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流水落花

駿馬發跨狂奔,車馬如一陣狂風向前急卷,車後塵埃滾滾,聲勢駭人。

在塵埃滾滾中,老叫花身形如電,排塵而進,從十餘丈外拉近至五六丈了。這老叫花的輕功,委實駭人聽聞。

前面出現了一道山坡,一座小山岡在前排列,官道從山坡左側繞過,進人叢林之中,山岡不高,但林木蔥寵,山坡下還有一座小村落,雞鳴犬吠清晰可聞。

車後,洪鐘也似的蒼勁喉音,如同天雷狂震。更爲清晰:“停車!不然我老花子要活劈了你們這幾個妖狐。”

車內的流雲仙姑卻低聲向前叫:“三伯,別顧馬兒,炔!爭取時刻。”

“叭叭叭叭!”鞭聲像巨型花炮爆炸,馬兒更快了。

司馬英不住打呵欠,正緩緩地醒來。

“咦!這是什麼地方?”他在逸虹仙姑懷中掙扎而起,訝然道。

車聲隆隆,車兒不住跳躍擺動,像在巨浪中翻騰的小舟,他沒坐牢,突然被顛簸得向側便倒。

飛霞仙姑一把扶住他,笑道:“這是車中,兄臺坐穩了。”

“咦!你們……”他仍然不解,頭有點沉重,還未完全復原。

“兄臺在松林中突然暈倒,恰好小生的車伕醒來了,以爲兄臺得了急病,所以只好扶兄臺登車趕往臨江府就醫。”

司馬英感到幽香陣陣,直往鼻中鑽,有點暈陶陶,訝然自語道:“怪事,我會暈倒?我白練了十餘年武功?會暈倒?見鬼!”

他一把抓住逸虹仙姑的肩膀,心中一怔,怎麼?這書生的肩膀怎麼軟棉棉地?他管不了那許多,沉聲道:“不!你在撒謊。”

“小生絕不騙你。哎喲!你抓痛我了。”逸虹仙姑裝腔作勢地叫。

司馬英放了手,哼了一聲說:“我知道了,定是那奔雷掌老匹夫父女在搗鬼,他們呢?”

“快到臨江府了,他們早走啦。”

後面,獨腳老花子已到了車後三丈,吼聲又響:“跑吧!老花子我不怕你們能用道法使車飛上天。”

司馬英吃了一驚,問:“後面誰在叫罵?”

流雲仙姑愁眉苦臉地說:“是一個獨腳老叫花,跑起來快逾奔馬,誰知道他要做什麼?

我們只好逃命。”

司馬英正感到車內的幽香薰得受不了,樂得乘機脫身,“砰”

一聲踢開車門,緊了緊腰帶,說:“我下去看看,你們走。”

聲落,人如大雁凌空縱出車外,手一扳車頂橫框,上了車頂,大叫道:“什麼人?給我站住。”

煙塵滾,滾中,他已看清兩丈後的老叫花身影,便向上略縱,從高速的車頂落下車後,腳踏實地。

老花子也看清了車頂上落下的人,猛地剎住腳,向分連翻兩次轉身,消去了兇猛的衝勢,怪叫道:“好小子,你是騷狐狸的保鏢呢,抑或是她們的面首鼎爐?你小子快說,別耽誤花子我的要事。”

“放你的狗屁!你想幹什麼?”司馬英粗野地叫罵。

“什麼?你小子敢對我老花子如此無禮?”老花子怪叫。

“我還要揍你呢。”司馬英叫。疾衝而上,一招“如虛似幻”

雙手齊攻,虛虛實實幻化十餘個掌影,勁風四蕩,聲勢洶洶。

他知道老花子了得,一條腿能追及雙頭輕馬車,這種超塵拔俗的造詣,神乎其神,他怎敢大意?

老花子一聲怪叫,揉身而上,一隻右掌急劇地飛舞,五個指頭點、敲、勾、拿、戳、挽,急似狂風暴雨,搶制機先,奇巧的掌影宛如神龍舞爪。

身形疾向八方飛旋,奮勇搶攻。

司馬英心中暗謀,有點封架不住,對方掌中所發的渾雄內勁,排山倒海而至,似要裂肌侵骨,被迫得運掌困難。

而對方指掌並施,如同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封得了掌,指頭卻已經攻入空隙,直迫胸腹要害大穴,認穴之準,令人吃驚。

幸而對方未以全力相搏,他自己也靈巧過人,狂攻入九招,雖岌岌可危,仍能支持。

五照面之後,他仍能在兇猛的攻勢下閃動,在封架之中,間或偷空兒回敬一兩招,應付雖吃力,倒也有驚無險。

馬車衝上了山坡密林,三個假書生先後從狂駛的馬車飛掠而出,魔怒似的隱入林中不見。

最後出來的是流雲仙姑,她扳住車門叫:“三伯,我們先避避風頭,你駕車快走,臨江府見,”

