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又拿出來的東西是一個珍珠,白顏色的,被他託在手心裡,隨周圍人影晃動,珍珠上面的光線便有了強弱變化。
先前圍攏在他身前的賭客們下意識地向後退去,害怕,萬一碰壞了賠不起。
連見多識廣的莊家也不由得露出吃驚的表情,眼睛眯起來,大約估計一下,此珍珠直徑差不多有兩釐米,是六分珠還是七分珠暫無定論。
然,不管是哪一個,此珍珠的價值都不會低,尋常人家不可以擁有,否則便是罪。
各種各樣的眼神在周圍人羣的眼睛裡閃現,各種各樣的表情在衆人的臉上變幻,恍惚間,珍珠的光芒似乎照亮了整個大廳。
隨着他們的安靜,影響了越來越多的周圍人,於是一個個順着目光看過來,再一同跟着驚愕,整個大廳極短的時間內靜謐了下來。
“不就是個七分大的珍珠嘛,看你擺弄來擺弄去的,你不知道你手上出的汗對珍珠有傷害?至少你先把你手洗洗,你看看那珍珠讓你蹭的,都黃了,那是泥水還是氧化了?就是時間長了的意思。”
小貝的聲音突兀地傳來,她見不得別人拿只髒手搓珍珠,放到一個綢子上,看着也養眼不是?可惜那個珍珠了,磨成粉沖水喝下去還可以安神,沾上不少汗水怎麼吃?
拿出珍珠的人聽到小貝的話,慌忙地把另一隻手在身上使勁蹭蹭,珍珠倒過來。這隻手再蹭,又看看自己帶有泥垢指甲的手指頭,很尷尬的微微彎曲着,儘量不讓別人多關注。
“給,放上。”小貝好心地從包包裡拿出一塊疊了四疊的銀白色緞子,擡胳膊遞過去。
“謝謝,謝謝。”帶來珍珠的人雙手託在緞子下。呈起珍珠,如是,能夠把髒手遮擋住。
珍珠一放到銀白色的緞子上。立即顯出跟方纔不同的華貴之姿,使看到的人從心中生出一絲純淨的感覺。
莊家眼睛眯的逾發厲害,他是識貨之人。銀白色的緞子看上去是一片白,仔細瞧會發現上面還有刺繡,杭州刺繡獨特的風格讓人見過一次便難以忘懷。
用銀色的絲線於銀色的緞子上刺繡,尋常人做不出這等事情,此乃低調到及至的奢華。
等拿珍珠的人身體輕輕動了動的瞬間,緞子上相和的光色如湖水般輕輕盪漾,讓莊家眼睛猛然睜大,深吸一口氣,卡在喉嚨裡,想呼卻呼不出來。
那緞子上的圖案竟然是祥雲朵朵。鸞鳳呼和,傳說中內宮用的精品。
嗓子中發出幾下乾澀的聲音,莊家哆嗦了,此一方緞子,比起上面所呈珍珠價值不知高出多少。
幾近虛脫的狀態下。莊家長出口氣,剛纔多虧沒爲幾千文而去得罪人,這幾個孩子是從哪來的?他們……一、二、三……八、九,九?爲什麼是九呢?爲什麼是四個男娃子和五個女娃子呢?究竟爲什麼啊?
‘你們是閒的?你們一早吃完飯不在碧海銀沙酒樓玩,非跑到賭坊幹啥呀。’莊家心裡抱怨着,嘴上啥都不說了。手上卻在做動作,把手掌張開,手心向外,慢慢地貼在大腿上,一動不動。
他實在是怕自己的動作在某個時候引起別人誤會,從而告別這讓人留戀的紅塵,連個解釋都沒有的那種。
莊家猜到也確定了剛纔連輸好多把的孩子的身份,但他不會告訴別人,心裡是緊張與竊喜並存。
其他人不知道幾個喜歡參與賭博的孩子是什麼身份,心思俱放在珍珠上面。
小貝也在看,她是考慮沾了汗水的珍珠吃到肚子裡是否會中毒。
“比我們家的珍珠大。”小遠悄聲對小貝說道。
“你是說面前的珍珠比咱們房子裡的那個大?”小貝用手比量一下,她房子中的那個是鵝蛋大的,曾經被她往大理石地上摔,彈性不錯,而且還結實。
聽哥哥說,當時還有個雞蛋大的,怕消息傳進宮裡,皇上伯伯突然得上一種必須要大珍珠才能治療好的病,所以在皇上伯伯沒得到消息併發病之前送過去,果然,皇上伯伯還沒等病呢,身體就先好了。
小遠顯然不是這個意思,繼續小聲說道:“我說的是咱家養殖的珍珠,沒有這個大,最大的也不行。”
“還用你說,養殖的才幾年,還得再等等,你說他把珍珠拿來要做什麼?不會是給大家欣賞一下吧?也不怕被人搶去,我都不敢把包包裡的珍珠拿出來玩。”
小貝突然想起對方所圖什麼的事情,在賭坊可以拿出珍珠,但那是在沒錢了的情況下,此人剛纔明明是賺了六十貫,居然還把珍珠給拿出來,他要作甚?
