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參將滿臉失望之色,這口諭說了跟沒說有差嗎?
他不甘地看着楚凌軒,“事情如今緊急,老佛爺難道就不曾指派哪個大臣下來具體負責此事兒嗎?”
楚凌軒不急不躁地看着陳參將,“陳參將要是心裡有適當的人選,大可提出來,楚某一定回稟老佛爺知曉。”
“當然,陳參將要是認爲自個兒可以勝任,自然也可毛遂自薦,楚某自當極力說服老佛爺將這個差事交給陳參將來辦!”楚凌軒笑吟吟地看着陳參將。
陳參將臉色一紅,頓時有些訕訕然起來。
他乾巴巴地笑道:“楚將軍說笑了,陳某不過一介莽夫,哪兒勝任得了如此重任,還是另請高明的好!”
楚凌軒也不揭穿他,反倒順着他的話接着問道:“不知陳參將認爲此事兒交給誰來辦比較妥當?”
楚凌軒說罷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彷彿要以眼神來剝掉他身上所有的僞裝。
陳參將被楚凌軒看的心裡緊張,不由手心一陣冒汗,不由自主地將眼神飄向田若甫那頭。
果然是一夥兒的麼?楚凌軒淡淡一笑,他倒要看看這些人又在打什麼如意算盆。
上回才收到密探傳來的消息說平王爺與匈奴人來往過密,如今又傳出邊關告急的消息,這事兒究竟是真是假。是煙幕彈還是真危機,他倒要撥開雲霧看個清楚明白。
只見田若甫朝陳參將搖了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一切按計劃行事。
陳參將吸了口氣,勉強穩下心神,轉頭硬着頭皮看向楚凌軒,“依陳某拙見。此事兒當交由平王爺來牽頭比較妥當,平王如今協理着兵部的事宜,太皇太后身子不適,自然當由皇子來拿主意,楚將軍認爲陳某說的可在理?”
果真是衝着平王去的麼?
也是。只要把平王拉下了臺,雲王就是所有王子裡頭身份最尊貴的承繼者。
二皇子雖則較他年長,然生母卻是個上不得檯面的賤婢,他自個兒本身又身患殘疾,一腳殘缺早已與帝位無緣。
而五皇子又尚且年幼,羽翼未豐。實在不足爲懼,剩下的自然只有寧王了。
寧王在民間素有盛名,深受百姓愛戴。實在是雲王登上帝位最大的競爭對手,按照雲王做事慣常喜歡一石二鳥的秉性,此次斷然不會放着寧王不管,只對付平王一人的。
果然。只聽另一個文臣出言建議道:“如此說來,此事兒還涉及到了戶部,戶部如今歸寧王協理,依在下看來不如由兩位王子共通協理此事兒?不知諸位臣工意下如何?”
衆人面面相覷,有些個相熟的大臣私下裡交頭接耳了一番,最後表決時,個個俱表示無異議。
田若甫與陳參軍等人見事情如此順利。面上俱流露出微不可察的得意,只是他們很快便低頭掩飾去了嘴角的上揚,換上一副憂國憂民的士大夫嘴臉。
張蒼和轉頭看向楚凌軒,“楚將軍,既然大家都無異議,還請將軍辛苦一趟,將大夥兒商議得的結果報與太皇太后定奪。”
楚凌軒頷首道:“張大人放心,楚某定將諸位大人的建議回稟老佛爺。只是楚某還有一個小小的建議。”
楚凌軒說罷意味深長地擡頭掃了田若甫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他臉上的神情一僵,顯然是沒料到楚凌軒還有下着。
張蒼和點頭道:“楚將軍有話但說無妨。”
楚凌軒一臉平靜地建議道:“既然方纔兩位大人提到了此事兒涉及到兵部和戶部,那兩部的尚書大人自然也與此事兒有着莫大的關係。”
“既然如此,此事兒不如就由兩位王爺來統管,而兩位大人則具體跟進此事兒的進展,諸位大人認爲楚某的建議如何?”楚凌軒說罷擡眼目光灼灼地盯着田若甫。
哼,想獨善其身麼?我偏要拉你下水!
即便真迫不得已要溼身,那也要一起下河裡來趕這趟渾水!沒的咱溼着身子在水裡搏鬥,你卻隔岸觀火的道理。
楚凌軒的聲音剛落,殿裡便響起了竊竊的私語之聲。
田若甫擡眼陰狠地看着楚凌軒,恨不得將楚凌軒臉上微笑的表情撕個粉碎。
張蒼和聽罷諸位臣工的意見後,又轉過頭來看向田若甫和新上任不久的戶部尚書王啓慶,“不知田大人和王大人意下如何?”
王啓慶是保持中立的純臣,況且此事兒的確涉及到國庫開銷的事宜,他自然是無異議。
田若甫見王啓慶都表態了,他若是再不同意,怕是會引來衆人的懷疑,當即也忍着窩火,勉強道:“能爲老佛爺分憂,老夫榮幸之極!”
