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貝的食材並不是從長安讓人送至,時間上不夠,也不是洛陽拿的,同樣耽誤工夫,是小貝從陝州抽調而來,陝州緊挨着虢州,虢州也就是弘農的州府。
比起弘農有條河進黃河,陝州位於黃河邊上,水雲間與碧海銀沙酒樓相向而立,裡面的食材絲毫不缺,就算還要給弘農提供糧食,也用不上酒樓的高檔食材。
小貝的電臺一個命令發過去,昨天下午陝州兩個酒樓便派人用最快的速度往老柳樹村送,今天一早食材到達,還跟來幾個騎馬顛得頭重腳輕的二廚,掌勺沒來,還要坐鎮酒樓。
小孩子們不清楚食材得來不易,幾乎抽空了兩個酒樓的儲備,兩個酒樓還要從別的地方申請調撥,小孩子們只知道小貝很講義氣,說請吃飯,馬上就能吃上。
“先讓師傅們去休息,人多,晚上才能吃到,中午對付一頓。”小海見妹妹想要中午安排孩子們吃,出聲攔阻。
“對,一路趕來很累,先休息,中午我們自己對付對付。”小貝連忙招呼人手安排,還拍拍一個大肚子副廚的肚子:“你平時一定沒少偷吃。”
“小貝小娘子聖明。”這副廚很痛快地承認,誰當廚子的不偷吃菜?師傅教徒弟的時候,還會專門留出一份菜給徒弟品嚐。
小貝露出一副我很厲害的表情轉身又去幫忙搬貨,有的貨是鮮活的,比如特殊餵養的小豬,飼養的毒素含量低的河豚,秋天正肥的螃蟹,還有用來熬製湯的榛雞,也就是‘飛龍’,從渤海都督府運來。
小孩子們也湊上前看,見過的很少,大部分認不出來爲何物,有孩子就詢問小貝:“小貝妹妹,縮成一團的是啥?”
“我看看啊,它叫蟄頭,海蟄的腦袋,幹了,去年的,要不就是前年,今年新出的海蟄頭口感不好。”
小貝沒少吃好東西,所以一眼認出來。
“小貝妹妹,這個,這個又是什麼?”另一個孩子也問。
小貝湊過去看:“我說請你們吃的鮑魚,不好辦啦,看大小,應該是六頭鮑,才二十隻,其他的纔是十頭以上的鮑魚,咋分?”
“小貝,鮑魚上面爲啥要割口子?”
“方便曬,我說的六頭鮑是指曬乾以後一斤稱六隻的鮑魚,鮮鮑一斤六隻不值錢。”
“小貝,那一大塊一大塊的是牛肉不?”
“我瞧瞧,哦,是狍子肉,用來燉榛蘑,榛蘑已經醃製好了,還有旁邊那個就是魚翅了,魚上面的鰭,我不認識是什麼鯊魚的翅,反正不是天九翅。”
“小貝,還有肚子紅紅的蛤蟆?”
“哥哥管它叫林蛙,最好吃的是蛤蟆油,估計會紅燜,要麼是清蒸淋汁,炒的味道不好。”
“螃蟹真大,聽人說太湖的螃蟹好吃,是那裡的嗎?”
“不是,太湖的螃蟹在旁邊的一排木盆中,數量少,你看的是大海蟹,不值錢,我家養的,本來我想調醉蟹過來,可酒樓的醉蟹太少,晚上吃的時候先喝一小碗薑湯,哥哥不願意讓我們小孩子吃太多螃蟹。”
“小貝小貝,我認識這個,這叫昆布,村正爺爺買過,很貴,用來做藥方子。”
“以後不貴了,咱村子賺了錢,我去積利州買,養殖的成本還有運輸的成本錢,但是你們不準拿出來賣哦,只能自己吃。”
小貝讓人圍着問個不停,即便如此,她也沒有被問住,每一樣都能說出來,甚至說上幾種做法,想是平時沒少吃。
小孩子們看向小貝的眼神更加崇拜。
“小貝妹妹,當今的皇上吃的真是這些?”一個孩子看看長安的方向,不確定地問道。
小貝使勁點兩下頭:“真的,不一樣的是,做的人不是我調來的二廚,有宮中的御廚。”
“那皇上一定是吃的最好的,對吧?”
