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的念頭閃過腦海,北宮雪伸手拿過信箋,快速拆開來看。
筆走游龍的八個大字映入眼簾:此情不悔,來生不見!
見清這八個字的剎那,她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不敢置信的拿起信箋,看了一遍又一遍。八個字蒼勁有力,又有些潦草,字裡行間,時而急轉時兒猶疑,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寫這幾個字時那種憤怒卻又糾結的心情。
最終他還是走了。
丟下這幾個字,獨自離開了。
他走得很匆忙,房中東西規規整整,沒有絲毫收拾過的東西。
北宮雪身子一軟,跌坐在桌案邊的椅子上。
這次離開,他是真的死心了吧?
深吸一口氣,折起信箋收起衣袖中。
走了也好,原本這就是她要的結局不是麼?終於不用再糾結面對了。可是暗影,想到爲了保護他們母子而命在旦夕的暗影,擔心頓時壓過了心中的悲慼,她拿起桌案上的玉笛,匆匆向門處走去。
百里玉衍可以走,可她不能放棄暗影!
心事忡忡的向樓下走去,走到樓梯轉角處時,一不小心與人撞了個滿懷。
“嘭”的一聲,她腳下一滑,險些摔倒在樓梯上,幸好被對方拽住才免了跌下樓梯的險狀。正欲道謝,與來人四目相對,兩人同時愣住了。
“曉風,殘月,你們怎麼會來這裡?”在這裡遇到曉風與殘月,北宮雪倍感訝異。
他們是千夙的貼身侍衛,平時總是寸步不離的跟在千夙左右。他們在清月閣,是不是說明千夙也在這裡?潛意識裡,她並不想再見到千夙。
“見過北宮姑娘。”曉風、殘月矮下身子,恭敬的施禮。
北宮雪倉促一笑,低了低頭,算是還了禮。心中卻是記掛着暗影的傷勢,只想快些離開:“方纔北宮雪魯莽,見兩位見笑了,我還有要事,先行別過。”
說完,便想要離開。
曉風忽然想到了什麼,長臂一伸攔住了她,“北宮姑娘請不要誤會,我與殘月到此,是有公事辦理。”
誤會?北宮雪一怔,繼而繼而脣角微揚,勾出一抹輕笑。
她有什麼好誤會的,他們做什麼,與她並無干係。曉風的解釋,在她看來更是多此一舉,“此事與我無關,我也只當沒有看到二位來此,不會告訴任何人。”
說罷,拂開曉風的手,便要離開。
曉風臉上有些難堪,他是擔心北宮雪見到他們會誤會千夙在清月閣尋花問柳,卻沒想到自己碰了個灰頭土臉。正不知如何是好時,殘月也有點兒急了,快走兩步攔在她面前,“北宮姑娘,我與曉風來此莊主並不知曉。”
北宮雪這才明白,他們此舉,是怕她誤會千夙會來此尋歡作樂。可是千夙如何,又跟她有關係呢?千夙在做什麼,她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過。
“恐怕是兩位誤會了,我與千莊主只是朋友。”說完,繞過殘月頭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她的背景,殘月心中暗暗念道,千夙做了什麼你不在意,若是換成了百里玉衍呢?上次還不是因爲陛下悄悄的去了一次清月閣,才導致事情發展到了現在這一步。
今晚陛下忽然獨自離開,走之前交待她與曉風二人留下保護他們母子的安全,也不知他們之間究竟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她一想到百里玉衍離開時的模樣,心底就不由自主的毛。那張絕代風華的臉一如冰山崩裂於前的黑暗,實在是太嚇人了!
鴇媽正上樓,遇到北宮雪匆匆往下走,跟她打招呼她理都沒理。
鴇媽挑眉,一臉嫌棄的甩了甩袖子,“沒禮貌!”走到曉風與殘月面前,她立刻滿臉堆笑,樂呵呵的說道:“兩位大人此時前來清月閣,可是主子有什麼吩咐嗎?”
“主子回去了,讓我等來與你知會一聲。”曉風答。
回去,指的是回西涼。
“啊……”鴇媽驚叫一聲,自覺失禮,她捂住嘴巴,尷尬的笑了笑,“好好的怎麼忽然又走了,我還以爲主子這次來要住些時日呢。”
“主子決定的事情,不需要問爲什麼。”曉風聲音冷冽,鴇媽識趣的低下頭,沒再搭話。
事實上,曉風也不知道爲什麼。
夜幕時,清雲錢莊收到逸王發來的密函,又是催促百里玉衍還朝。曉風與殘月正商量着怎麼向陛下稟報,結果他匆匆的就進來了。
聽說是逸王來信催他還朝,他二話不說便點頭同意了。
當時曉風還不太相信,到直他丟下一句“你們二人留下保護他們母子”獨自騎馬離開。
不多時曉風得到消息,暗中跟來北宮王朝的暗衛同時撤離,曉風和殘月才相信,陛下這次是真的回西涼去了。至於爲什麼,用手指頭想想也知道那女人又惹陛下生氣了。
“我們怎麼辦?”從清月閣出來,殘月問。
“走吧。”曉風沒好氣的掃了前面霧濛濛的道路一眼,握緊手中配劍,先一步向前走去。
“去哪兒?”
