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了楓雅軒,太陽西垂,已近黃昏。
陸天樞見易海有話說,便打發其他捕快先回去了。
易海心中十分糾結,殺死沈敬的兇手必是陳少秋無疑了,陳清茹身旁的幾名青衣,守護的同時更是監視,連陳清茹都不知神秘老者爲何人,如何才能保陳少秋無事又帶陳媛媛離開這煙花是非之地,自己進出楓雅軒倒無難事,可陳清茹身旁那幾名青衣甚是頭疼,而且此案甚大,不破又會牽連好友陸天樞與恩公府尹莫言。
陸天樞見易海面有難色,開口道:“你這小子,連我都信不過,難道要一直瞞下去嘛?”
“嗯?”陸天樞此話倒讓易海有些不知所措。
“你與海棠姑娘是舊識?”
看來什麼都逃不過陸天樞的眼睛,怪不得能當上皇城司的總捕頭。
“算是認識,你知道那幾名青衣是什麼人嗎?”易海問道。
“楓雅軒是請不起這等高手的,倒像是死侍,海棠姑娘曉得底細吧?”
“海棠姑娘也不清楚,這四人更像是豢養金絲雀的籠子。”
陸天樞頓了頓,道:“這案子真是牽連甚廣,兇案簡單,可偏偏發生在楓雅軒,牽扯到海棠姑娘和浙東商會,但我仍覺得有一人很可疑。”
“誰?”易海察覺到一絲不對,問道。
陸天樞早已看到易海眼神閃爍,道:“稍後便知。”
易海、陸天樞二人卻都心知肚明。
此時,一捕快跑來,似有話說見易海在旁,便看向陸天樞。
“沒事,說吧。”
“那廝甚是厲害,傷了我們三個兄弟,從後巷跑了,不過這廝的確是右手有刀傷,”捕快說道。
“什麼?果然沒錯,張貼畫像,全城搜捕,”陸天樞說話同時看向易海。
“是。”
原是陸天樞吩咐手下捕快帶陳少秋回去審問,沒成想被逃了。
“易兄,這案子你就別再插手了,破案後,我會將你的名字一併稟報,自有你的一份功勞。”
“陸兄……”
“要學會取捨,”陸天樞說完便徑直而去。
楓雅軒內院閣樓中,老鴇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主位上端坐着一位老者,手指在茶杯上輕輕敲着,良久,開口道:“連下人的嘴都管不住,我要你何用?”
腳毯中間扔着一具屍體,正是那龜公。老鴇聽後,汗如雨下,磕頭道:“東家饒命啊!此事牽扯到海棠,我一時不知道怎麼處理。”
老鴇還欲求饒,卻被老者擡手打斷,道:“看在這幾年你打理還不錯的份上,饒你這次,不然,這就是你的下場。”
“謝東家,謝東家。”
“下去吧!”
“那海棠?”
“嗯?”
“是我多言,是我多言,”老鴇在自己臉頰上扇了幾巴掌,哪還敢多言,忙退了出去。
老者正是楓雅軒真正的東家,大梁的一等公龔瑞,監管洪都戶部、吏部、禮部、蕃理司三部一司,背後更有蘇北商會。大梁武將封侯爵,由一至四品,每品分三等。文官自高而低爲公爵、伯爵、子爵、男爵,每級又分爲二等。一等公便已是爵位的頂端,當然,王爵除外,王爵只存在於蕭氏皇族中,王爵分爲親王爵和郡王爵。
易海離開後在街邊酒肆打了二斤杏花酒,又買了好多糕點、小吃,踉踉蹌蹌來到城西一僻靜的小巷中,在一宅院門口敲了幾聲,不一會兒宅門打開,出來一十六七歲的女子,雖衣着樸素,未化妝容,但眼若桃花,甚是好看。
“恩公又喝酒了,”女子略帶不滿,開口道。
“酒解千愁,萬緒可離,”易海搖搖晃晃地走進門去。
女子將宅門關上,與易海來到屋內,“叔叔好。”
“叔叔好。”
“醜叔叔,想你了!”
一羣孩子七嘴八舌的說道。
“什麼玩意,居然還說我醜,都誰教你們的,叫哥哥,再叫叔叔沒好吃的了,”易海在幾個小孩腦袋上敲道。
“是宮馨姐姐說的,我們都說你好看,她說你醜,那就是醜叔叔,”一小男孩說道。
“無病,又胡說,”女子臉色一紅,低頭道。
這個叫無病的小孩兒,原本是一個無名無姓染了天花即將病死街頭的流民,宮鑫與易海求了好多大夫都束手無策,而這小孩兒最後卻奇蹟般地好了起來,二人便給起名無病。
“這個,既然是宮馨姐姐說的,那就是對的,都要聽宮馨姐姐的話。”
“好,知道了,醜叔叔。”
“來,看看,我給你們帶什麼了,”易海將手裡的小吃揮了揮,看一羣小孩眼巴巴地瞅着,便將手中的盒子交給孩子王無病。
道:“無病,給夥伴們分了。”
“嗯嗯,”小男孩興奮地點頭道。
“宮馨,你跟我出來一下。”
出屋後,易海從胸口拿出一張銀票交給宮馨,宮馨看到上面赫然寫着三千兩,吃驚道:“恩公,怎麼這麼多錢?”
“嗯,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這銀票就留在這兒,你可開間店鋪,做點生意,來維持這些孩子們的生活,多教他們識字,”易海囑咐道。
“恩公說這麼多,是打算不回來了嘛?”宮馨語氣中略帶憂傷。
這些孩子都是孤兒,易海剛來洪都時,一日見許多小孩乞討,尾隨至一偏僻院落時,才發現此處,四五十個孩子,全靠一個十六七歲的弱女子照顧,因沒有吃的,這些孩子便每日分組出去乞討,將化到的錢交給宮馨,買糧食填飽肚子,宮馨除了每日給孩子們做飯洗衣服,還幫他們識字學詩。易海見此觸景想起陳清茹姐弟二人,一年來易海平時的俸銀和敲詐富商的錢,也都給了宮馨。
易海見宮馨不但精通音律,更懂詩賦,寫得一手好字,曾問過幾次宮馨的身世,卻每次都被搪塞過去。
“不是,會回來的,對了,我這兒還有這個月份俸祿,你都拿着吧!”易海從懷中拿出錢袋,遞給宮馨,宮馨卻不接手,易海只好塞在宮馨手中。
道:“那我走了,保重。”
“恩公,不和孩子們打聲招呼再走嘛?”
“不了,他們這會兒多開心,聽到我要走,又得傷心了,”易海飲了一口杏花酒,嘆了一聲,走了。
宮馨眼睛溼潤,走出巷子,看着易海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