“不對,吃的最好的是我,御廚房的菜品沒有我家酒樓多,我主要是有個好哥哥,皇上伯伯想吃哥哥做的菜,得找哥哥過去,我天天跟哥哥在一起,哥哥變着法地給我們做好東西吃。
每隔上幾天,哥哥便會拿出來一種新的菜,先給我們吃,我們吃好了再送到宮中和酒樓,還有很多費錢的零食,哥哥不給皇上伯伯知道。”
小貝驕傲地說道。
小孩子們滿眼羨慕,有一個有本事又寵自己的哥哥真好。
在小貝顯示自己本事,小孩子們期待着晚上能吃到美味東西的時候,老柳樹村的那座鐵索橋對面橋頭出現了一衆人。
比起先前日本人渡邊十一郎直接過橋的張揚來講,對方一衆人顯得非常老實,不僅僅有人,還有套着馬或驢的車。
隊伍停在那邊,從人羣中走出個身穿錦緞的圓臉的人,不敢直接過橋,站在橋頭吆喝。
“對面可是張小貝張大人的行在?弘農縣的孩子都在?”
“什麼人?”守在這方的護衛端槍喝問。
“大、大唐人,別開槍。”對面傳來的聲音明顯帶着懼怕。
“身份。”護衛不爲所動,繼續問。
“陝州,州城,臨河街,雨氏青苗商行大當家,雨易求。”對面立即回話。
“幹什麼來了?”護衛再問。
“送黃瓜、蒜苗還有菠菜與小白菜,加上一批文墨用品。”對面有問必答。
“你自己過來。”護衛依舊警惕。
“好,好的。”對面的人自己一人往橋這方走,一陣風吹來,加上他自己胖,橋晃了晃,嚇得他蹲下去,用手扶着橋板,給人一種風雨飄搖的感覺。
好不容易,自稱爲雨易求的才爬過橋,手搭在橋這邊的橋墩子上使勁喘氣,臉嚇得煞白。
守在橋頭的護衛靠過去一個,聲音不再像剛纔那般嚴厲,道:“要先搜身。”
“明白,明白,搜吧,我都懂,咱小貝金貴着呢,來不得絲毫馬虎,真有人要對小貝不利,我第一個不答應。”雨易求很好說話,擡起胳膊,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等着被搜身,說完話,主動張開嘴,讓人檢查口中是否有東西。
護衛搜查的很認真,從雨易求的腰間布搭裡翻出一疊紙,打開仔細看,是雨易求所在的雨氏青苗商行的文書副本,上面還蓋着陝州的州府印,看樣子買賣做的不小,否則一般的只蓋縣印。
“兄弟,還有,夾在倒數第二張紙跟第三張中間。”雨易求不忘了提醒。
護衛依言翻過去,裡面是一張油彩印的硬紙,圖案爲一個初升的太陽,從兩朵白雲間照耀下來,下面是一片田地,田地中種着稻苗,每個稻苗上長了一個小臉,側對光線看,有三種不停變幻顏色的光印,上有二字‘朝陽’。
還有一個雨易求的畫像,畫的很逼真,在右下角跟着一個鋼印落在那裡。
“雨東家稍待,我去稟報小貝小娘子。”護衛的態度變了,說話的語氣不那麼生硬,臉上似乎還帶了點笑容。
“好說好說,我不急,菜捂的嚴實,天也不冷,凍不壞。”雨易求見護衛態度變了,感到莫大的榮幸。