“好侄女,我理會得。”趕車蒼頭答。

“叭”一聲鞭響,車駛上坡頂。

流雲仙姑身形脫離了車門,順手一推門框,人似輕煙向路旁密林疾飄。

三人在坡頂會合,在林中空隙中向坡下的官道看去,但見兩條淡淡人影飛騰撲擊,正打得激烈萬分。

“咦!這小後生的身手,比我們差不了多遠哩。”流雲仙姑訝然叫。

“差的是內力修爲,他太年輕,”逸虹仙姑答。

流雲仙姑注視片刻,說:“臭花子似乎未用絕學周旋,並無下毒手之意,小後生看樣子五行有救,咱們有希望。”

“什麼?大姐,你想加入鬥老花子。”

“不!老花子咱們吃他不消,武林中,他獨腳狂乞莊鉉功臻化境,連六大門派也不敢輕易開罪於他。咱們人孤勢單,怎敢和他正面衝突?咱們的各種歹毒暗器迷香,對他毫無作用,穩落下風,犯不着冒險。我是說,盯住那小後生,咱們非把他弄到手不可,他有一種令人砰然心動的男性魅力,值得費點心機。”

馬車越過坡頂,向下急衝。

坡下,出現了一個紅色身影,是一個高年老道,正大搖大擺的向上走着。

這老道的長相有點唬人,身材卻有點仙風道骨的磷峋風標,瘦長條兒,大概肥肉吃得太少。

頭戴九樑冠,弔客肩,三角眼,鷹勾鼻,薄薄的癟嘴脣,留了兩撇灰色的八字鬍,額下一給山羊鬍稀稀疏疏。

臉色青中泛灰,皺紋密佈,懸着一把長劍,不是作法攆魔的桃木劍,而是如假包換的殺人傢伙。

老道大袖飄飄泰然而行,看到了狂奔而下的馬車,臉上泛起了陰森無比的冷笑,老遠便用魔嚎般的嗓子叫:“呔!想死麼?敢用狂馬拖車向下衝,還了得?”

駕車的三伯趕忙鬆繮踏下剎車木,車兒一緩,他大概早已看清了來人,大叫道:“是氤氳道長麼?救命!”

老道站住了,訝然叫:“咦!你是洞靈宮的趕車老兒?”

馬車停下了,三伯滿頭大汗地說:“老奴正是,請道長援手。”

“爲什麼?”

“三位仙姑被獨腳狂乞追得上天無路,目下下落不明。山路下有一位少年出手打抱不平,正在拼命,阻止老狂乞毀車,乞道長……”

氤氳道長一聲怒叫,但見紅影疾閃,從車側一晃便逝,向岡頂疾射。

三伯一聲吆喝,“叭”一聲鞭響,馬兒再向下急奔,車聲隆隆。

他恢復了鎮靜,臉上現出了得意的笑容,自語道:“氤氳老道的功力通玄,正好與老狂乞棋逢敵手,讓他們拼個你死我活,妙極。”

氤氳道長落腳懷玉山,乃是江湖中人見人怕,魔見魔愁的惡老道,已得玄門之秘,藝冠羣雄。

爲人不但好色如命,心黑手辣更是他的天性,橫行江湖三十年,誰要是不知道氤氳道長在武林的名頭,他準不是江湖人。

尤其是黑道圈子裡的江湖朋友,大多曾經和老道在一起爲非作歹,無所不爲無法無天,提起老道的名號,絕無不知之理。

他上到山頂,已看清下面激斗的人影,一聲怒嘯,人化一朵紅雲,飄向鬥場。

司馬英支持了一二十招,漸感不支,頓萌退意,心說:“犯不着和那老殘廢拼命,我得走。”

獨腳狂乞也感到奇怪,小夥子的功力火候,大出他的意料。

司馬英的拳掌家數亂七八糟,象是集六大門派和天下秘學之大成,摸不清猜不透,令他疑雲大起。

他要摸清司馬英的底細,所以始終未下殺手,也不用鐵柺進擊,僅憑一隻右手迫得司馬英手忙腳亂。

司馬英的拳掌家數,確是令人迷惑。

江湖客一生周旋於江湖人的圈子裡,對武林門派的絕學皆所知極稔,所以司馬英的拳掌,算得上是集各門派家數的大成。

因他不能在拼鬥中用赤陽神掌絕學,也不願用鬼手天魔的鬼手絕招,免得泄露自己身份。只好用各種應變的普通拳掌和人周旋。

司馬英心萌退意,暗地裡留了心,便一面出招,一面向山下密林慢慢而退。

他的心意,怎能瞞得了老狂乞這位老江湖?

一陣迫攻,將他因在圈子裡無法抽身。

獨腳狂乞攻出一招“驚濤駭浪”,一連八掌一氣呵成,風雷俱發,將司馬英迫得連退五六步。

他-面叫:“小畜生,你修爲不錯,卻甘心投入騷狐狸的粉臠雪股裡,埋葬掉你的一生,該死之至,花子我給你一條活路,你得答應今後必須重新做人。”

司馬英莫名其妙,不知老花子話中所指何事,他懶得和老花子羅嗦,全神運掌應付對方排山倒海似的攻勢。

老花子見對方毫無反應,又問:“你姓甚名誰?師門何人?”

