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朋友

?陸凌西在病牀上又躺了幾天,在經過各種繁複的檢查後,終於可以自如的下牀了。醫生一再的表示他是一個奇蹟,那麼重的傷恢復的這麼好,簡直是不敢置信。對於醫生的誇讚,王淑秀表現的最是開心,一改往日的潑辣緊緊的抓着醫生的手不斷的感謝,直把還沒結婚的主治醫生羞了一個滿臉通紅。

連着幾天睡眠不足又是照顧陸凌西又是上夜班,王淑秀看起來有一些憔悴,可這些憔悴完全無損她的美貌,反而更是讓她在美豔之外多了一絲楚楚可憐。隨着陸凌西身體的好轉,王淑秀開始拉着陸凌西給他講一些過去的事,以期望陸凌西能想起些什麼來。

她今天講的是陸凌西的初中生活。據王淑秀所言,陸凌西從小就不愛學習,小學還好點,起碼能混個及格,勉勉強強上了初中就再也跟不上了。每天不是逃課就是打架,初三後半學期直接輟了學,之後再沒去過學校。

“你還記得初二和同學打架,被老師找上門的事嗎?”

陸凌西搖搖頭,微微垂下眼,每次王淑秀提到過去的事時他都不敢看對方的眼睛。他的睫毛很長,這樣微垂的時候,長長的睫毛似乎在眼睛的下方覆上了一層小小的陰影,一閃一閃,簡直就像是撓在人的心上一樣。

“算了,想不起來就算了。”

王淑秀一看陸凌西露出了這個表情,立刻跳過了這個話題,她也不是非得讓陸凌西恢復記憶,甚至覺得陸凌西現在這樣更好。要不是醫生天天說什麼恢復記憶更有助於陸凌西的康復,她才懶得講這些。

“餓了嗎?”

王淑秀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了最近熱衷的另一件事上,養胖陸凌西。她一直知道自家兒子長得好,畢竟是她生的,只要像她幾分就差不了,更別說陸凌西完全是挑着她和那個死鬼的優點在長。只是過去陸凌西太過叛逆,偏偏喜歡什麼哥特重金屬視覺系這些她完全不懂得東西,整天把一張臉畫的看不清人樣,她都記不清楚有多久沒看過陸凌西乾乾淨淨一張臉了。這次陸凌西出事後性格大變,再沒在臉上畫過鬼畫符。王淑秀看着陸凌西白淨的小臉,真是越看越喜歡,唯一的不好就是有點太瘦,男孩子尤其是青春期的男孩子還是壯點好。

“來,吃個雞腿。”

陸凌西無奈,他剛剛吃過午飯沒多久,實在是吃不下去。只是不等他開口拒絕,王淑秀自認爲猜到了他的想法,不客氣的在他臉上捏了一把,“是不是沒洗手不吃東西?小混蛋,忒多講究。”

關於吃東西前洗手這件事,王淑秀是覺得麻煩,小混蛋又不是出門幹活髒的厲害,在牀上躺一天連牀都沒下還洗什麼手。只是她雖然這樣想,卻拗不過陸凌西的堅持,只能被迫適應了陸凌西的習慣。王秀淑兩下給陸凌西套上鞋,一副要扶着他去洗手的架勢。

陸凌西:“……”

他不想違逆王淑秀的好意,摸了摸肚子,算了,雖然有點撐,但忍一忍還是能再吃一個雞腿的。

四人間的病房是沒有單獨洗漱室的,只能出病房去公共洗漱室。陸凌西一個人在裡面洗手,還沒洗完就聽到了門口傳來王淑秀的罵聲。

“小王八蛋們你們還敢出現在這裡!”

