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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靈之地,可不是有鬼。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呢?
象垓沒有多說,衝下荒丘,轉而往右,直奔遠處的一道山崗而去。
衆人不明究竟,一窩蜂的尾隨其後。
阿三,沒有忘了他的師兄,好奇道:“師兄,你手裡拿着甚麼東西?”
無咎走下荒丘之後,一人溜達。而沒走幾步,已被象垓帶人越過。他看着擦肩而過的人羣,以及扭頭張望的阿三,沒有吭聲,隨手一揚。
所採摘的野草,早已枯萎,遇風化塵,旋即飄落無蹤。
幾裡之外,有道山崗。山崗之間,有個豁口。
象垓衝過山崗,猛然止步:“黑麥……”
山崗的背後,是塊低窪的谷地。
那低窪的谷地,怕不有數十里的方圓,看上去雖也荒涼,而碎石沙礫之間,卻多了一蓬蓬、一簇簇、一片片的黑色野草。其低矮者覆蓋在地,健壯者高約過膝,儼如農家阡陌的情景,卻又透着說不出的詭異。
見狀,衆人愕然不已。
“只聽說五穀之中,有稻、黍、稷、麥、菽。這黑麥又是何物?”
“分明人爲,否則怎會有如此衆多的黑麥?”
“照此說來,有人在此居住?”
“有人居住?究竟是人是鬼……”
“前輩……”
“呵呵!”
象垓衝着左右的衆人呵呵一笑,分說道:“衆所周知,稷,乃五穀之主,有五穀之神的尊稱。而陰靈之地,同樣有五穀存在。這黑麥,則是陰靈賴以爲生的主糧。既然黑麥成壟成片,表明此地有陰靈居住。陰靈,又稱鬼靈,鬼也……”
“天吶,鬼靈種植莊稼……”
“陽間所有的,陰間也有,不奇怪……”
“若再萬鬼齊,你我又該如何……”
“鬼靈,不比遊魂野鬼,且見機行事,料也無妨……”
“咦,這黑麥入手即枯……”
“黑麥,乃陰物,一旦觸碰生氣、陽氣,絕無倖存的道理。諸位聽我一言——”
象垓提高嗓門,吩咐道:“途中但有所見,均爲陰物,不得輕舉妄動,凡事由我定奪!”他扭過頭來,厲聲又道:“那位元天門的小輩,若再擅作主張,我拿你是問!”
無咎落在最後,剛剛由遠而近,卻見十餘雙眼光齊齊看來。他微微一怔,又視若未見,徑自穿過山崗而走到一旁,迎着撲面的陰風輕啐了一口。
什麼叫“擅作主張”?
若非本人有所現,誰又能尋到這片地方?還要拿我是問,無非藉機施展淫威罷了!一個人仙修士,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我呸!
“爾等多加小心,隨我來——”
象垓叫喊了一聲,帶着衆人繼續往前。
阿三的人矮腿短,跟着一溜小跑,隨即又慢了下來,欣慰笑道:“沒有法術神通,師兄的腳力也不過如此。我且等你一步……”
修士施展不出法術神通,奔跑起來全憑腳力。以象垓之強,也不過擡腳兩、三丈遠。羽士弟子,最多一丈有餘。而有人一步三尺,或也沉穩,或也飄逸,卻過於緩慢。比起他阿三來,似乎也相差彷彿。
無咎揹着雙手,步履依然,一邊打量着遠近的情景,一邊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
阿三蹦蹦跳跳,三步並作兩步:“師兄啊,你爲何總是不討人喜歡呢?”
這傢伙有了情懷之後,也學會了評頭論足。
“依我看來,你縱有不堪,且劣行斑斑,卻非十惡不赦之人,或是心胸狹隘的緣故,這才導致性情古怪而招人嫌棄,哎呦……”
阿三說得起勁,腦袋上突然被扇了一巴掌。他猝不及防,急忙躲閃,卻見身後之人,依然揹着雙手而好像什麼都沒有生。他捂着有些懵的腦袋,詫異道:“師兄,你不掐脖子了,改打頭了……”
無咎腳下不停,嘴角一撇:“我又不是靈石,何必討得人人喜歡呢!”