語聲中,又攻了五掌。

司馬英開口了,說:“太爺姓我,名也叫我。”答聲中閃開五掌,回敬了兩掌一腿,攻勢也夠銳利而兇猛。

這時,嘯聲傳到。

大汗淋漓的司馬英心中一擦,只道對方來了幫手,臉上泛起了重重殺機,深深吸入一口氣,運起了三昧真火,掌心開始發熱了,他眼看已無法脫身,要不顧一切用赤陽神掌克敵了。

老花子一聽嘯聲,便知來了什麼人,正是硬對頭氤氳老道;心中火起,付道:“老雜毛和我相較,功力在伯仲之間,必須先打發這小畜生,免得被他們聯手合攻礙手礙腳。”

“打!”他怒吼,身形加快,招出“大風起石”三掌從下盤向上急拍,迫司馬英出“力劃鴻溝”化招。

果然,司馬英從上向下化招,不是“力劃鴻溝”,而是“玄鳥劃沙”,五指微屈而稍爲複雜,變化也比“力劃鴻溝”詭異得多。

老花子心中一凜,他看到了司馬英臉上泛起的重重殺機,也看出司馬英眼中異彩乍現,而且似乎空間裡有熱流波動。

他久走江湖,經驗老到,便知有異,立即加了三成內勁。

“咦!”他惑然叫,不等對方招式使老,突然向左一閃,“咚”

一聲鐵柺猛點地面,閃電似的到了司馬英身右,招變“美人照鏡”,反掌便扔,突又向下稍沉,再翻掌斜削,把式變幻奇快,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司馬英本待發出赤陽神掌,被對方一聲“咦”,驚得心中一跳,知道已被老花子看出古怪,行藏將露。

他是個傲骨天生的奇人,對信守二字極爲重視,就在這生死關頭中,他突然記起無塵居上與江湖客在梅谷許下的信諾,他絕不能在這二十五年信諾期間使用赤陽神掌。

對方的手掌已削抵肋下,沒有時間再多思索了。

“呔”他大吼,右掌硬向外崩,同時向左急飄,他用上了鬼手功,手臂堅逾精鋼,三昧真火也在剎那間內斂護住心脈,掌心的紅影褪去。

“噗”一聲悶響,兩人的掌線接實,雙方都伸五指一勾,“嗤”一聲裂帛響,人影乍分。

司馬英只感到渾身一震,右掌如被巨錘撞擊,整條胳膊發麻,真氣一陣浮動,硬生生被震得橫飄丈外,臉色一變,大滴汗珠滴落在胸襟上,食中兩指勾住一條布帛。

老花子退了兩步,虯鬚清立,怪眼睜得滾圓,神色驚訝。

他的右手抓了一幅袖帛,怔怔地注視着司馬英右上臂四條已泛白色的抓痕,抓痕末傷肉,泛出淤血的痕跡,只抓下一幅袖帛而已。

“咦!鬼手天魔是你的什麼人?說!”老花子問。

“你管不着。”司馬英大聲頂了回去。

老花子丟了布帛,一步步迫近,怒叫道:“鬼手天魔爲人固然可惡,但一生未犯淫戒,練的是童子功,討厭女人,想不到卻調教出一個淫蟲弟子,老夫要替那老魔鬼教訓你,不許你壞了他的名頭。着!”

他一聲叱喝,右手又加上兩成勁,五指如勾,“雲龍現爪”

劈面抓到,硬攻中宮,下手不留情。

他要和司馬英的“鬼手”硬碰硬,看誰行。

司馬英小臂捱了一抓,險些右手報廢,知道自己內力尚差,可硬崩刀劍的鬼手,定然禁不起對方一甲子修爲的神功一擊,接不得,唯一的辦法是退。

“打!”他怒叫,一掌推出,看去是硬接來招,右腳隨掌踏出,腳尖點地的剎那間,身形卻向後飛返,退出了丈外,以進爲退的身法,用得恰到好處。

老花子沒料到他使奸,滿以爲司馬英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定然接下這一招狂傲的“雲龍現爪”。

即使不接,也得向左右閃讓,決不會後退示怯,豈知大出意料,司馬英確是向後退走了。

“接着!”他大吼,鐵柺一點,身形暴進。

紅影一閃即至,氤氳道人到了,劍氣飛騰,寒芒如電,射入兩人之中,喝聲震耳欲聾:

“臭花子,衝我來。”

“有何不可?”獨腳狂乞大吼,鐵柺突然揮出。

“掙”一聲脆鳴,火花四濺,龍吟虎嘯之聲振盪在空間裡,罡風激射,人影乍分。

兩人都斜飄八尺,同聲怒嘯再次猛撲。

司馬英冷哼一聲,用手拭掉額上大汗,再看了看小臂上的爪痕,大踏步轉身走了。

身後,兩個武林高手纏成一團,地下的沙石向八方激射,人影快速騰撲衝錯,看不清把式,人影模糊。

“這些老不死功力深厚,我得痛下苦功,不然怎能重建天心小築,怎能與宇內高手去爭短長?”他一面走一面沉思,一面調和呼吸以恢復體力。

上到岡頂,他回首下望,兩個高手正用全力相搏,但見沙石和草木飛揚,正向被下密林移動。

“哼!你們都不是好東酉。”他啼啼地咒罵,轉身便走。

他沿着馬車軌跡向下走,眼角餘光留意着兩側密林內的動靜。

走到半山腰,他突然嗅到一陣幽香,驀地站住了,冷冰冰地說:“你們原來是練家子,在下倒走了眼啦!”

