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長安城裡風聲鶴唳。
朝中大臣人人自危,家家戶戶大門緊閉,生怕下一個倒黴的人就輪到自己。
長安城的上空,籠罩着一股肅殺壓抑的氣息。
一座原本安寧祥和的都市,因了這場突如起來的驚變,突然變得草木皆兵起來。
一場萬衆矚目的秋闈,卻以如此戲劇的突變匆匆落幕,實在引人嘆息。
這一晚,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平王府裡,平王與一衆心腹大臣正秘密商議着事情的進展。
平王睡眼惺忪地掃視了場中諸臣一眼,不耐地打了聲哈欠,懶洋洋地問道:“事情進展如何了?”
武寧熊連忙諂媚地傾身道:“稟王爺,下臣已按王爺的吩咐將一衆涉案人等緝拿歸案了,如今正關在刑部大牢裡等候問審。”
平王忍下瞌睡,高興地拍了下大腿,“做得好!平日裡這羣礙眼的老匹夫吱吱歪歪的老找本王麻煩,如今總算把他們一網打盡了,本王也算有個安穩覺可睡了。”
平王說罷高興地看向武寧熊,“武大人辛苦了,本王事後必定重重有賞!”
武寧熊心裡樂得心花怒放,面上連忙點頭哈腰道:“這些都是屬下的分內之事兒,不敢當王爺的賞。”
平王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行了。本王心裡有數。既然事情都辦妥了,沒事兒就都散了吧!深更半夜的大家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田若甫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王爺,咱們還未商議到此次案件審判的具體細節呢。怎麼能就這樣散了呢?此事兒還有許多細節之處有待商榷,事情成敗在此一舉,萬萬不容有失啊!”
平王困極地打了聲哈欠,不耐道:“這事兒還有啥好商量的?如今證據確鑿容不得他們抵賴。明兒讓大理寺開庭隨便審審,直接把人定罪問斬不就得了?莫要再羅裡吧嗦的,沒得擾了本王的好夢。”
田若甫一陣着急,“王爺萬萬不可!張蒼和等人在民間有很高的聲望,絕不能隨隨便便就給他們定罪啊!咱們要是想讓那些讀書人信服,必須得想個合理的由頭,讓那些讀書人挑不出毛病來。這才能給他們定罪啊,要不然怕是事情有變!”
平王絲毫不爲所動,他見田若甫三番四次質疑自己的決定,心裡頓生反感,當下便冷聲道:“田大人多慮了。這事兒沒啥好商量的。就按本王說的去做吧!”
田若甫心裡着急,他正想出言再諫,卻被平王揮手打斷了。
平王惱怒地看了田若甫一眼,方纔他正攬着美人行着那顛鸞倒鳳的美事兒呢,卻在即將到達最酣暢淋漓之際被人從金鑾帳內喊了起來,這個急性子的王爺別提有多鬱悶了。
他還以爲有啥十萬火急的事兒半夜三更叫他起來呢!沒成想竟是爲了這麼一件小事兒打斷了他的好事兒,平王心裡十分的不爽,隱隱有些覺得田若甫實在小題大做了。
如今他正想着回去繼續那件美事兒呢,哪兒還有心情聽他們在這兒羅裡吧嗦地說些無關重要的事兒?
“可還有何要事兒要奏?”平王不耐煩地看了衆人一眼。
衆人見平王情緒不佳,均不敢再諫言。只得無奈地低頭道:“臣等無事可奏,恭送王爺!”
田若甫無奈地看着平王拂袖遠去,心裡十分的焦慮和擔憂。
他總覺得事情遠沒有他們想象中的簡單。如今他們一舉之間便把這些個勢力盤根錯節的老臣掰下了臺,總覺得事情過於輕易了些,讓田若甫莫名地覺得不安。
他轉頭看向身後的幕僚,“讓你找的那兩個書生沒問題吧?”
幕僚低頭恭敬地回道:“稟大人,屬下已經着人仔細調查過他們的背景,他們乾淨得很,屬下已吩咐他們明兒按計劃行事兒,絕不會出現紕漏的,大人放心。”
田若甫點了點頭,“他們那邊纔是此事兒的關鍵,叮囑他們小心行事兒,不容有失。”
幕僚點頭應道:“是,大人!”
翌日一早,張蒼和等幾位大臣被關入刑部大牢的消息,頓時像長了翅膀般悄悄地在京城傳了開來。
消息一傳出,長安城頓時內外震驚。
誰成想朝野裡最屹立不倒的幾位老臣子,竟一夜之間全部陷身囹圄呢?