楚凌軒笑吟吟道:“兩位大人真不愧是我大晉朝的肱骨能臣,果然是心懷天下黎民蒼生,爲了百姓的福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啊!卑職回去一定將兩位大人的拳拳之心上表太皇太后知曉!”
在場的大臣們也紛紛說着好話,一頂頂高帽華麗麗地往田若甫頭上飛去,壓得他險些喘不過氣來。
田若甫僵着臉皮笑肉不笑地衝大夥兒裂着嘴巴,笑得簡直比哭喪還難看。
楚凌軒欣賞罷田若甫臉上精彩的表情,這才朝大夥兒拱了拱手,瀟灑地揚長而去。
此番商議雖則沒能商量個湊效的對策出來,但好歹也讓他摸到了些許線索,此事兒他已百分百確定必定是雲王和田若甫在背後搞的鬼。
至於匈奴人有沒有參與其中,那就要看密探送回來的情報究竟是如何說的了。
楚凌軒一邊沉思一邊健步如飛,快速朝慈寧宮奔去。
朵兒還在慈寧宮裡頭呢。雖則說有太皇太后在,但這裡畢竟是皇宮,處處龍潭虎穴,楚凌軒生怕花朵朵一個不慎落入了別人設好的陷阱裡。
他心裡着急也沒留神太多,卻在路上拐角處險些撞上一個忽然竄出來的身影。
楚凌軒連忙急剎車,後退了好幾步才險險站住了身子。
他不由皺着眉頭看向來人,卻見眼前是一個宮女模樣裝扮的侍女。她正掛着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泫然欲滴地瞅着自己。
楚凌軒最恨這些半路跑出來的野花了,不由惱得沉下了臉,“你是哪個宮裡伺候的奴才,你家主子沒教你規矩嗎?竟如此不長眼睛。貴人的路也是你能攔得的?”
楚凌軒渾身散發出冷然的氣息,儼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那宮女可憐兮兮地扁着嘴吧,聲音微帶哭腔,“楚哥哥,我是菡兒啊!你不認得我了嗎?”
此人正是在宮裡忍姓埋名生活了大半年的盧憐菡。
盧憐菡從小黃門嘴裡打聽到楚凌軒今兒要進宮面聖後,可是早早便起來梳妝打扮了。
她晨起便在慈寧宮附近的御花園裡不停地晃悠。就想着伺機見上楚凌軒一面。
如今總算讓她逮到機會了,盧憐菡又怎會不好好把握?
只要楚凌軒能帶走她,即便是讓她在楚凌軒身邊當個奴婢她也是心甘情願的。總好過如今在這深宮大院裡過着黯淡無光的日子。
楚凌軒皺起眉頭,冷冷道:“本將軍認識你嗎?”
盧憐菡難以置信地看着他,“楚哥哥,我是菡兒啊。你的未婚妻盧憐菡,你忘了嗎?”
“本將軍的夫人在慈寧宮,你認錯人了!”楚凌軒說罷冷冷繞開盧憐菡,再也不看她一眼,板着臉拂袖離開。
盧憐菡愕然地愣在原地,沒有辦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楚哥哥竟然說不認識她!
他竟然不認識她!
盧憐菡忽然悲從中來,忍不住掩面痛哭起來。
她瘋了似的轉身朝楚凌軒撲了過去。“楚哥哥,你別不要我!”
然她還沒近到楚凌軒的身,便被一股凌厲的掌風掃得倒退了好幾步,最終站不穩腳跌倒在地。
楚凌軒轉頭陰冷地盯着她,“看來不說清楚你是不會死心的了。本將軍說最後一遍,本將軍不—認—識—你,你要是非得跟本將軍說什麼舊事,那就先把命納上來吧!”
盧憐菡擡頭愕然地看着他,“楚哥哥,你說什麼……什麼命?菡兒沒聽明白!”
楚凌軒冷笑道:“別揣着明白裝糊塗!你欠過我家娘子多少條命你還數的清嗎?要不是朵兒她憐憫你失去家人,孤零零一個人活在世上可憐的緊,你以爲你如今還能好生生呆在宮裡嗎?”
盧憐菡心裡一緊,慌張地搖頭否認,“不!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沒做過!我沒有……,楚哥哥你要相信我,都是花朵朵那小賤人污衊我……”
盧憐菡話還未說完,便覺一陣凌厲的掌風朝自己撲了過來,接着便是嘴巴一痛,一股血腥氣從喉間涌了上來。
她難以置信地看着楚凌軒,“楚哥哥,你竟然傷我?”
楚凌軒像看一件死物似的冷冷地看着她,“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楚凌軒再也不願意看她哪怕再多一眼,拂袖轉身而去。
“楚哥哥……”盧憐菡慌張地伸長了手。
她爬將着想要追過去,然不過是剎那間,楚凌軒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長廊裡。
盧憐菡癡癡地望着長廊的方向,串串淚珠沿着臉頰滾落了下來。
伊人已遠去,她的夢至此,已徹底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