沒有人答話,他哼了一聲,又遭:“諸位,你們到底是男是女?”

“你認爲我們是男是女?”身後有俏巧的回答聲。

司馬英是個聰明絕頂的人,他對車中的三名書生起了懷疑,加上老花子提醒,便猜出他們是女人,不但是女人,更是老花子所指責的騷狐狸。

聽聲音,正是那謝流雲的嫩嗓子,他又明白了三分,仍站在那兒屹立如山,冷冷地說:

“你們爲何要在下替你們去擋災?”

“兄臺,轉身說話。”仍是謝流雲的聲音。

“不要臉!”他吐出三個冷酷的字眼。

“唷!你罵我們不要臉?”

“不錯,你們正是臭花子所說的騷狐狸。”

“嘻嘻!騷狐狸又有哪一點不好?你何必胡說?”

“在下頂天立地,不喜與女人打交道,滾你們的蛋”

“目前你嘴強,自欺欺人,別生氣,咱們也算是萍水相逢,也是有緣。”

身後幽香漸濃,輕微的履聲已近。

司馬某一面運功護身,一面說:“在下不想和任何人在目前反臉,不必自找沒趣。”

“嘻嘻!你無法拒絕朋友的善意安排,是麼?轉身說話好不好?你不怕暗器在後暗算?”

“哼!你們的善意留下來自用吧,在下敬謝不敏。暗器對在下來說,不算陌生,沒有什麼了不起。少陪了。”

陪字一出,他已飛射三丈以外。展開輕功如飛而去。

他的輕功夠高明,像勁夫離弦。

三個假書生也不弱,急起便追,前兩裡,雙方相距約三丈餘,再兩裡,已拉遠至十丈開外了。

他從小便在鬼手天魔全力調教下陶冶,加以天資高人一等,又肯用功,修爲豈同小可?

三個假書生雖然比他年紀大得甚多,修爲也比他深厚,可是畢竟在先天秉賦上相去甚遠,時間愈久愈不行,愈拉愈遠了。

追了五六裡,司馬英心中火起,眼看暮色已臨,三個假書生仍不放鬆,冤魂似的盯緊不放,未免欺人太甚。

他愈想愈火,心說:“我司馬英豈是伯事的?不揍你們,你們定不甘心,好吧!教你們如願就是。”

他開始放慢身形,逐漸現出力竭的模樣,步履似乎不穩定了,從十餘丈拉近至四五丈啦!

三個假書生如在夢中,心中大樂。

流雲仙姑追得最快,一面叫:“小夥子,你走不了,不必害怕,且跟本仙姑……”

司馬英聽聲音已在耳後,對方已迫近身後了,正是大好機會,是時候啦!突然身形扭轉,一聲不吭大旋身雙掌俱出,招出“翻身撲虎”,十指如鉤,他用上了鬼手功,閃電似的回身反撲。

流雲仙姑驟不及防,剎不住腳,軟綿綿香味噴噴的身軀,直向司馬英懷中搶,沒有她還手的餘地。

她畢竟修爲精深,百忙中雙手上擡,要用雙手猛推對方的胸腹,出手歹毒無比。

豈知仍晚了一步,司馬英志在必得,豈容對方還手?雙手左右一崩,將對方的手崩出偏門,十個指頭已抓住對方的胸肩。

流雲仙姑一聲驚叫,猛地擡膝猛撞司馬英的下陰,這一下如果夠上,司馬英即使有九條命也免不了一死。

司馬英感到雙手所觸處,軟綿綿滑膩膩,心中一擦,知道對方練有軟骨功;同時,他也看到了對方眼中,透出了絕望的神色,不由心中一軟,剛要制住對方左右肩並的大拇指,撤回了七成勁。

他不下毒手,對方可要他的命,膝蓋已從下面撞到,這期間的變化太快,已不由他思索,雙手向下猛拂,吸腹挺胸,向後疾退,他要擊毀對方的膝骨。

“嗤”一聲裂帛響,他的手向下拂,由於反應太快,雙手搭在對方肩後的八個指頭,貼着胸向下拂。

竟將流雲仙姑的前襟整個抓掉了,內面的胸圍子也全部完蛋,一對奇大的高聳玉乳脫穎而出,腰臍以上暴露在落日餘暉中,乳尖之上至肩頭,出現了八條血痕,怵目驚心。

“哎……呀……”流雲仙姑淒厲地叫,向後踉蹌而退。

“咦”司馬英也驚叫出聲,自懂人事以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從未見過的異象,嚇了一大跳。

