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楚文婷提起田氏,楚凌軒這纔想起來他自進門到現在都不曾見到田氏的身影。
難怪他方纔一直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兒,往常若是田氏在,早就從旁冷嘲熱諷的了,耳根哪裡還能這般清靜?
這麼說來田氏是被罰去小佛堂了嗎?究竟發生什麼事兒竟讓這個趾高氣揚的毒婦也栽了跟斗?
難道是他讓人暗地裡安排的人起了作用?
楚凌軒並不曉得他遇刺那晚楚府所發生的事兒,他只好按捺下心裡的猜測,一邊往花朵朵碗裡夾着菜,一邊不動聲色地傾聽着。
只聽老夫人淡淡道:“你這是在怪祖母苛待了你母親?”
楚文婷心裡一驚,連忙低下頭來,怯怯道:“孫女不敢!”
老夫人冷哼一聲,“你不敢?你有什麼不敢的?你們都敢揹着我這老婆子毒殺我楚氏的子孫,如今不過是對長輩不敬罷了,又算得了什麼事兒?”
楚文婷驚慌地擡起頭,“祖母冤枉啊,孫女沒做過……”
老夫人冷笑道:“怎麼,你們一個個都當我這老婆子是瞎的嗎?別以爲我不曉得你們私底下都做了什麼醜事兒!”
她冷冷地盯着楚文婷,“要不是爲了楚家的顏面着想,這樣的毒婦早該掃地出門了,讓她去佛堂替咱們楚氏那些薄命的子孫祈福,已經算是寬容她了。你還有臉來替她求情?”
說罷“砰“地一聲擱下筷子,想到那五個月大已經成型的孫兒,她就捂着胸口氣得吃不下飯來。
楚氏本就人丁單薄,好不容易有個妾侍傳出了喜訊,卻被田氏生生毒殺去了。在這之前,這樣的事情怕是不知發生了多少回了。起先沒讓她捉到把柄也還罷了,如今人證物證俱在,老夫人又豈能咽得下這口氣?
她本就氣惱田氏得緊,偏生楚文婷還忒沒眼色,在她最高興的時候提那些掃興的人和事兒,這讓老夫人心裡又怎能不膈應得緊?
此刻她看着楚文婷那酷似田氏的模樣就厭煩得緊,壓根兒就不想再看她哪怕一眼。
楚文婷臉色一陣蒼白,咬着脣低下頭不敢說話,眼框裡蓄滿了淚水。
朱氏連忙勸道:“娘。您別勞氣。小孩子不懂事慢慢教就是了。彆氣着了身子!大夫說了您如今的身子可不能動怒啊!”
老夫人負氣道:“哼,氣病了才更好,這府裡多的是人巴不得我馬上兩腳一蹬呢,如此也好趁了那些小人的心!”
“祖母。孫女沒有……”楚文婷擡眼委屈地看着老夫人,豆大的淚珠從臉頰撲簌撲簌地滾落了下來,瞧着好不可憐。
她見老夫人壓根兒不理睬自己,傷心之下索性趴在桌面上,聳動着肩膀不住地哭泣。
楚文華不忍見楚文婷如此難過,連忙從旁勸道:“祖母,四妹她也是心疼伯孃,並不是有意惹祖母生氣的,求祖母原諒四妹。”
楚文婷擡起頭滿臉羞憤地瞪着楚文華。“不用你假惺惺!如今人人都擡舉着你巴結着你,你現在風光了?要不是你娘奪了我孃的管家權,我何至於落得如今的田地?我討厭死你們了!”
說罷拂開楚文華的手,捂着嘴嗚咽着起身奔了出去。
她的貼身丫鬟一陣愣神,急忙惶恐地追了出去。“小姐,小姐,等等奴婢……”
“呃……”楚文華愣愣地看着楚文婷的背影,微張着嘴巴半晌說不出話來。
朱氏尷尬地坐在那兒,沒想到自個兒母女一片好心卻被人當成了驢肝肺,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被一個小輩如此奚落,朱氏饒是再好的脾氣也禁不住心中生怨。
既然人家絲毫不領情,自己又何必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朱氏索性不再開口,淡淡地坐在那兒作壁上觀起來。
看到楚文婷竟敢對長輩如此不敬,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
她伸着手指,顫巍巍地指着門口的方向,“瞧瞧,你們都瞧瞧,這就是咱們楚家教養出來的女兒!幸虧今兒在這兒的都是自家人,這要是讓外人瞧見了,還不定怎麼編排咱們楚家的家教呢!日後咱們楚家還要不要嫁閨女了?”
楚姜濤滿臉羞愧,“都是兒子教導無方,讓母親失望了,兒子回頭定好好教訓她,請母親息怒!”
