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姑娘!”槿羽驚呼,忙對着北宮雪大聲喊道:“掌櫃,影姑娘在這裡。”
北宮雪聞言三步並作兩步跑了回來。
嶽遠峰點着火摺子,微弱的光線映在暗影臉上,愈發顯得那張失血過多的臉蒼白虛弱的厲害。“姐,姐,對不起,我,把辰兒,保護,好……”她費力的說着,血水不斷從她口中冒出來,幾次嗆得她失了聲音。
“小影,是誰幹的?他們把辰兒怎麼樣了?”
“辰,辰兒,咳……”她斷斷續續的說着,虛弱的聲音彷彿隨時會斷掉一樣。
北宮雪急出了一頭大汗,不顧她滿身血污,將她抱在懷裡,“小影,你彆着急,慢慢說。”嘴上這麼說着,實則自己心中都像差了火一般,她揚手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扭頭對槿羽說道:“槿姨,你快去請大夫過來,小影她需要大夫。”
“是,我這就去。”槿羽聞言快步向院門外走去。
暗影有氣無力的咳了幾聲,疲憊的閉上眼睛。片刻,又努力睜開眼睛,動了動垂在地上的手指,艱難的說道:“手,手……”
北宮雪順着她的眼光看去,卻發現她的手中緊緊的握着一張字條。
那字條已被滿手的鮮血染紅。
北宮雪忙伸手將紙條取過來,伸展開來看。
由於暗影攥得太緊,加上被血液浸透,紙條上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只隱隱認得出來,上面寫着:明日午時,玉山寺見。
沒有署名,也沒有寫清爲何見面。
不經意間的握緊了手中的字條。她不傻,對方綁了她的兒子要求她見面,可想而知,對方想要的並不是只要見面這麼簡單。
他們想要的她做的事情,定然是她所不願意的!
呵,這手段,真夠下三濫的!
對方要利用她,這也就是說,在對方達成條件之前,應該不會傷及辰兒的性命。想到這裡,她懸着的心稍稍放鬆了些。兒子暫時沒有性命之憂,當務之急是先救活暗影再說。
醫館的大夫很快被槿羽接來了。
暗影傷得很重,幾處傷口深可見骨,最致使的,是她胸口的一刀。這一刀從左前胸刺入,貫穿身體,從背後刺出,想把刀取出來,必須會失血過多,而暗影當前的情況,已經不容許再繼續流血了。
大夫擦擦額頭上的汗,對着北宮雪直搖頭,“傷得太重,老夫恐怕是無回天之力了,你們還是另清高明吧。”說罷收拾藥箱就想離開。
北宮雪哪肯放他走,一個箭步攔在了他面前拽住了他的衣袖,“大夫,我求您了,救救她吧,她還那麼年輕,還沒有嫁人生子,她不能死啊。”
“我真的是無能爲力了。”大夫嘆了口氣,拂開北宮雪的手,走了。
北宮雪望着大夫的背影,彷彿被人抽走了渾身的力氣一般,軟軟的坐在了暗影牀頭。暗影躺在牀上閉着眼睛,雙眉痛苦的擰到了一起,她呼吸微弱,幾乎看不出來胸口的起伏。
“小影,”她抓起她冰涼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裡,“從東祁到北宮,這一年多來你與我相依爲命,我們一起度過了那麼多快樂的日子,也一起撐過了那麼多次危險,你忍心拋下我們母子嗎?答應我,堅持住好不好?我一定找最好的大夫來給你醫治。”
暗影眉頭緊鎖,沒有任何迴應,也不知聽到沒聽到她的話。
許久,她握着她的手抵在自己額前,淚水抑制不住的砸落下來。
百里玉衍負氣離開,兒子被綁架,如今暗影又生死未卜,一切的一切,來得讓人措手不及。
等等……想到百里玉衍,她腦海中倏閃過一個念頭。百里玉衍的醫術她見識過,如果他肯來醫治暗影,暗影一定就有救了吧?
腦海中又浮現出百里玉衍離開時孤獨落寞的身影,她心中一陣刺痛。
她傷了他,如今卻又一廂情願的想讓他來幫她的人醫病,他一定不會願意吧?
眸光復雜的看着躺在牀上暗影,她奄奄一息,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再沒有人幫她醫治,估計今天晚上她都撐不過去!北宮雪再管不了許多,轉身快速向門外奔去。等見到百里玉衍,無論他是想報復還是懲罰自己,她都認了,只要他能來救暗影,任何條件她都可以答應!
一路快馬加鞭,她來到了清月閣。
他住在清月閣,是她無意中從別人聊天時聽來的。殊不知,其實是百里玉衍想讓她主動上門找他,又怕她不知道地方,故意令人透露給她的。
清月閣的鴇媽擦着厚重的脂粉,遠遠的看見來者是個女子,一臉不屑,“走開走開,媽媽這裡不接待女賓。”
“我來找人。”北宮雪沉聲道:“我知你這裡住着一位來自西涼的貴人,麻煩媽媽去通報一聲,就說北宮雪要見他!”