心情與在亡瑰谷第一次殺人有同樣的感受,趕忙扭頭便跑,他用了全力,宛若流星破空而飛,好快。

流雲仙姑剛退了五六步,後面兩人已到,齊聲驚叫,將她扶住了。

她拉起破衣掩住酥胸,尖叫道:“別管我,捉住他,要他死活都難……”

話未完,右側林中灰影一閃,出來了一個光頭老和尚,人現聲亦到:“阿彌陀佛!得饒人處且饒人。女施主難道沒看出那位少年施主已經手下留情了麼?他無意污辱施主,不可怪他,換了別人,後果不堪設想呢!”

三個假書生聞喜猛吃一驚,臉色大變,駭然盯視老和尚飄然而來的身影,倒抽了一口涼氣。

老和尚身材修偉,前額戒疤閃閃生光,方瞼大耳,慈眉善目,雪白的眉梢掛下顴骨,挺直的鼻樑,四方口。

臉色紅潤,皺紋細小而不顯,如不是他那銀色長眉說明了他年歲不小之外,看去倒像是中年人。

他右手扣着胸前的檀木念珠,左手點着一根檀木禪杖,青色僧便服已泛灰白,看去像是灰色。

令三人駭然的,是老和尚舉步而出的身法,似乎腳不沾地,從容舉步,竟然是佛門至高無上絕學“步步生蓮”。

落腳處距地三寸,虛浮在上,下面奇異的氣流,輕輕將塵土激得向四面輕揚,像花瓣般向外張,三人臉色泛灰,眼中現出恐怖的神色,如見鬼南,一步步向後退,臉上肌肉不住抽搐,目光緊盯住老和尚數着念珠的掌背。

老和尚的掌背確是有點怪,現出一條飛騰在雲中的五爪青龍,是刺上去的,原來的色澤該是黑,但由於被皮膚所掩,看去便成了似青非青似藍非藍。

流雲仙姑緊抱住胸前破衣襟,掩住一雙要往外蹦的大**;她這種大哺乳動物沒有衣衫裹住,委實尷尬。

她已退至路旁,不能再退了,結結巴巴地說:“老……老前輩是……是天……天龍老菩薩?”

老和尚慈和地一笑,額首道:“女施主眼力超人,老衲佩服,想不到隱世三十年後,仍有人一看便可叫出老衲當年的名號。”

光憑老和尚手背上的龍唬不了人,那“步步生蓮”至高無上絕學方是震懾武林的法寶,當今之世,雖則高手輩出,但還沒聽說過有誰能練到這一種神化境界。

武當的祖師張三丰固然已修至半仙之體,神行千里來去無蹤,但也無法使他自己應空舉步,俘而不沉。

三個假書生臉無人色,不由自主拜伏在地,絕望他長嘆一聲,歷盡待死。

天龍上人在天下羣雄逐鹿中原時,他一度曾經替徐壽輝打江山,建立了天完帝國,後來與太師鄒魯搞不來,便獨自在江湖闖蕩,單人只劍橫行天下,四海爲家,專找元韃子的麻煩,殺人如屠狗,來無影去無蹤。

後來天完帝國垮了臺,他十分後悔自己謀事有始無終,一氣之下落髮出家做了和尚。

江山易改,秉性難移,他雖做了和尚,但好殺的天性更變本加厲,不但殺元韃子,那些乘機發國難財的人落在他手中,一律格殺,下手不留情。

據說,至正二十二年春正月,朱元璋打陳友諒到了江西南昌(那時叫龍興,朱元璋改爲洪都府)恰巧他也在南昌行道。

真巧,朱元璋在南昌告諭父老,革除陳友諒的苛政,首先拜謁孔廟,存恤孤寡,搞得有聲有色。

天龍上人心中一定,認爲朱元璋必能統一天下以解民困,便遁世開始苦修,退出了江湖。他行道江湖將近三十年,劍下無敵,號稱天下第一條好漢,殺孽之重,令人聞之色變,不肖之徒畏之如妖魔鬼怪,望影而逃。

他退出了江湖,下落不明,三十年來從沒有人見過他的身影,但往日的聲威,依然存在江湖人心目中難以磨滅。

洞靈觀位幹撫州府城西北六裡餘魏夫人壇之西,是一座古老的道觀,建自唐代,乃是名法師葉法善奉是命所建,供着魏夫人的法像。

據說,魏夫人是晉朝人,姓魏名華,年幼時便已習得道術,二十四歲嫁了一個姓劉名文的小官。

她道術通玄,卻保不了丈夫被閻王所召,劉文死後,她避俗江南,落腳臨川烏龜原,建壇修成正果,在成帝咸和九年託劍化形飛昇,於洛陽大會羣仙云云。

到了唐朝,葉法善奉使南來,在壇上建政,建了一座洞靈觀奉把,度了七名女道上在內清修。

觀中立了一塊仙壇碑,乃是刺史顏真卿的大手筆,將魏夫人成道的經過一一寫出,這塊碑文成了無價至寶。

一年年過去了,洞靈觀經歷了唐、宋、元三朝,目下又是大明朝了。

歷史在演變,洞靈觀也在變,觀中的七名女道土也在變,變來變去離了譜,變得成了一座風流陷講,成了風流子弟的銷魂窟,再變成江湖朋友的獵豔場,風流豔事時有所聞,**不堪。

