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落在地,卻剛巧擋住了田秋香的去路,田秋香蹙眉朝下一望,當她藉着商鋪內傳出來的燈光看清楚面前之人的長相時,不免瞪大眼睛驚道:“念情!”
田秋香迅速蹲下去凝眸細看起來,她見得他的臉色幾許蒼白,脣角邊還掛着一滴未乾的血漬,心下一個驚慌,她迅速將手搭在了他的脈搏之上號起脈來。
一旦號完了脈,田秋香偏頭疑惑道:“沒什麼症狀啊,怎地臉色如此蒼白?”
“痛……”
許是因着聲音的響起,尹致予咕嚕了一個字出來。
田秋香俯身問道:“你說什麼?”
“痛……”
“痛?你哪裡痛?”
田秋香只覺奇怪,從他的脈象看來什麼毛病都沒有,他究竟哪裡痛?
她擡了擡手,在他身上按壓起來,一面按壓一面問道:“是這裡痛麼?”
尹致予眉頭緊皺,他已經痛得失去了知覺,以至於田秋香如何詢問,他僅僅只迸出一個痛字來。
“先去醫館看看。”田秋香將尹致予扶了起來,帶着他朝醫館行去。
到得醫館之後,田秋香給了掌櫃錢,徑自去到藥材房自行配起藥來,不一會兒,便配了一劑鎮痛丸爲尹致予服了下去。
一劑藥丸服下去之後,他似乎沒那般痛苦了,待情況好轉之後,田秋香俯身說道:“念情,我送你回府吧。”
此話一出,那許久未曾說話之人竟是皺眉道:“不要……”
田秋香有些驚詫,遂道:“不回府,你要去哪裡?走吧,我扶你回去。”
然而,當她去扶尹致予時,卻不知他哪裡來的力氣,竟是鼓足了身體內所有的氣力朝她推了過去:“我不要,不要……”
因着用力過度,他本就欹斜的身子一個不穩朝地上栽了過去,俊俏的眉毛再度蹙在一起,田秋香這才見得原來他的眼眸一直未曾開啓過。
她怎麼了?
爲什麼對家那般排斥?以至於潛意識裡都非常的抗拒?是因着賜婚一事麼?
“哎……”田秋香嘆了口氣,道:“不回就不回,我帶你找一家客棧休息一下吧。”
說到底,尹致予卻也是一個可憐人,被人逼迫得娶不想娶的人爲妻,他的心裡該是很難過的吧?
這一次,當田秋香去扶他時,他一點都沒有抗拒,只耷拉着腦袋任由田秋香撥弄。田秋香找了一家就近的客棧將他扶了上去,進了房間之後將他扶上了牀,隨後準備找些水來喝,運動了這麼久,她也有些渴了。
可是,當她跨出一步之後,尹致予卻忽然將她的手腕拉住,擰眉痛苦道:“不要走……”
田秋香蹙了蹙眉,回道:“我去倒水喝。”
“不要離開我……”尹致予不依,緊闔眼眸,猶自拉着她的手不肯放下。
田秋香俯身想要用手掰開他的手指,卻哪知,一掰之下他的力道竟是更大一些了,因着想要喝水,田秋香提了內裡去扯落他的手,豈料,她當快要將他的手掰離時,卻見他的頭猛地一偏,竟是朝旁悶出一口濃血來。
“念情!”田秋香沒想着他會吐血,眼眸一瞪,驚聲叫了出來。
血腥之氣瞬時瀰漫於屋內,田秋香見狀也不再掙脫,只在牀邊坐了下來,另一隻手再度搭上他的脈搏號起脈來。
這一次把脈倒讓她探了一些緣由,他此次吐血是因着鬱結過甚,而那鬱結是乎已存在身體裡許多年了。
他在鬱結些什麼?
倘若是鬱芳的事,也不過三兩日,可是她體內的鬱結已然多年,想必並非鬱芳一事造成。
看來,每個人的背後都有一段心酸的血淚史,念寒有,念情又何嘗沒有呢?難怪她總覺得他那溫暖的笑容背後都帶着神秘的色彩。
再度嘆氣之後田秋香便默默地守候在了他的身旁等他醒來。
看着那抹笑,想着那已然下了他喉的藥末,田秋香心下竟是如雷搗鼓起來,心跳速度瞬時加快,一聲高過一聲,似那春節裡競相燃放的爆竹,怦怦作響。
定定望了他一會兒後,她竟是欺身在他脣邊偷吻了一下,隨後環住他身,將頭靠在他的胸膛之上,淺眠而去。
夜似乎十分的漫長,田秋香這夜本就睡得不踏實,月上中宵時,不知因何原因,她竟是從夢中驚醒了過來,她翻身坐了起來卻發現身旁竟是空無一人,他躺過的褶皺還在那裡,田秋香擡手摸了摸上面的溫度,發現餘溫尚在,不禁朝外呼出一口氣來。
許是出恭去了。
田秋香抱着被子坐在牀榻之上,自從與南宮景軒有了肌膚之親後,他二人便喜歡光裸着身子相擁而睡,用南宮景軒的話來說就是他喜歡那種絲滑服帖的觸感,讓人覺得很美。
被單擁着未着寸縷的身子,沒了南宮景軒溫暖的胸膛爲依靠,在這春日裡,尚不習慣用內體護體的她只覺寒涼入骨。
打了一個寒顫之後,房門被人推開了,進來的人自然是南宮景軒。他穿了白色的褻衣,月光正巧灑在他的身上,只覺白得有些刺眼。
南宮景軒許是沒想着她醒了過來,遂問道:“你醒了?”
田秋香點點頭道:“估計是離了你的懷抱,被冷醒了。”
南宮景軒聞言快步上前,上了牀,隨後將她裹進懷中,擡手點了點她的鼻尖,揶揄道:“怎麼?爲夫一會兒不見,娘子便睡不着了麼?”
出口的話語依舊帶着往日般的寵溺,田秋香凝眸看向南宮景軒,但見他神色並無異常,她心中懸起的那顆上下亂竄的石頭終是砸落在了心間。
“知道就好,可別離我太遠了。”田秋香嘟囔了一句。
“人有三急啊。”
南宮景軒擁着她燙了下去,絲綢製成的褻衣貼在光裸的肌膚之上,只覺涼涼一片,不過,那胸臆中傳來的溫熱熨燙了衣衫,仍舊傳達至了田秋香的四肢百骸。在南宮景軒的懷中,她閉上了眼眸,不一會兒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待她沉睡之後,本已闔上眼眸的南宮景軒卻是緩緩睜開了眼眸,他凝視着懷中的女子,鳳眸中凝集起深深的霧靄,曾經一度清澈泓瀅的眼眸再度變做了深潭,顯得愈發地深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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