護衛來到小貝身前的時候,小貝和一幫孩子已經停止說話,正在朝橋的地方看。
“誰?”等護衛到近前,小貝好奇地問道。
“陝州,州城,臨河街,雨氏青苗商行的東家,雨易求,說帶了青菜過來,還有一批文具,除了州府文書印,還有一張參加‘朝陽行動’的彩帖,已驗過,真的。”
護衛沒說廢話,簡明地彙報。
小貝很驚訝:“那讓他過來,哦,先別過來,先發電給陝州,覈實一下,既然是朝陽行動的商家,一會兒我要近距離跟他說說話。”
“是。”護衛領命而去,到橋頭,開始跟雨易求說閒話,卻不讓他過來,另有人發電給陝州詢問。
陝州反應速度很快,回消息確認,還描述了一下雨易求的長相。
“好了,過去吧,手腳儘量不要多動,否則……。”護衛讓開路,對雨易求警告。
“我懂,我懂,否則引起誤會,就地格殺,謝謝,謝謝,這下值了,終於能親眼看一下小貝的樣子了。”雨易求胖胖的臉上帶着獻媚的笑容補充道。
所謂的近距離,跟渡邊十一郎就不同了,沒有那十步距離的限制,也不必下跪,小貝更不曾換官服。
雨易求一直走到小貝的近前,停在兩步遠的距離上,把手老實地背在身後,笑的更甜了,一個大老爺們,笑成這樣也不容易。
小貝也跟着笑,只是比雨易求笑的更好看:“雨東家好,朝陽行動的商家是吧?”
“是是,小貝,你真好看,我孫女今年一歲了,以後有你一半好看,我也知足了,我送來不少青菜,聽說這邊的孩子們多,可不能缺了青菜,全用棉被蓋着,一根蒜苗也吹不壞,你讓人去驗驗,看有沒有毒。”
雨易求腆着肚子,笑呵呵地說着。
小貝也笑着點頭,突然問道:“你能跟我說說,你咋知道我在這裡?”
周圍的孩子紛紛點頭,贊成小貝問的話。
雨易求向後退了一步,因爲小貝的話裡帶有懷疑,他得避嫌。
“我常去碧海銀沙,跟三樓的夥計小凡熟,昨天下午,碧海銀沙突然調集不少東西要離開,還有對面的水雲間,那全是你家的買賣。
我正好在吃飯,我就納悶呀,怎麼了?我跟我請的客商隨便找個理由,我出來了,我問小凡,他說你在附近,要食材做飯,還有不少弘農的孩子。
弘農的事情我清楚,我陝州的官員被抓起來一半,弘農的朝陽行動商家,一定損失慘重,補不齊東西,我就想啊,陝州的孩子是孩子,弘農的孩子也是孩子,是吧?
秋天,家中餘錢還有很多,加上蔬菜下來的多,商行的青菜也賣不出太好的價錢,算是淡季,上次你哥哥弄出來的蒜苗,我賺了很多,現在已經成招牌了。
我就尋思,反正家中的青菜多,也送點,跟小凡一說,家中青菜一起給你們送過去,結果小凡不同意,說怕我在裡面下毒。
我冤呀,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給你下毒,我就算是下毒了,你們還驗不出來?誰不知道你家技術最好,對吧?