七名女道土中.前三名就是流雲仙姑三個假書生,另四名卻只會些少防身功夫,並主理觀中香火事宜。

流雲仙姑三個風流女道士,洞靈觀三冠的名號確是叫得夠響。

她三人功力修爲確也了得,而且手腕八面玲瓏不論黑白道朋友駕臨,她們都應付得宜,要是她們高興,也出外打打野食。

所以在江湖朋友中,誰也不敢到洞靈觀撒野,她們的靠山多,自己也稱得上一流高手,暗器和迷香有名兒的歹毒利害,惱了她們必定有死無生。

她們的淫名在江湖上轟傳,可是極少有爭風吃醋的事情發生,她們也不殺人,非必要不動刀劍,所以了不起的罪名只算是“引誘良家父老子弟”而已,不傷大雅,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怎能完全歸罪在她們頭上?

她們的行事,自然不爲正道人士所容。這時看到老殺星天龍上人出現,嚇了個膽裂魂飛,渾身香汗淋漓。她們天膽也不敢和天下第一條好漢交手,逃也是枉然,除了閉目待死之外,生命之路已無法再走下去了。

豈知大謬不然,老和尚的話響起了:“諸位女施主不必驚怕,請起。”

三個女人驚喜交集,希望之火又燃起了。

流雲仙姑擡起驚怖萬狀的秀臉,顫聲問:“老菩薩不……不怪罪晚……晚輩麼?”

天龍上人慈祥地一笑,說:“諸位施主放過那小後生,老衲自然不怪諸位了。老衲這次自流沙南返中原,發覺天下承平不久,中原武林羣雄竟然興了無謂的門派之爭,而且不甘寂寞之徒,竟又開始爲非作歹,良可慨嘆。老衲已行屆入木,在世時日無多,已無力再管江湖興衰之事,即將南行深入不毛,爲東南開拓疆上的同胞一盡綿薄,也許不可能生還中土了。

請施主代爲寄語武林同道,切不可再逞血氣之勇害人害己,勿忘武林道義四字,江湖幸甚。

還有,諸位目中媚光外露,非汝等之福,宜加痛改,老納言盡於此,好自爲之。”

說完,一聲“我佛慈悲”,身形徐移,飄然上岡而去。

三個假書生爬跪在地,好半晌不能移動。

久久,逸虹仙姑輕聲說:“大姐,老和尚似在呵護那年輕人,難道他們之間有何淵源麼?”

“不會,瞧他們的去向一東一西,如果有淵源,你我焉有命在?”流雲仙姑仍心驚膽跳地答。

“老和尚說即將南行深入不毛,不管中原的事了。”飛霞仙姑接口。

流雲仙姑徐徐站起,還未發覺自己已敞開了前胸,涼風一吹,她突然猛省,趕忙將破襟掩上,恨恨地說:“老和尚既然不管中原的事,咱們難道就罷了不成?”

逸虹仙姑突然接口道:“不,我們非要將那小傢伙弄到手,走遍天下,也難找出這種好人才,你們不要那我要定了。”

“誰說不要了?”流雲仙姑大聲反問,語氣微溫。

“那就快追,到臨江府定可找到他的下落。”

“這次要換女裝,不可再打草驚蛇,走!”

三人略一結紮,踏着落日餘暉奔向臨江府城。

司馬英的行囊,全丟在馬車上,身上除了腰帶上的斑竹簫之外,一無長物,他大踏步走入了府城,心中暗暗叫苦,目下身無分文,如何是好?

他順西大街轉過府行東面一條大街,想找到三個假書生的馬車,連找五間大店,他失望了,華燈初上,夜市剛開,那時,府城的夜市可以延至三更初,天黑閉了城門,逛夜市的全是城裡人。

最熱鬧的市區,在城南南大街附近,往西走,便是西大街靠南的舊井巷,那是一處貧民窟,也是一處神秘的小天地,冒險家的樂園,登徒子流氓地痞的衣食飯碗,龍蛇混雜的是非場。

這兒沒華燈,小巷的暗色燈籠陰暗慘淡,三五個孤魂野鬼倚牆靠壁鬼鬼祟祟,臭水溝的污臭味直衝鼻端。

光線黯淡,但有些破木屋裡所發的嘈雜聲浪夠大,嘻笑之聲直達戶外。

行走在這條巷內的人,只有兩種穿章。

第一種人出現在巷西端,那兒是高等的銷金窟所在地,這些人衣着華麗,帶着僕從出入那些金碧輝煌的宅第中,珠翠滿頭的粉頭,在裡面發出令人心蕩的輕笑膩語和絃歌之聲。

第二種人出現在東端幽暗的角落中,穿着打扮是清一色的直掇、短衫、紮腳褲、布底鞋,顏色分青、黑、灰、褐,看樣子就知道他們是販夫走卒。

司馬英人生地不熟,他老兄先到南大街亂鑽,商業區怎會找得到有停馬車場的大店?他又不屑開口向人,像個鄉巴老進城。

轉來轉去轉得火起,心說:“這鬼地方真不好找,我得問人。”