這消息對那些讀書人來說,尤爲不能接受。
因此,消息一宣揚開來,國子監的書生們便開始廣發英雄帖,羣邀各路學子齊聚醉仙樓,共同商討此次科舉舞弊案的事宜。
花志榮作爲臨陽解元,又是當今國子監備受矚目的新生,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只是無奈花朵朵將請柬沒收了,死活不讓他來,花志榮無奈只好將自己關在書房裡生悶氣。
這一日醉仙樓里門庭若市,所來之人俱是長安城裡素有才名的文人騷客。
也有許多沒收到邀約的書生聞訊趕來,險些擠爆了醉仙樓的大門,連隔壁的白雲樓也不遑多讓。
許多人擠不進醉仙樓便退而求其次,移步到白雲樓去就近打聽消息。
人人都想第一時間瞭解這次科舉舞弊案的最新進展。
畢竟此次秋闈可是許多人窮盡一生奮鬥無數年的目標,好不容易恢復了秋闈,衆人寒窗苦讀十幾年終於有望展翅高飛了,沒成想又出現科舉舞弊的罪案,也不曉得這次的成績作不作數。
那些考得不好的書生自然無所謂,畢竟若是重考一次,對他們來說可是大大的有利。
然那些考完自我感覺良好的考生心裡可不願意了。畢竟若是重考一次,可不一定能有這麼好的發揮。
況且他們當中許多人都是異地千里赴考的書生,家中並不富裕,這一回上京赴考已是家中四處籌措才得來的盤纏,誰禁得住如此連番折騰啊!
若是重考一次,那意味着又要在京都再停留好些日子,這對於捉襟見肘的窮書生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他們自然對此事高度關注,忍痛進了白雲樓,花大錢點了一杯最低廉的茶水,坐在角里靜候事態的發展。
此刻,醉仙樓和隔壁的白雲樓裡坐滿了書生,兩間相距不足百米的屋子裡,人們在紛紛議論着這出驚人的劇變。
楊遠帆和方恨水赫然也在其列。
直到此時人們方曉得,原來發起此次集會的是一個叫做王書平的白衣書生。
要問王書平是何許人物?問十人恐怕會有九人回答不知。
畢竟王書平在人才雲集的長安城裡,不過是個毫不起眼的寒門學子罷了!衆人之所以欣然應約,看的自然不是他的面子。
只因此事兒涉案太廣,恰巧無人敢出頭,而這位寒門學子又無所畏懼,便充當了這個帶頭人。
大家心裡對事態的發展也是關心得緊,也甭管牽頭的人是誰,收到請柬便匆匆趕來了。
待醉仙樓坐滿了人後,一名白衣書生從人羣裡站了起來,擡手讓衆人安靜下來。
待人羣靜下來後,白衣書生拱手說道:“在下王書平,感謝諸位高義,不畏閒言趕來赴今日之約!”
在座的書生們見原來眼前這相貌平平之人,便是今日發起聚會的王書平,心理俱是十分的訝異。
只見王書平朗聲問道:“諸位都知道咱們今日齊聚一堂是爲了商討幾位大人遭陷入獄之事兒。只是諸位可知曉大理寺究竟是因什麼由頭逮捕了幾位大人?”
衆人面面相覷,皆是一臉的茫然。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他們只是聽說了幾位大人被捕的事兒,至於是因爲何事兒,卻是誰也不曉得。
王書平身旁的青衣書生起身朗聲答道:“聽說是有人舉報幾位大人泄漏考題,共同操縱秋闈結果。”
青衣書生此話一出,頓時滿堂譁然。
“荒謬!”王書平怒得一拍桌面,桌面茶盞錚錚。
人羣聽得此生驚喝,頓時安靜了下來。
王書平冷笑道:“實在是荒天下之大謬!張大人等人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對大晉一片忠心天地可鑑,日月可表!又怎會做出這等齷齪之事兒?怕是有人見不得諸位大人擋住了他們的路,想要斬草除根吧!”
在場衆人聽了此話兒不由交頭接耳起來,人羣裡頓時想起了嗡嗡嗡不絕於耳的議論聲。
青衣書生見此滿臉緊張道:“王兄,話不可亂說!讓人聽去了那可是砍頭的大罪!”
王書平冷哼道:“哼,頭可斷,血可流!我王書平堂堂讀書人,不懼生死!但讓我一身錚錚鐵骨,去眼睜睜看着幾位大人冤屈受辱,卻是萬萬不能!”
王書平激動得滿臉通紅,“今兒我王書平無論如何也要爲幾位大人出頭鳴冤!諸位仁兄若是也願意爲幾位大人打抱不平的,請站到在下這邊來!”
在場的書生裡哪個不是錚錚鐵骨的漢子?聽了王書平方纔那番熱血沸騰的話兒,個個都是面容激動,毫不猶豫便站到了王世平身邊。
王書平和青衣書生不着痕跡地交換了眼視線,又若無其事地錯開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