我看小凡不容易,得,我自己送,我換了我弟弟去答對客商,我回家收拾收拾就組成了一個隊伍,跟在你家的隊伍一起來。
結果路上路過州中的八寶齋的時候,我想跟老陳說說,一塊作個伴兒,他家也是參與了朝陽行動,你猜怎麼着,老陳病了,在醫館裡掛吊瓶呢。
我一想,不行,不能強拖着他來,萬一死在半路咋整,我安慰他兩句,想走,他把我攔下了,讓我找他兒子,拿一批文具過來,正好給孩子們學習用。
這不,我耽誤點工夫,比你們的隊伍走慢了,現在纔到,我是第一波,老陳那張嘴我知道,碎,沒把門的,估計這陣子,其他人全知道了,後面送別的東西的人也會陸續趕到。
就這麼回事兒,我親自過來,是想問問孩子們想吃什麼青菜,我家中多呢,回頭再讓人往村裡送,淡季嘛,淡季東西便宜,沒幾個錢兒,孩子們吃好了,我也就給自己家積德了。”
雨易求羅羅嗦嗦地說了一大堆,意思卻表達清楚了,也忘了剛纔護衛的話,說話的時候手舞足蹈地比畫,隨着他的動作,那一身肥肉來回顫,還挺有韻律。
他的笑容還是那樣獻媚,小貝的笑容卻變了,變得更加真誠和甜蜜,歪着腦袋聽他說完,問道:“雨伯伯,你怎麼不趁着白菜下來的多,多做點酸菜啊?還有蒜苗,冬天無論如何長的都慢,你可以做成罐頭。”
“我也想,去年做一次酸菜,總爛,罐頭我不會,罐頭的技術不是誰都能學,哎呀,說起這個我就後悔,當初以爲不賺錢,就沒參與,結果技術人家誰也不說。
沒事,冬天我家青菜賣的就好了,我包了一大片地,專門弄大棚,現在大棚的成本更低,我多種黃瓜和菠菜,冬天能賣很多錢。”
雨易求懊悔的神色一現便隱,看樣子是個開朗的人,不然也不會心寬體胖。
“那你賺太多錢了之後幹啥?”小貝其實一直也想不明白錢有很多很多之後能做什麼,對於自己家裡的錢她就很迷茫,她花掉的一百多萬貫到是不迷茫,有點悲傷,還有點甜蜜。
但換成一億貫她就不會花了,她只知道有錢很重要,具體怎麼重要不明白,給她一千萬貫,她覺得可以辦所有的事情。
雨易求摸摸自己的肚子,呵呵呵呵笑起來:“有錢了以後我就去別的地方開店,賺更多的錢,然後參與更多地方的朝陽行動,我除了一個一歲的孫女,還有個沒滿月的孫子,大孫子,長孫。
多賺了以後留給他們,我孫女和孫子再大點,去學堂,那裡面的夫子不得對他們好啊,就算他們笨,也要好好教,讓他們不挨欺負,旁人一說起他們,得這個。”
雨易求豎了豎大拇指。
“就像小貝你一樣,你到的地方,誰敢低看一眼?你是好孩子,但你的身份跟你自己無關,是你哥哥姐姐拼出來的,我現在就給自己的晚輩去拼。”
小貝點頭認同,她還是很講理的,說道:“雨伯伯,你的錢賺的乾淨,還願意拿出來幫助別人,你是個好人。”
“說實話,我不是想賺乾淨錢,最開始的時候,我也有點子騙人,但我怕你哥,我家買賣大,真要去騙人,動靜也不會小,很容易被你哥盯上。
官員怕你,是因爲你們九個孩子理直氣壯,其實官員怕的是你哥哥跟你姐姐,行商的人比官員更怕你哥哥,官員被你們找出毛病,還有個講理的去處,行商的人觸犯到你哥的底線,傾家蕩產都是輕的。
跟你說你可能不懂,你哥要是說讓我商行把所有的青菜捐出來,你哥今天巳時一刻說的,三刻傳到我耳朵中,我必須在兩刻鐘內給你哥一個肯定的回覆,我不敢拖延到午時。
你家醫學院在民間有句話,叫‘閻王叫人三更死,我說五更便五更’,商家對你哥還有一句話,‘判官筆下還陽鬼,小寶冊中無魂回’做買賣的人,有希望被你哥記住名字,因爲他們行的正,也有人怕讓你哥看到,因爲他們走的歪。”
雨易求繼續發揮他碎嘴子的本事,跟小貝講大實話。
“那你呢?”小貝嘿嘿一笑,問道。
“我今天敢來,就不怕讓你哥記住,我反而希望你哥記得越牢越好。”雨易求拍拍那他顫巍巍的胸脯。