臨江府的大街並不多,其餘的都是院落般的小街道,他在別處不問人,剛好站在舊井巷口找人問路。

問就問吧,身前就有兩個精壯的青年人背影,他搶前兩步,毫不客氣地伸左手扳住有首那人的右肩說:“喂!老兄請了。”

他這種問路的態度,委實令人不敢領教,太不斯文,不像話。

青年人大概學了幾手三腳貓功夫,肩膀被搭猛地旋身,右手一格,撥開了司馬英的手,哼了一聲,用眼向司馬英上下打量。

司馬英穿的是青土布直攝,腰帶上插了一根蕭,頭上青布包頭,委實不像個上流人家子弟。

兩大漢左右一分,立刻叉腰凸肚,怪眼亂翻,要發作了。

被扳肩的大漢哼了一聲,發話道:“喂!幹什麼?”

司馬英不在乎,直截了當地問:“請問老兄,這兒可找得到……”

大漢不等他說完,會錯了意,搶着說:“你瞎了眼,那巷子裡就找得到,你他孃的混蛋,怎麼問路子是這樣問法的?”

司馬英被罵得火起,哼了一聲說:“老兄,又沒損你一根汗毛,你怎麼開口罵人?”

大漢一面擄起衣袖,一面怒叫道:“賊王八,不但要罵你,還要揍你呢。在我神拳馮貴面前,你敢如此無禮,不打你個半死,老子將馮字倒過來寫。”

司馬英看了他擄袖緊腰帶蹬鞋子的功架,一肚子火早消了,和這種材料貨色生氣。真划不來,冷冷地說:“老兄,免啦!你那個馮字倒過來寫,非驢非馬,犯不着哩,你老兄綽號叫神拳,拳頭定然夠硬,在下怕你。”

說完,扭轉身走向陰暗的舊井巷。

這時,左右圍了半圈人,神拳馮貴見司馬英打退堂鼓,該他神氣了,猛地衝上一拳搗出,攻向司馬英的後腦勺。

司馬英突然將頭向左一偏,身向下挫,右手急擡,閃電似的扣住了擦肩而過的大拳頭,向前一帶,躬身將人向前脫手扔出。

大漢驚叫一聲,凌空從司馬英頭頂上翻過,“叭噠”一聲,跌了個手腳朝天,爬不起來了,在地上狂叫:“哎唷!哎……王八蛋,反了,反……”

司馬英向前走,繞過地下的神拳馮貴,後面另一大漢一聲怒吼,搶近一腳疾飛,攻向司馬英的下襠。

司馬英像是背後長了眼,向右一閃,左手後勾,勾住了大漢的腳後跟,一把扣實踝骨,喝聲“起!”

他單手將人掄起,大旋身連轉三匝,再將人拋上丈餘高,在羣衆驚叫聲中伸手將人接住,往先前倒地的大漢身旁將人輕輕放下,扶正大漢說:“老兄,站穩了,頭暈小意思,你該挺直腰子站正了。”

他放手便走,隱人幽暗的舊井巷。

“砰”一聲,大漢仆倒在地,瞪大着眼直喘氣,嚇昏了,怎能站直?

一旁有人叫:“不得了,有人打了楊師父的徒弟、麻煩來了。”

“楊師父是咱們清江一霸,真有麻煩了。”另一人接口。

清江,也就是臨江府的首縣,府行就在這兒,縣衙也在城內。平民百姓自稱是清江人,稱這座城卻叫臨江府城。

司馬英掉頭不顧,踏入了是非地,他必須找到馬車索回行李和銀包,不然住宿還沒有着落。

他在昏暗的小巷中行走,後面卻早已被人盯上了梢,他沒注意,因爲往來的行人不少。

正走間,突然眼前一亮,那是一間有院落的房舍,院門前有兩盞昏黃色的小燈籠,發出朦朧光影。

石階下,有兩名敞着胸膛的大個兒,眼光光地注視着往來的人,院門半掩,裡面不時傳出男人的怪笑和女人嬌滴滴的笑語呢喃,院門上一塊橫匾,掛了一條紐帶和兩朵紅綢花,三個漆金大字倒也醒目:如香樓,這兒有粉頭,沒有賣唱的。