老夫人長長地嘆了口氣,無力地擺手道:“罷了罷了!兒大不由娘,她都快到議親的年齡了,早些找個好人家將人嫁出去吧,省得相看兩相怨。”
楚姜濤連忙應聲道:“是,母親放心,兒子必當儘早替婷兒找處好人家。”
他說到這兒又一臉爲難,“只是這議親的事兒我一個大老爺們畢竟不好出面……”
此刻楚姜濤可不好意思求助於朱氏,畢竟方纔楚文婷才生生將人家給得罪了呢,他可沒那麼厚的臉皮轉過頭來讓人家幫忙。
老夫人嘆息道:“罷了,老二媳婦畢竟不是她的親孃,即便尋到再好的婆家興許她也不領情,日後日子過的不順心還反過頭來埋怨她二嬸。咱可不能叫你弟妹受這等委屈。”
朱氏心裡暗鬆了口氣,感激地擡眼看着老夫人。
她真是生怕老夫人將田氏兒女的親事兒交給她來操辦,辦得好了那是她本分,別人可不會感激她半分。
但若是辦得不好,給人家找了不如意的人家,日後可真是天天被人戳着脊樑骨來罵啊!
這般吃力不討好的事兒,她天天求神拜佛別落到自個兒身上來。
要是真迫不得已要接了這檔子差事兒,她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寧願不當這個管家夫人,也不願意接這檔爛攤子事兒。
幸虧老夫人不曾爲難自己,朱氏從未像此刻這般感激楚老夫人。
老夫人想了想。無奈道:“明兒就讓田氏出來給雲兒和婷兒議親吧!”
楚姜濤驚訝地擡起眼,“孃的意思是不讓她呆在佛堂了?”
老婦人點了點頭,“她畢竟是孩子的母親,理應由她來替他們張羅親事兒,不然越過她這個當孃的不理,反倒讓別的人來替孩子們說親,終歸會引來不好的傳聞。”
楚姜濤點了點頭,“娘說的是。”
楚凌雲眼睛一亮,驚喜地擡頭看着老夫人,這下真是太好了。
只要她孃親重新掌家。他還是那個人人敬畏的三少爺。
怎知他還沒高興完。就聽老夫人接着道:“不過這掌家權就不必再變了。仍舊由老二媳婦去管着吧,我看她管的這些日子府裡樣樣都井井有條,不比劉氏掌家時差。”
楚凌雲聽說仍由朱氏來管家,心裡頭的高興勁兒頓時一下子煙消雲散了。
他看着老夫人。心裡說不出的失望。
楚姜濤連忙俯首稱是,他並不關心誰來管家,反正無論誰掌事他一樣是這府裡高高在上的大老爺,這是怎麼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只要不傷害到自身的利益,楚姜濤纔不管這些煩心事兒。
倒是楚凌軒驚訝地擡眼看了老夫人一眼,這是十幾年來,老夫人頭一回提到他孃親的名字,以往這個名字幾乎成爲楚府的禁諱,那是誰也不敢放在嘴邊的。
沒想到今兒老夫人反倒主動打破了這個禁忌。這究竟意味着什麼呢?
楚凌軒還沒來得及深想,就聽到一旁的花朵朵肚子傳來空城計,他這才發現大夥兒不知何時都停下了筷子。
楚凌軒連忙勸道:“祖母,這些事兒日後再說不晚,如今大家都餓着呢。先吃飯吧!”
別人餓不餓他管不着,可花朵朵如今還懷着身孕呢,可不能和大夥兒一道餓着肚子。
老夫人顯然也想到了這一茬,這可是她好不容易盼來的曾孫,可不能出什麼岔子。
在楚凌軒音訊不明的那段日子,幸虧花朵朵肚子裡有了喜訊,讓她在悲痛當中看到了一絲希望,這才稍稍多了一些安慰。
要不然若是天天以淚洗臉,如今怕是不能好生生坐在這兒陪楚凌軒吃一頓家常飯了。
老夫人想罷連忙執筷往花朵朵碗裡夾了好幾筷子大肘子,“好孩子,快些吃,你太瘦了,多吃些才能生個大胖小子。”
花朵朵看着眼前肥膩大肘子有些犯惡心,但這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她總不好拒絕,只能忍着噁心勁兒朝老夫人道謝。
楚凌軒看着花朵朵如臨大敵地看着碗裡堆得如山高的大肘子,知曉她如今怕是不愛吃這些肥膩的,當即將碗裡的大肘子夾了過來,換上清淡的蘆筍。
他怕老夫人心裡介懷,轉頭解釋道:|祖母,太醫說了朵兒如今正犯惡心,不能吃太葷腥的東西,這個大肘子還是賞給孫兒吧!| Wωω⊙тт kдn⊙c ○
老夫人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對啊!我真是老糊塗了,記性不好,真的就沒想起這茬!|
“祖母該罰!”老夫人笑呵呵地往花朵朵碗裡夾了幾筷子香菇,“咱吃這個,聽下人說你最愛這個了!”
“謝謝祖母!”花朵朵感激地執起筷子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