莊家同樣想了解清楚,下意識地看了小貝九個人一眼,咳嗽兩聲,把衆人的目光招回,含蓄地笑笑,對帶珍珠前來的人說道:“不知這位小哥兒,是打算把珍珠賣了,還是僅僅讓我等見識見識珍珠七分大的樣子?”
莊家一問,其他人才反應過來,你小子剛纔既然贏了六十貫,還把珍珠拿出來幹啥?難道是想告訴別人你有珍珠?
莊家見對方沒答話,還是那副笑容,說道:“若是要賣,今天我做主,整個益州成所有的首飾店,沒有一家會比賭坊出錢多。若是後者,那我們可要多謝小哥兒了,平日裡難得一見的珍珠,今天有幸離這麼近觀瞧,實在不惘此生。
不過呢,小哥兒還是快快把珍珠收起來,人多眼雜啊,當小心爲上,我說的可對,來來來,都別閒着,繼續玩吧。”
莊家說完話,果真又重新站好。並拿起色子和色盅,要開始了。
帶珍珠來的人左右看看,見別人不再關注他,一時間發現很無趣,訕訕笑了下,又搖搖頭,開始把珍珠往懷裡揣。
“這位大哥哥。等……等一下,你把我那個手絹還給我好吧?”小貝急了,看兩眼珍珠咋還得送一方比眼下珍珠更貴重的杭繡?知道這銀白色的蠶絲多少錢不?是變異的。不是尋常那種。
“我買了。”拿珍珠來的人很隨意把十貫的紙幣扔給小貝,瞧他那意思是不需要小貝再找給他錢了,他今天高興。大方一次。
“我靠,居然還有人敢拿錢砸我們?小貝你讓開,今天我讓他見識見識,來,把你的珍珠拿出來,我買了。”
小遠上前一步對其說道,反正他不擔心對方揣着手絹跑掉。
“買?買的起嗎?珍珠,無價,知道不?”拿珍珠的人搖頭。
“我發現了,你就是來顯擺的。你繼續顯擺你的,你把手絹還我們,我們那手絹用習慣了,不賣。”小遠懶的搭理對方,把手絹要回來就行。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情,別往前搭手,鬧心。
有珍珠的人嘿嘿一笑,說道:“要不我讓你們再看看,讓你們好好過過眼癮,我那十貫錢還給你們。不變。”
他是真的捨不得把手絹還回去,他摸着手絹的時候有種清涼的感覺,而且手感非常舒服,覺得手絹還算可以,因此打算留下。
“你這不是買,是搶,我們知道你弄來個珍珠不容易,我們弄一個手絹……誒?問一聲,你從哪弄來的珍珠?”
小遠說着說着,突然想到個非常關鍵的問題。看對方的模樣也不像可以擁有珍珠的人,否則怎麼會認不出銀絲杭繡,比起正常的銀白色的蠶絲多出一絲厚重感,因顏色乍看時相差不大,所以挑選的時候非常費勁,數量還少。
對方認不出來,甚至是連最簡單的杭繡都看不出,說明對方少了一種底蘊,那麼珍珠從哪來的?
“我手上的珍珠是……我爲什麼要告訴你?以前別人瞧不起我,說我窮,人還沒志氣,看,現在我還窮嗎?志氣?人窮才志短。我劉風要讓以前看不起我的人知道知道,我劉風不是窮命,他們瞎了眼,哼!我能娶到更好人家的閨女,我有錢。”
自稱是劉風的人精神狀態此時在小遠看來不怎麼好,估計是有那麼一個不美好的回憶,在想組成一個家庭的時候受到了經濟方面的制約,所以沒組成。
但你跑到賭坊來跟誰炫耀呢?莫非是開賭坊的人?那一個七分大的珍珠似乎依舊差很遠,當初人家要是因爲錢看不上你,現在你拿個珍珠,只要你不搗亂,人家依舊不會多看你一眼。
小貝總覺得劉風手上的錢和珍珠來路不正,眼珠子轉轉,笑了,說道:“劉風大哥哥,我也有個珍珠,你看看,和你的珍珠是不是產自一個地方。”
說着話,小貝翻自己的包包,也不知道她把珍珠塞到哪個角落了,翻了好一會兒,才捏個珍珠把手中包包裡拿出來。
“看,比你的珍珠大一點點哦。”小貝晃動兩下捏珍珠的手,對劉風說道。
劉風的眼睛先睜大了,把自己的珍珠拿起來,往小貝手邊湊,兩廂一比,果然,他發現自己的珍珠比對方的小一圈。
周圍很配合地響起一片驚歎聲,今天開眼了。
“不可能,你怎麼也有珍珠?你……絕對不可能,他們說除了我,再沒有其他人。”劉風剛剛生起的自信被小貝的大珍珠給打擊掉了。
“誰?他們是誰?你說出來我或許能把珍珠直接給你。”小貝搖搖捏珍珠的手,期待地問道。
劉風沉默,咬咬牙,提議:“他們是神仙,不會見你一個凡人,你敢不敢跟我賭,誰贏了誰得到對方的珍珠。”
“賭,我同意,我跟你賭,不僅僅是珍珠,包括身上所有的錢財。”未等小貝接口,身後響起答應的話語。
小貝驚喜地回過頭,嘻嘻笑兩聲,說道:“哥,你一定要把他贏得傾家蕩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