司馬英不懂這些鬼玩意,反正不是客店,他用不着打聽探問。

左首大漢見司馬英走近了,突然吹了一聲口哨。

院門突然大張,燈光在院內射出,眼前一亮,香風四蕩,不錯,眼睛應該亮,瞧!出來了三位花枝招展,濃妝豔抹的嬌娘,在朦朧的燈光下,看去一個個如花似玉,美如天仙。

之外,有一名老鴇婆,和一個乾瘦猥瑣的中年人,三名美女倚門一站,手中的繡帕兒半掩住紅似格火的嘴脣,巧笑倩兮,媚目流轉,向剛走近的司馬英低鬟一笑。

乾瘦中年人格格笑,露出兩排黃板牙,降階劈面攔住,躬身向階上伸出瘦爪子,道:

“大爺,請進裡面待茶,敝處的姑娘來自……”

司馬英虎目一瞪,大聲說:“閣下,幹什麼?”

身後不知從何處鑽出一個十四五歲的小花子,亂髮披頭,滿臉泥垢,但一雙大眼睛亮晶晶,五官出奇地俊秀,可惜被污垢掩住了本來面目,一身破百衲,髒得要命,腳下穿了一隻破草鞋,腳上黑黑白白五彩斑讕,大概有三年沒洗過腳了,腰帶上吊了一個討米袋,鼓鼓地。

手中拖着一根黃竹打狗棒,突然插入怪叫道:“哈哈,到舊井巷來的財神爺,來到如香樓遇上了瘦皮猴老七。卻要問幹什麼?哈哈!罕見,罕見哩。”

左首大漢急步搶出,怒叫道:“小王八蛋,你在這兒搗蛋麼?快滾!”

小叫花大眼睛一翻,狂笑道:“什麼?哈哈!你罵我小叫花王八?你不撒泡尿照照閣下自己那副尊容,看看是否有尾有四條腿?哈哈!未免……”

司馬英懶得和他們胡纏,大吼道:“讓開!別擋住路。”

“大爺,舊井巷任何一家的粉頭,皆比不上敝樓的來路貨色新鮮……”瘦皮猴老七一面說,一面伸手來拖。

司馬英一聽粉頭二字,明白了大半,不等對方說完,無名火起,伸手接住瘦皮猴老七的手,喝聲“滾”!

瘦皮猴不聽話,沒滾,飛出丈外上了石階,“砰”一聲撞中有面半掩的木門,跌入院中去了。

“哎……”三個粉頭驚叫,轉身逃入門內,瘦皮猴的身軀飛過她們的身側,她們怎能不花容變色?

“咕咚咚!”三個粉頭被地下的瘦皮猴絆倒,跌成一堆。

“妙哉,妙,哈哈!”小叫花子狂笑起來。

左首大漢一聲怪叫,搶出伸右手來一記“金豹露爪”,抓向司馬英的胸膛。左拳突出,拍出“黑虎偷心”,來勢洶洶,拳上斤兩不輕。

“你找死。”司馬英沉喝,左掌一撥,順勢勾住對方的右拳腕脈,信手後扔,大漢有種,直飛出兩丈外,“砰”一聲撞倒了對面一間木屋的大門,跌入裡面去了。

右首大漢一看不妙,火速躍上石階,大聲叫:‘請人鬧場,兄弟們上!”

他一面叫,右手在腰帶上一抄,銀芒乍現,他扔出一把晶亮的飛刀,襲向司馬英的胸膛。

司馬英伸手接住了飛刀,怒叫道:“狗東西!你竟敢用飛刀殺人?該死!”

死字的尾音剛落,飛刀去勢如電,反奔發刀的大漢,也是大漢命不該絕,驚惶中被門限絆倒了,逃得性命。

飛刀掠大雙頭皮而過,門內黑影乍現,是一個身材魁梧,滿臉虯鬚的人,伸出兩個指頭,將飛刀夾住了,踏出門外怪叫道:“好小輩,這飛刀是誰所發的?”

司馬英只信手將刀飛出,根本沒用勁,也不管飛刀是否中的,順手一掌向奔到的小花子拍去。

小花子向下挫,向旁竄出叫:“老兄,咱們是一夥,打不得,快走,高手快趕來了。”

司馬英泰然舉步,說:“高手能吃人麼?我就不信。”

虯鬚大漢大概已知發刀的人是司馬英,大喝一聲,將刀回敬過來,一閃即至。

司馬英向下一挫,人如猛虎撲上了石階,讓過飛刀,揉身欺近虯鬚大漢,“上下交徵”

雙手齊出,猛攻對方胸腹要害,下手毫不留情。

虯鬚大漢一聲冷笑,招出“如封似閉”,連封帶抓立還顏色,罡風隨掌而出,暗勁直迫八尺外。

“咦!”司馬英脫口叫,他知道高手果然出現了,雙方近身相搏,變招不易,只好在百忙中全力伸掌硬拍。

“啪啦”兩聲暴響,四掌接實,人影疾分,司馬英退下了石階,虯鬚大漢退入門內,撞倒了向外涌的人羣。

呼叫聲雷動,如香樓雞飛狗跳,羣鶯亂飛,一陣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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