陸凌西不知道王淑秀在罵誰,快走了幾步,就看到三名打扮的奇形怪狀,穿的破破爛爛的少年一溜排在洗漱室門口貼牆低着頭站着,王淑秀單手叉腰,一人給了他們頭上一巴掌。

陸凌西:“……”

王淑秀一副女王範,“小混蛋們你們也不去打聽打聽,我王淑秀是誰!出事了把陸凌西一個人丟在醫院你們就敢跑,啊?跑?現在還敢再過來,打量我不收拾你們是不是?”

領頭的少年心虛的擡頭,“阿姨,我……”

這聲阿姨又捅了馬蜂窩,王淑秀柳眉一豎,冷笑道:“阿姨?”

第二名少年機靈無比,馬上改口,“姐姐我們錯了。”

第三名少年擡頭想要跟着認錯,卻看到了陸凌西。他習慣了陸凌西畫着臉的樣子,有點不敢認現在的陸凌西,猶豫着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

其他兩名少年隨着他的目光一起看了過來,同時被陸凌西的樣子震住了。

“媽。”陸凌西安靜的站在了王淑秀的身邊,招呼了一聲。王淑秀聽不慣他叫母親,他也有意的想和過去的生活隔開,在被王淑秀提過一次之後,就再沒稱呼過母親。陸凌西同王淑秀打完招呼後,視線輕輕的瞟了一眼靠牆站着的三人。通過他們的年紀看來應該是這具身體的朋友,不過他們的裝扮也委實太過奇怪。

陸凌西神情陌生,三名少年:“……”

王淑秀對比自家兒子和另外三個小混蛋站在一起,再次覺得陸凌西失憶了不算什麼壞事。她雖然罵的兇卻也知道陸凌西能被及時送到醫院是他們三個的功勞,也是他們三個打電話通知的她,因此罵過幾句也就算了。不過對於他們要去病房,王淑秀卻是逼着他們先在洗漱室把臉上的五顏六色和橫七豎八的頭髮弄個乾淨。

她在社會上打滾多年,病房家屬對上她時偶爾眼中閃過的鄙夷她心裡一清二楚。她是無所謂,卻不原意陸凌西和她一樣被看不起。如今陸凌西失憶,好不容易扭轉了衆人眼中小混混的形象,她可不希望被這三個小混蛋給毀了。頭髮是沒辦法染黑了,臉必須得洗乾淨。

王淑秀在一旁監督着,三名少年無奈的洗了一遍又一遍,在差一點搓破皮之前,總算洗掉了臉上的顏色,露出了原本的樣子。十分鐘後,三人頂着一頭溼漉漉的服帖的頭髮,老老實實的被王淑秀拎到了陸凌西的面前。

陸凌西:“……”

洗去了臉上花花綠綠的色彩,三人看起來都十分的清秀。其中一名少年估計是和陸凌西關係最好,率先開口道:“老三對不起。”他也是剛剛知道了陸凌西受傷頗重又失憶的事,沒想到後果這麼嚴重。

開口的少年名叫易航,是陸凌西的鄰居,四人中年紀最大。之前表現最機靈的少年叫鄭嘆,比陸凌西大三個月。剩下的少年叫白遠,又比陸凌西小了一個月。四人以前是初中同學,也算是從小一起玩到大,後來初中畢業一起輟了學,四人更是形影不離,好的要穿一條褲子。

之前陸凌西出事,他們把陸凌西送到醫院之後又通知了王淑秀,這幾天沒敢回家一直在外面東躲西藏。前幾天易航聽說了那天和他們一起打架的人都被抓了,幾人驚慌之下商量着來醫院看一眼陸凌西就去周邊的城市躲躲。結果他們還沒到醫院就被警察給逮了,關了幾天昨晚才放出來,說是沒事了。幾人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就約着來看陸凌西,沒想到陸凌西居然失憶了。

易航說到這裡,神情越發的愧疚起來。陸凌西不知道要說什麼,易航說的這些對他而言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故事。打架鬥毆,被警察抓,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儘管之前從警察出現到王淑秀段斷斷續續的講述,陸凌西大概猜到了這具身體不太安生,但真沒想到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會是一個小混混。