鴇媽聞言臉色一沉。
北宮雪這名字她倒是聽過,聽說是現在北宮城中炙手可熱的珠寶匠師。可一個打珠寶首飾的來找主子能有什麼事?主子住在這裡,知道的人除了曉風與殘月,再就是自己了。眼前這北宮雪是從哪兒得知的消息?她知道主子的身份嗎?
鴇媽的心思百轉千回,不由上上下下打量着北宮雪。
看她這幅急不可待的模樣,莫不是看上主子絕代風華的樣貌了?輕蔑的掃了北宮雪一眼,“這位姑娘可不要信口胡言,收留他國之人那是叛國的大罪,媽媽我可擔待不起。我們清月閣做得是清白生意,沒有什麼來自西涼的人,你還是去別處找找吧。”
說着,便招呼人將北宮雪往外趕。
北宮雪哪會信她的話,一把推開眼前幾個弱不禁風的姑娘,衝進了清月閣。
“哎,我說你這小娘子,怎麼聽不懂話呢?來人,快來人啊,把她給我轟出去!”鴇媽衝了進來,對着北宮雪一陣大喊大叫。
北宮雪哪還顧得上她喊些什麼,順着樓梯便上了二樓。
她不百里玉衍住在哪個房間,只能一間一間的找。這一來二去驚動了不少房裡尋歡作樂的人們,驚叫聲連成一片,鴇媽慌忙跟在後面賠禮道歉,邊指揮着閣裡的護院們追趕北宮雪。
一時間,上下亂成一團。
北宮雪躲避着追趕衝到了三樓,眼光就要被追上,她猛然推開了長廊盡頭的房門。
清雅之氣襲面而來。
房中佈置清淡舒雅,就連桌上的筆硯都按他的習慣擺放着。空氣中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雪蓮香,熟悉的味道,無需辨別,便知是他的房間。
房間找到了,他人卻不在。
北宮雪轉過身,怒視着鴇媽,“你不是說他不在這裡麼?這間房裡住的人,除了他還能有誰?”
堅定的語氣讓鴇媽頓住了。
話說鴇媽整日裡與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聽北宮雪這麼一說,她自己也有些怔鬆。能如此準備的辨認出主子的房間,想必與主子的關係也非同一般,這麼一想,她語氣也柔和了許多,“北宮姑娘,這貴人住在何處,又豈能隨意告知?您找他,可有何事?”
北宮雪沒時間與她計較,直接問道:“自然是有要事,還請媽媽告知他人在何處。”
“不瞞姑娘說,貴人已經離開清月閣了。”
“去了哪裡?”
“貴人的行蹤,媽媽不知。”
“可知他何時回來?”
“貴人不說,媽媽我自然也不能問。”
“今日可還回來麼?”
“不知。”
一問三不知,北宮雪心中更加焦急起來,且不說兒子的情勢如何,暗影生命危在旦夕,若是找不到他,恐怕今天晚上都難捱過去!
怎麼辦?
“要不北宮姑娘先隨我去客房等等吧,也許過些時辰就回來了。”鴇媽倒是客氣了許多,揮揮手讓護院們退了下去。
“我在這裡等。”北宮雪說着,便踏進了房中。
主子向來不喜別人進入他的房間,鴇媽本能的想攔,卻不知爲何,手擡起來又放下了。“姑娘要留下,媽媽便不攔着了,但要提醒一句,切不可隨意亂動房中的東西。”
“知道了。”北宮雪心不在焉的答道。
鴇媽半信半疑的望了她一眼,最後關上門,退了出去。
北宮雪心情複雜的走進房中,這房中的一草一木,都讓她倍感熟悉。她愛喝水,牀頭邊總是擺着一個小桌,上面放着她盛水的碗。
如今她不在,這牀頭邊竟然依舊擺着一個小桌,桌上放着一碗清水。
他一直在等她來麼?
想到這時在,北宮雪心頭酸澀,忽然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她知道,是自己負了他。他拋下自己的江山社稷,置自己的生命安危於不顧,萬里迢迢的來到北宮,只是爲了與她和好。
可是她呢,她又是怎麼做的?
一把把尖刀往他心窩上捅,現在感到束手無策了,纔想起來要找他幫忙。
憑什麼?
淚水自眼角滑落,她擡起衣袖拭去,側眸的瞬間,不經意看到桌案上擺着一支玉笛。這玉笛,是當初公子辰退還給她的那支,怎麼會在這裡?
急走兩步到了桌案前,這才發現,玉笛下面還放着一封信箋。
信箋上面行雲流水般的四個字:“雪兒,親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