“咦,很有道理的樣子……”
“呦,開竅了?再來一巴掌……”
“手下留情,免了……”
“哼,再敢對我說三道四,你自求多福吧……”
“師兄,我何曾詆譭過你半句?你爲人如何,誰不知曉?也唯有小弟對你仰慕有加,卻備受欺凌。你捫心自問,於心何忍……”
“嘿……”
數十里的山谷,須臾即過。
而一行十二人,卻默默駐足觀望。
幾裡之外,山林綿延。
山林的四周,竟搭建着無數的房舍。還有炊煙升起,人影出沒。更有雞犬聲此起彼伏,儼然就是一片農家田園的景象。只是那天穹,山林,以及道旁的野草,均爲昏黃的色彩。仿如深秋的時節在此停歇,卻又從古至今而沒有離開。
象垓,總是擺出一個無所不知的高人德行。而他乍然見到成片的村舍,也不禁暗暗詫異,遲疑了片刻之後,這纔有恃無恐般繼續往前。
有的時候,鬼魂不可怕。怕的是未知,怕的是莫測。
阿威卻是暗暗顧忌,與阿勝遞了個眼色。阿勝心領神會,示意阿離、阿三與無咎跟在身後。五個元天門的弟子,隱隱的獨自成羣。
金水門的六人,也是湊在一起,以便突生意外,相互之間有個照應。
而無論彼此,兩家都將所持的飛劍藏入懷中。
象垓倒是沒有在意衆人的舉動,只管奔着村落走去。
轉眼之間,一排村舍就在十餘丈外。
當間有家院落,土石夯牆,大門洞開,圍着一羣人,顯得很是熱鬧。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或布衣,或長衫,或挽髻,或披,或健壯,或瘦弱。無論彼此,皆膚色黃,雙眸烏黑,正自說笑不停。而話語聲雖然晦澀,竟能大致聽得明白,好像是添丁進口,慶賀新生,等等。
一頭黑皮狗兒跑來,耷拉着舌頭,搖着尾巴,像是在迎接着遠道而來的客人。
象垓擡手示意,衆人隨後停下。他神色一凝,左右斜睨,旋即又昂舉目,便要看清村落以及那羣男女老幼的真實究竟。
不料那狗兒到了近前,低頭輕嗅,旋即後退,突然呲牙咧嘴“汪汪”大叫。
象垓驀然一驚,擡腳便踢。而院門前的衆人已被驚動,卻紛紛返身相迎。他被迫收腳,狗兒叫得更歡、更兇。他想要離去,四周已站滿了人。他又急又窘,心頭一橫便要作。而他身後的金水門弟子,有的已探手入懷而目露兇光。
便於此時,有人衝出院門。
是個粗壯的漢子,大步跑了過來,一腳踢飛了黑狗,繼而抱拳出聲。幾句話之後,他又哈哈大笑。
修士,皆有過目不忘之能,況且此地的方言,也並非難懂,稍加體會之後,已然能夠明白那漢子的用意。對方是說,他的婆娘,給他添了個兒子,四方鄉鄰前來道賀,恰逢遠客臨門,更添幾分喜慶,理當進院歇息片刻。等等。
果不其然,漢子伸手相邀。
象垓恍然大悟,與左右使了個眼色,阿牤與阿薺等人也是放下心來,各自露出曖昧的笑容。於是鄉鄰簇擁着,一大羣人奔向院子走去。
漢子則是在門前招呼,喜氣洋洋。
無咎最後一個踏上門前的臺階,尚未進門,黑狗又跑了過來,瘋了一般吼叫,並差點咬到他的腳後跟。他腳下一頓,黑狗又嚇得往後逃竄。
“該死的狗兒,討打——”
漢子急忙揮手驅趕,並憨憨歉然一笑。
無咎咧咧嘴角,趁機走入院門。
而狗兒不肯作罷,依然在門前狂吠。尖利的叫聲,使得喜慶的場面多了幾分不合時宜的喧鬧。
漢子沒作多想,只覺得在客人面前難堪。
他返身一把抓起黑狗,緊走了幾步,繞到院後,撿起一根繩索套着狗脖子,順手拴在石頭上,又狠狠踢了幾腳。狗兒伏在地上,“嗚嗚”悲鳴,顯得頗爲委屈,又頗爲的恐懼。
“這狗兒素來聽話,今日卻是瘋了……”
漢子轉身返回,很是莫名其妙。
“據傳,黑狗通靈。簍兒,莫非你家來了異物……”
不遠處的大樹下,坐着一位老者。其閉着雙眼,眼角掛着污垢,懷中抱着一根柺杖,正是鄰居家的瞎老爹。
“老爹,莫要胡說。今日我家大喜,來的都是道賀的鄉鄰……”
簍兒,像是乳名,或是諧音。總之,漢子叫作簍兒。聞聲,他停下腳步,又擺了擺手,不以爲然道:“我忙着哩……”
“哦,你且忙着……”
瞎老爹無意相擾,卻又忍不住問了一句:“不知……有無外人……”
簍兒隨口答道:“啊……有羣客人,看着面生,口音也不同,或爲遠鄉而來……”
“且慢——”
“老爹,又有何事?”
簍兒被瑣事纏身,面帶苦笑。
卻見瞎老爹翻着慘白的眼瞳,似乎有所驚訝,隨即又遞出手中的柺杖,不容置疑道:“那羣客人,必然有鬼!”
“老爹說笑哩,哪裡有鬼……”
簍兒的話雖如此,卻敬重長輩。
他稍加遲疑,還是大步返回,伸手接過柺杖,竟被一隻瘦骨嶙峋的手給抓住。
只聽老爹鄭重其事道:“簍兒,且將我的陰木杖拿去,是人是鬼,一試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