龍石並無大用,而有海龍石的地方,往往會有異獸棲息,或許會有海龍草的蹤跡。於是他許諾靈石,隨着那位出售海龍石的修士來到了北玄島,名爲海龍石,實則還是爲了海龍草。當他在冰窟之中發現了海龍草的時候,卻避而不提,只顧着吹噓海龍石的罕有,不過是爲了掩人耳目罷了。當然,海船之上的那場聚而論道,他與無咎合夥兜售丹藥,並耍了貢金一把,乃是彼此間的默契,也因而惹得安銘的猜疑。二人有所察覺,隨後變得謹慎起來……
祁散人回頭瞪了一眼:“嶽華山死了三個弟子,豈肯罷休。枉你闖蕩天下,殺人滅口的道理你懂也不懂?”
無咎聳聳肩頭:“你要殺人,我陪你走一趟便是……”
“殺人有傷天和,我老人家幹不得!”
“噫,你幹不得,我便幹得?”
“你殺人無數,不在乎多幾個!”
“老道,你欺負我呢?” шωш⊕ т tκa n⊕ C 〇
“我欺負你作甚?若被嶽華山知曉你無咎來到北陵海,並殺了仙門的弟子,你以爲你還能逃出這片海域嗎?”
“還有你祁散人呢?”
“誰知道祁散人又是哪個,你無咎的名頭卻是愈來愈響亮呢,呵呵……”
祁散人方纔還擺出兇狠狠的架勢,轉眼間已是春風滿面笑容得意。
無咎黑着臉哼了一聲,催動腳下的劍光疾馳而去。老道還算仗義,緊隨其後,途中還不忘唸叨着:“記得嶽華山有四位人仙的高手,其中的三位倒也罷了,而門主項華子卻是不好對付啊……”
須臾,一條疾行的小舟就在前方。
無咎橫踏着紫色的劍光,兩腳上下一踩,身子一斜,便呼嘯着直奔海面俯衝而去。
嘖嘖,他是在御劍呢,還是跳海呢?
隨後的祁散人連連搖頭,似乎有些慘不忍睹,隨即背抄雙手,很是灑脫般地飄飄而落。
轉瞬之間,兩道御劍的身影落在了海面之上,恰好擋住那條小舟的去路。
駕乘小舟的正是貢金,手中的船槳揮動如飛。忽見兩道御劍的人影從天而降,嚇得他心驚膽戰。小舟頓時在海浪中打轉,直至片刻過後,這才趨於安穩,他看着幾丈外那兩道熟悉的身影,絕望道:“饒命——”
無咎踏着紫色的劍光懸在海面的四五尺的高處,並隨着海浪的起伏而微微搖晃,彷如蕩着鞦韆,頗爲隨意悠閒,而他的一張黑臉上卻是帶着怪笑,並不懷好意地問道:“嘿,你是不是嶽華山的弟子,又要逃往何處呀?”
他沒有忙着殺人,好像在與人閒聊。奈何此情此景,有些不合時宜。
貢金依然坐在船尾,站都站不起來,手腳發軟的樣子,應該真的很想活命,忙道:“兩位前輩,在下曾爲散修,只因修爲尚可,便成爲了北陵島的外門弟子,如今三位築基前輩盡數罹難,在下唯有重返草莽逃避責罰,還請高擡貴手……”
這是一位無家可歸的可憐人!
無咎回頭一瞥,祁散人兀自踏着劍光懸在數十外而一臉的不耐煩。他嘴角一咧,轉而又道:“貢金,你也懂得殺人滅口的道理,我不能留你啊……”
貢金臉色慘變,不及多說,慌忙掏出十餘塊靈石放在小舟的甲板上,又將幾瓶丹藥也悉數拿了出來,這才哀聲央求道:“前輩啊,你殺了我也是無用。我已向北玄島發出了傳信玉符,並道明瞭前後的詳情。而北玄島的弟子獲悉之後,必然要稟報仙門,不出意外,嶽華山的幾位長老與衆多高手即刻便至!”