小貝也在自己身上比畫兩下,發現不能顫巍巍,靦腆地說道:“好吧,我會跟我哥說,有那麼一個賣青菜的,他叫雨易求,他人具體好壞我不知道,我只曉得,他至少做出了應該有的樣子。”
“謝謝,謝謝,小貝,我一定做好樣子,謝謝。”雨易求手足無措起來。
“不客氣,只要你的青菜中爛菜不多,我就承認你,你知道爲什麼你的酸菜總爛嗎?”小貝眨眨眼睛問道。
雨易求搖頭:“不知道,知道就不會爛了。”
“其實很簡單嘛,你用來醃酸菜的缸要先拿開水燙過,你選的白菜不能有爛的,你用的鹽要拿水煮一煮,然後加蓋子涼涼,白菜放進去以後,不要讓它們接觸到空氣,就是露外面。
壓缸的石頭質地要細密,同樣用開水刷一刷,醃酸菜的時候壓出了泡泡和沫子要及早地舀出來,屋子裡不要太熱,要是發現有點臭味,那馬上換缸,並在裡面加點酒。
罐頭的製作技術,我現在不清楚,你下次來,我到時告訴你,好啦,你來一趟也不容易,晚上在這吃飯吧。”
小貝把醃酸菜的秘密告訴給雨易求,並自己做出判斷,留雨易求一起吃飯。
雨易求瞪大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使勁地想着剛纔小貝像玩笑一樣說出的話,他相信小貝絕對不會騙他,罐頭的製作技術可以後來得到,醃酸菜的方法不可能錯,因爲小貝用不着騙他一回。
聽小貝邀請他一同吃飯,有些不敢確定地說道:“晚飯就不必了吧?我自己找個地方也能吃。”
“就這麼定了,雨伯伯你先去休息,來人啊,帶雨伯伯找個舒服的地方。”小貝決定下來。
雨易求離開了,他帶來的青菜也運到了柳樹村,有人粗略估算過,雨易求帶來的青菜,最少五萬斤,不提菜多少錢,只說運輸的費用就不能小。
還有那個生病的‘老陳’,他的文具也很及時,小貝讓人給陝州發電,讓那裡的醫館對‘老陳’盡心一點,並且免去他的費用,當然,人家‘老陳’不會在乎這點醫藥費,但小貝必須做出一個態度。
也就是小貝他們經常跟哥哥姐姐在一起,否則哪會懂得如此行事,即便是皇子,他也有時候無法擺正自己的位置。
接下來,正如雨易求說的一樣,各種物資,由陝州的商人紛紛送來,各尺碼的成衣,肉食,薪炭,器皿,一馬車或一驢車地不停送到老柳樹村。
每一個商人俱拿出‘朝陽行動’的彩帖,沒有彩帖的商人都不好意思過來送東西,因爲小貝通過電波給陝州的商人放話了,沒有參加朝陽行動的商人,暫時不接收他們的貨物,人力有限,無法進行周密的排查作業。
商人們懂,小貝的意思是,以前怕花錢,沒有拿出錢來進行朝陽行動的商人,這次也沒有資格見小貝,小貝對他們不信任。
一時間讓陝州的商人們發現,有一張彩帖,竟然能成爲金子招牌,小貝收你的貨是給你臉,因爲張王兩家不缺那點東西,沒人逼着你送,但送的商人,小貝都會讓人記下。
找到釣魚的場所,開始掛餌的張小寶還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做的事情,如果知道了,他會感嘆,這時代真好,商人們不敢挾政,知道自己的本分。
畢構悠閒如常,順杆,上餌,甩漂,然後等着有魚咬鉤。
張小寶陪同在側,臉上同樣是淡然的神色,他知道,絕對不能露怯,畢爺爺根本不是來釣魚,多少次了,打小便開始經歷同樣的場面,跟畢爺爺釣魚不容易。
畢爺爺不辭辛勞跑來,豈是釣幾條魚那般簡單?鬥智鬥勇的時候到了。
畢構運氣不錯,魚漂掙動,他一甩杆,一條三寸的草魚上來了。
張小寶根本不在乎自己的魚漂動不動,深吸一口氣,知道正事來了,笑着說道:“畢爺爺威風不減當年,好手段。”
“呵呵。”畢構摘下魚,放在入水的網兜中,笑着看向張小寶,說道:“小寶,你說,這是什麼魚。”
“來了。”張小寶暗道一聲,努力猜測畢爺爺要說啥,回話:“草魚,回頭我給您煎了,要不做湯,您說呢?”