“陛下讓保護王妃母子安全,自然是去王妃住處。”
兩人一前一後消失在夜幕中,他們到達北宮雪居住的小院時,北宮雪已經回來了。她走出清月閣不遠便遇到那個聲稱救不活暗影的郎中,郎中一改之前的言論,信誓旦旦的保證他可以救活暗影。
北宮雪又將他帶了回來。
眼見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瓷瓶,拔開瓶子上的木塞,從裡面倒出一顆透着幽幽暗光的藥丸,就想往暗影口中塞,北宮雪有些不放心了,“大夫,您給她吃的是什麼?”
“是凝血提神的藥。”郎中說着,掰開暗影嘴巴,將藥丸給她服了下去。
怕她咽不下,他又倒了些水給她灌進嘴裡。
暗影被嗆到,劇烈的咳了起來。北宮雪緊張的上前想扶她,被郎中攔住,“無礙無礙,讓她躺一晚,明日就好了。”
這麼重的傷,吃一粒藥丸就能好?別說北宮雪不信,就連槿羽與嶽遠峰也半信半疑的望着他。
郎中面色不怎麼好看,鼻孔哼出一個單音,道:“不信你們明日且等着看結果吧。”
聽他這麼說,北宮雪雖然心有疑惑,卻也沒再說什麼。
郎中又開了張方子交給北宮雪,囑咐她按方子去藥鋪抓藥,回來每日溫水煎服,大概半月後,傷勢便能好個八九不離十。
北宮雪見他開方子時面色猶疑,似是在回想什麼,不由又生出幾分疑心。
“若不信我,便把方子還我!”那郎中不樂意了,伸手便要去拿北宮雪手中的方子,被她輕巧的躲過。北宮雪開口道:“先生莫怪,我也不過覺得好奇,方纔先生走時口口聲聲說沒辦法,如何出去一趟再回來,便有如此把握了?”
“山人自有妙計。”郎中冷冷的伸出手,“方子開好了,診費呢?”
北宮雪拿出一綻銀子遞到他手中,“若是我妹妹傷好了,定然還有重謝。”
郎中掃了銀子一眼,眸中露出幾分滿意的色彩,拱手一笑,“那便等着姑娘好消息了!”說完,輕蔑的掃了槿羽與嶽遠峰一眼,邁着方步向門處走去。
得意之情,與方纔匆忙離去大不一樣。
“掌櫃,這人靠譜嗎?”郎中走後,槿羽擔心的問。
北宮雪搖頭,苦澀中透出幾分無奈之情,“他去而復還,希望是真的想到了辦法而不是爲了騙錢吧。”眸光黯淡的望向暗影,她臉色竟隱隱多了幾分血色。
門外,那郎中掂着手中銀兩,滿意的笑了,“還以爲那老頭是騙子,沒想到還真讓他能賺到錢!”
殘月坐在房頂,見郎中走遠,眸光愈發的凝重,“暗影傷得很重,王妃去找陛下,會不會是小皇子出事了?”
“我也不知道,先弄清楚情況再說。”曉風警覺的望着着院子中的一草一木。暗衛對於危險的敏感程度遠遠超過常人,而此時空氣中隱隱飄浮的血腥之氣,讓他感到不安。
陛下剛剛離開,小皇子可千萬不能出事!殘月在心中暗暗祈禱。
郎中離開不久,槿羽也出了門。一個時辰後槿羽拎着一大包草藥回來了。北宮雪在房中照顧暗影,嶽遠峰與槿羽在伙房煎藥,整整一夜未眠,第二日,暗影終於醒了。
見她性命無憂,北宮雪松口氣的同時,心又懸了起來。
午時臨近,她該去見一見綁架了小星辰的人了。
玉山寺坐落在北宮城西側,已經荒廢多年。四處長滿的野草有一人多高,遠遠看上去,荒涼一片。北宮雪站在寺門外,向裡面眺望。所說,這玉山寺也曾是一座香火旺盛的廟宇,每逢初一十五前來上香的隊伍都要排出去幾里路,就連宮中的后妃都有人來此上香。
有一次,一位貴妃在上香路上遭劫,被人發現時衣衫不整的死在了寺院中。
皇上震怒,下令將寺內和尚全部抄斬,還封了寺院大門,從此不允許人們上山拜祭。日子一久,這寺院便成了被人遺忘的地方,就連牆上都爬滿藤蔓。
“來了,就進來吧。”一道女聲從寺院某間房中傳出來,聲音不高卻透出森森涼意。
北宮雪四下環顧,最終向那個房間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