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他,他家中還有年老的母親,你忍心讓白髮人送黑髮人嗎?”田老爺接着踱步到另一個小廝的面前指着他繼續說道。
田秋香黑色眸中已是水簾漸滿,自出生到現在,她從未有過悲壯的感覺,而此刻,她只覺悲壯異常,比那壯士出征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啊,她的身上揹負着太多人的幸福與安康,如若她再度逃婚,受牽連的定然是這院中的每一個人。
她從未恨過封建王權制度,可是此刻,她卻是真真切切地恨了,她真的好恨,曾幾何時,她還爲第一美人悲傷過,而今的自己不也是她的寫照麼?
可是,她忍心將這些人都推入萬劫不復之中嗎?
“呼——”田秋香仰了仰頭,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罷了,用她一人的幸福去換這許多人的幸福,興許是值得的!
田秋香閉目須臾,睜開了眼睛,眸中積蓄的淚水已然乾涸,她星瞳閃爍,灼灼其華,似黑夜中最璀璨的一顆星辰,她凝睇衆人沉沉地說道:“爹,你不用說了,自現在起直到出嫁的那一天,我都不會再離開田府,你放心!”
院門口忽然吹來一陣清風,吹拂起了田秋香素色的長衫,也捲起了她耳前的一縷髮絲,她的冷凝與穩重,還有語氣中的決絕讓田老爺有些微微吃驚。
他看着人羣中的女兒,只覺她的身上帶着綵鳳一般的華彩,他的女兒何時有這般力拔山兮的氣勢了?是他眼花了麼?
田秋香放下話語後便朝人羣中行去,人們在看見她朝衆人行來時,皆是自覺地讓出一條路。火把移動,田秋香泰然自若地穿越過人羣,她的身影在火光的映襯下跳躍閃爍,她一路迤邐而去,隨後推開房門入了內。
田老爺眼眸一眯對碧綠說道:“還不進去伺候着小姐?”
碧綠忙點頭道:“是的,老爺。”說罷,提着裙襬快步而去。
田老爺見目的已經達到遂揚了揚手讓衆人散去,院中一羣人等在見到老爺的手勢時,也作鳥獸散了。
廂房之內,田秋香依窗而坐,右手時不時地捂住臉龐,灼燙的感覺讓她有些不適。
“小姐,奴婢給您找了個冰塊兒,您放在臉上可以消腫的。”碧綠將冰塊兒拿至田秋香的跟前對她輕聲說道,小姐的肌膚若水般柔嫩,老爺方纔那一巴掌打得很是用力,她這個做丫鬟的看着都心疼。
田秋香轉過頭接了她手中的冰塊兒,拿到腫脹處冰敷起來,似碟翅般的長睫微微垂着,她淺聲問道:“三皇子是個什麼樣的人,你知道嗎?”
碧綠聽後垂首回道:“奴婢沒有見過他,聽說宮裡的嬤嬤、太監、宮女也鮮少有人見過三皇子。”本想着端午龍舟賽能夠見見三皇子,卻奈何他根本就沒有去,反正小姐也沒有去,這事她自然也不會再提了。
田秋香眼眸一瞪,擡眸問道:“這又是爲何?他不是皇子麼?”
碧綠搖頭道:“不太清楚,人們只知皇上有個三皇子,但是,見過他的人卻十分之少,也不知他究竟住在皇宮中的何處,總之就是很神秘了。”
田秋香聞言再次垂眸,嘆了一聲氣,隨後徑自用冰敷住臉龐沒有再說話了。
隨後的日子,田秋香真的沒有再出田府,不僅如此,她連自己的閨閣都沒有出過,待字閨中的日子,她時常思索念香上山的初衷以及南華真人的用意,但是卻始終未果。這些日子裡,常有人來探望於她,談話的內容也不過閒話家常與如何爲人婦這些話題罷了。爲了不讓愛她的家人們擔心,田秋香便竭力地應對着。
不過,所有來探望她的人中,卻沒有田老爺太太,她知道奶奶在生她的氣,玉佩的事只能在嫁去王府後再着手調查了。
時間如流水一般逝去,轉眼間,便到了出嫁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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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這一日,自寅時起,田秋香就被丫鬟婆子們給叫醒了。
往日寧靜的廂房之中,此刻堆滿了人,有拿衣服的,有拿梳子的,有拿胭脂水粉的,有拿鳳冠的,總之,屋子裡的人是亂作一團。
碧綠將田秋香扶至銅鏡前拿着梳子準備爲她挽發:“小姐,今日挽起發後您就不再是閨閣小姐了。”說實話,小姐出嫁,她本該是高興的,可是,說着說着,淚水竟是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那三皇子龍舟賽時並未出現,想必也是不待見小姐的,真不知小姐嫁過去究竟是喜還是悲?
田秋香在感覺到碧綠抖索的手時,以爲她是爲自己的出嫁擔心,遂擡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碧綠,別瞎擔心。”
“小姐……”碧綠在聽見田秋香的話後將頭伏靠在她的肩頭之上哭泣起來。
“大喜的日子,這是在做什麼?”正當田秋香哭泣之際,田夫人的聲音緩緩傳來。
碧綠一聽,瞬時直起身子,抹乾了臉上的淚水朝田夫人欠身道:“夫人好。”
田夫人瞥了一眼碧綠,隨後從她手中拿過梳子爲田秋香梳起髮髻,她一面梳一面對田秋香說道:“香兒啊,嫁到皇家做媳婦可不比一般人的家裡,那三皇子是個什麼脾性我們也不知道,萬事你都得小心纔是,切不可魯莽行事。”她最擔心的便是女兒的心思簡單,雖然不曾聽人言說三皇子是否有侍妾,但是,哪個男子的身邊不都有侍寢的丫頭麼?更何況,他還是天潢貴胄的皇子。如若他真是有這麼些姬妾,她還真怕香兒會吃虧。
其實田夫人這話已經說了不下十遍了,田秋香聽着雖覺有些厭煩,但是,母親總歸是出於一片好意,是以,依舊點頭含笑道:“娘,香兒知道的,您不用擔心。”
“是啊……你嫁出去後,娘也擔心不上了……”田夫人說道此處,壓積了許多天的淚水終是奔涌而出。
田秋香聞言轉頭凝望着田夫人,安慰道:“娘,您千萬別這樣說,無論香兒在哪裡,香兒都是您的女兒。”
“嗯……”田夫人欣慰地點點頭,隨後仔細地爲田秋香梳起髮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