“不急,一條而已。”畢構重新掛餌,刷的一聲甩進水去。
‘好吧,我也不急,能咋滴?當我嚇大的?’張小寶矜持地笑笑,眼睛在水面和天上亂掃。
前面的浮漂突然一動,張小寶利索的起杆,還是一條草魚,粗略估計,比畢構的長上半寸,寬則無法判斷。
同樣摘下來,當到網兜裡,調整魚線,重新掛餌,嗖的一下甩進水去。
“小寶,你也是草魚?”畢構明知故問。
張小寶若無其事狀:“是呀,可能此地草魚多,正常。”
畢構吧嗒吧嗒嘴,納悶,道:“小寶,我看咱爺倆釣的魚怎麼都小啊。”
“有,有嗎?我覺得不小啦,草魚,還指望能多大,水泡子而已,又不是大河。”張小寶心思急轉,想規避開來,不順着話說。
“你的意思是說不小了?”畢構詫異道。
‘完’,張小寶一聽這個問話,登時後悔,跟畢爺爺形容自己同一個詞彙,防不勝防啊,果然是人老成精。
“小寶,是,還是不是?”畢構追問一句。
張小寶正用手揪着身邊的一棵草,單數爲是,雙數爲否,‘是,不是,是,不是’,揪到最後一片葉子爲‘是’,遂回道:“畢爺爺說的有理,還真不小。”
“那小寶依你看,不小的草魚,是青壯,還是老矣?”畢構沒看到被張小寶揪禿了的草,繼續問着。
“啊?畢爺爺,我剛纔打個恍惚,我意思是說,草魚還小。”張小寶認爲自己剛纔判斷錯誤,草也做不得準啊,連忙不承認。
“哦,老頭子我懂了,最近小寶你太忙了,總是恍惚,你的意思是說,小吧?是不?”畢構順着張小寶的話又問。
張小寶摸了摸被揪禿的草,想哭,因爲旁邊只有一棵草,葉都揪沒了,早知道剛纔掐斷,先揪一半。
點頭,認了。
“畢爺爺,你說對了,小,真小。”張小寶回答的時候很想換個話題,比如說日本人弄出來的期貨,或者是雛形的權證,他相信,自己絕對可以忽悠住畢爺爺,跟玩似的,但現在與那無關,現在是釣魚。
畢構突然表現出一副沉痛的樣子,皺起眉頭道:“小寶,你看,你也承認了,釣上來的魚都小啊。”
“也不是太小,能吃,回去我拿面裹了,用油炸,味道很不錯,畢爺爺,您吃過孜然剁椒魚嗎?”
張小寶努力轉變話題。
畢構這時又一次提杆,還是草魚,只有兩寸長,那他也留下了,邊上餌,邊扭頭問:“沒,你跟我說說,做那個什麼魚來着,對魚的大小有沒有要求?”
“沒有。”張小寶違心地迴應。
“好啊,沒有就好,我就怕大魚跟小魚待遇不同,你說說,魚要是換成人,按你的做法,是不是老少通吃?”畢構根本沒有去做重新轉移話題的打算,凡是張小寶說的,一概順着,好象真是來釣魚,散心一般。
張小寶卻如臨大敵,他明白能讓畢爺爺如此做的唯一解釋,那就是自己的話題還在畢爺爺的掌握之內。
使勁喘了兩口氣兒,張小寶賭博一般地說道:“也不是啊,太老的魚做出來口感不行。”
“是呀,小寶你一說,讓老頭子我頗有感慨,魚老了,做不成你說的那個菜,人老了,也是個麻煩,哎~”
畢構嘆息連連。
張小寶懊悔地把旁邊被他揪禿了的草連根拔起,重新順着畢構的話題說道:“畢爺爺,您還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