無咎微微皺眉,不以爲然道:“你嚇唬我呢,嶽華山距此遙遠……”
貢金連連擺手,如實分說:“北陵島與北武島,均有傳送陣,兩位前輩還是速速離去爲妙……”他話音未落,一陣勁風撲面。他驚得往後便躲,直至十餘丈外,“撲通”墜入海水之中,這才發現虛驚一場。
只見某人踏着劍光衝到了小舟之上,揮袖捲走了靈石與丹藥,又返身飛起,眨眼之間到了半空之中。而那位老者則是追了過去,漸漸遠了。
他大鬆了口氣,恍如隔世一般。
……
半空之中,兩道劍虹追逐不停。
一人喊道:“你往何處去?爲何留他一命?”
一人頭也不回:“你親耳所聞,又何必明知故問。殺了那人徒勞無益,還是抓緊跑路要緊!”
祁散人身形一閃,瞬間擋住了去路。其來去隨意、且又飄忽詭異的身法,看着熟悉!
無咎腳下的飛劍猛然一蕩,被迫止住了去勢:“咦,我的冥行術?”
祁散人穩住了身形,哼道:“我當初幫你研修九星訣的時候,隨隨便便修煉一二,什麼你的、我的,你我不分彼此纔是……”他話沒說完,又是一臉的嫌棄:“你這小子動輒跑路,有沒有出息啊?”
無咎理直氣壯道:“嶽華山的衆多高手須臾即至,難道等死不成?打不過就跑,是爲明智……”
祁散人揮手打斷:“哎呀,機緣來也!”
無咎一怔:“此話怎講?”
祁散人兩眼一亮:“九星神劍啊!”
他說到此處,重重點了點頭,轉而踏劍前行,不無振奮道:“休要耽擱,隨我殺向嶽華山——”
無咎嚇得一激靈,急忙隨後嚷道:“你莫非人老糊塗,此時豈能前往嶽華山?”
那羣前往海外探險的修士也就罷了,而安銘三人乃是嶽華山的弟子,並非死在意外之下,而是被人殺了。擱在任何一個仙門,此事都不能善了。跑路唯恐遲慢,還要殺上門去,這不是人老糊塗,而是人老瘋了!
祁散人卻是氣定神閒道:“還記得你我此行的用意嗎?海龍草僅爲其次,九星神劍方爲關鍵所在。如今北陵海生亂,嶽華山必然高手盡出,正當趁虛而入,實乃天賜良機也!”
“你怎敢斷言?”
“你難道信不過老夫?”
無咎還想質問兩句,祁散人竟然收起劍光瞬間消失不見。他不敢耽擱,急忙施展冥行術急追而去。
……
輿圖所示,嶽華山應在北玄島的東南方,彼此相距足有萬里之遙。即使施展冥行術,也要耗去個把時辰,途中稍稍耽擱,便已是小半日過去。
一片荒涼的山谷中,兩道人影從天而降。
祁散人踉蹌幾步,連連氣喘:“哎呀,如此連番施展冥行術,要老命了,且歇息片刻!”
無咎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更是累得透不過氣來:“哼……哼……你才知道啊,想當初我……我疾行兩萬裡……耗盡修爲……”
祁散人打量着四周的情形,搖頭道:“還是修爲不濟的緣故啊,要知道九星訣非比一般,你我根本沒有施展出真正的威力……”他無暇多說,摸出兩粒丹藥扔進嘴裡,接着袍袖輕拂,面前“嘩啦”多出一堆東西:“嶽華山已是近在眼前,且謀劃一二……”他眼光一瞥,催促道:“愣着作甚?你從貢金手裡搶回的神芪丹很是不差,何妨用來養精蓄銳,你要殺入嶽華山,萬萬大意不得!”
無咎繼續喘着粗氣,依然狼狽不堪。
他接連不斷的施展遁術,耗去了大半修爲。而祁散人卻無大礙,可見老道的根基不凡修爲紮實。不過,他在說什麼?
無咎顧不得歇息,猛然坐直了:“慢着,且說清楚,你要我只身殺入嶽華山?”
祁散人擡起頭來,不解道:“除了你小子,還能有誰?”
“哦,大老遠跑來,你竟然置身事外?”
“難不成要我老人家親力親爲?倘若傳了出去,是要惹起九國仙門大亂的……”
“我不去!”
“哎呀,稍安勿躁,一切盡在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