頂着對面三人歉疚的視線,陸凌西搖搖頭,“沒事,我都忘記了。”

他這樣一說,易航幾人明顯鬆了一口氣。鄭嘆爲了活躍氣氛,笑着說:“老三別的可以忘,發了財可千萬別忘哥幾個。”

易航拍了鄭嘆一巴掌,對着陸凌西說着:“別聽鄭嘆的,什麼發財不發財,老三你好好養病纔是真的。”

陸凌西對老三這個稱呼頗爲不適應,但想想對方是這具身體的朋友,他現在是陸凌西,自然該學着適應原主的生活。

“我知道了。”陸凌西客氣的點點頭。儘管他已經努力想要貼近幾人的說話方式,但多年的教養根深蒂固,禮儀得體幾乎已經刻在了他的骨子裡。

易航幾人顯然不習慣現在的陸凌西,按照他們原先想的兄弟幾人見面自然要親親熱熱,可陸凌西什麼都不記得了,更古怪的是說話也一改往日的粗魯,變得文雅起來。要是平常,易航早就給陸凌西一巴掌,“裝,讓你裝。”可對着現在的陸凌西,他是怎麼都拍不出這巴掌。

一下午的輕言細語下來,一出醫院,鄭嘆首先叫了起來。

“老子下午差點就要憋死了。老三是不是中邪了,他以前不是最看不上這種乖巧安靜的樣子嗎?你看看他現在,老子跟他說句話還的心裡轉一圈,就怕嚇着他。”

易航不滿的瞪他一眼,“什麼中邪,老三失憶了你不知道。”

“就是知道才奇怪,他這變化也太大了吧!”

白遠嘟囔了一句,“我倒覺得三哥現在挺好。二哥你不是喜歡鳳城一中的那個丫頭嗎?她以前看不上咱們,現在把三哥往她面前一推,妥妥沒問題。”

“滾!她要是真的看上老三,還有我什麼事。”

幾人勾肩搭背離開了醫院,陸凌西一直站在窗戶前看着他們的背影,眼神閃過一絲羨慕。下午聊天時他能感覺到易航他們的拘束,他一直在試着融入他們,但好像並不成功。不知道易航和鄭嘆他們會不會覺得他性格變得古怪,從而失去了這幾個朋友?

易航幾人走了沒多久,王淑秀也趕着去上班了。陸凌西又變成了一個人,還有他面前的這盆吊蘭。上次給吊蘭澆水得到了一點植物之心之後,陸凌西第二天問了一圈才知道這盆吊蘭是十七牀的病人養的。他試探着跟十七牀的病人表示他想要照顧這盆吊蘭,對方笑着告訴他早忘記還養着這麼一盆小東西了,爽快的把吊蘭給了他。陸凌西在小心的試驗過除了他其他人都看不到那個白色的面板之後,每天一個人時就打開面板對着吊蘭進行研究。他很快發現並不是他每次給吊蘭澆水都能得到植物之心,必須是要吊蘭需要的時候澆水纔可以得到。而某次吊蘭不需要澆水時他澆了一杯水,甚至被倒扣了一點。

這次經歷讓陸凌西意識到照顧花草並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以前在陸家時,他閒來無事偶爾會去花園看花農澆澆水剪剪枝。他當時以爲這些很簡單,但等他親手照顧這盆吊蘭開始,他才發現連澆水這麼簡單的一件事也都是有學問的。

因着之前身體的緣故,醫生一直限制着陸凌西的行爲,導致他對於白色面板的研究只能圍繞着窗臺上的吊蘭進行。如今他終於可以自如的行動,陸凌西決定要儘快找一些其他的植物看一看。不知道這個面板是隻能顯示這盆吊蘭還是其他的植物也可以?他在腦海轉了一圈,很快打起了住院部一樓那幾株大葉綠蘿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