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你說的是尤子敬的妹妹尤子倩嗎?她不是向來自詡清高麼,人家可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生得又漂亮,就好像咱們都是凡人,只有她是喝露水的仙女。”
有個少女扁了扁嘴,看得出她對尤子倩有怨念不是一天兩天了。
衆人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方菡娘,這位長得纔跟仙女似的呢?
衆人見方菡娘也在一臉認真的聽着她們八卦,突然就覺得方菡孃親切了些,不像尤子倩那般,總把自己放到高不可攀的位子上。
“嘖,什麼仙女。”徐文嬌不屑道,“還不是上趕着想倒貼那位公子啊?我可是聽說了,那位公子從京裡來的,來頭可不小。尤家在咱們雲城是數一數二的,到了京城可什麼都不算。她肯定是當不上正房了,上趕着給人當小妾呢。”
這話又引起了一陣譁然,似乎誰都沒想到,向來清高的尤子倩竟然會有上趕着給人當小妾的一天。
方菡娘雖然想聽關於那人的八卦,但卻並不是很想聽小姑娘們背後編排人。作爲一個剛纔剛被徐文嬌背後編排過的,她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結果還未等她開口阻止,就聽到一道清冷的聲音,含着絲絲鄙夷,道:“就知道背後說別人壞話,真有出息。”
亭子裡的衆人下意識的望過去。
就見着一個身着月白色紋邊錦繡交領襦裙的少女站在那裡,冷冷的看着徐文嬌。
正是她方纔剛說過的尤子倩。
徐文嬌嚇得差點從石凳上彈起來。
今兒什麼日子,她不過是說了幾句閒話,怎麼一次兩次都被人逮了個正着?
亭裡氛圍有些尷尬,尤子倩丟下那一句,卻沒有再說什麼,不屑的瞥了徐文嬌一眼後,尤子倩領着幾個丫鬟,沿着湖邊去了。
一時間亭子裡寂靜的很。
焦嫣容幸災樂禍的衝着方菡娘方芝娘擠了擠眼。
擠完眼,焦嫣容就有些愣了,她這才意識到,方纔那下意識的擠眼動作做起來似乎顯得跟那兩個討厭鬼姐姐有些親密。
好在方菡娘方芝娘都沒有什麼異樣,方芝娘反而還衝着焦嫣容溫柔的笑了笑,焦嫣容這才按捺住了想轉身跑開的心情,彆扭着坐在原地一句話不說。
其她人終有些看不過去的,把話題岔開了去,不再提尤子倩的事。但話題再怎麼岔,都岔不過那個讓她們一見傾心的公子去。
方菡娘聽她們扒了一會,大多都是些花癡之詞,沒什麼實錘了。她也有些無奈,就想去外面轉一轉。
方芝娘跟焦嫣容年齡小,都有些乏了,眼見着又快開宴了,她們倆準備一道回辦宴席的花廳裡去。
“快開宴了,你可別回來晚了,”焦嫣容脫口而出,見方菡娘有些詫異的看着她,她又立馬有些欲蓋彌彰道,“我,我是怕你來晚了,給焦府丟人!”
方菡娘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們回去吧。我逛逛就回去,不用擔心。”
焦嫣容跺跺腳:“誰擔心了!”氣鼓鼓的先走了。
方芝娘輕嗔道:“大姐,你明知道嫣妹妹還有些擰不過彎來,小姑娘臉皮又薄,還逗她。”
方菡娘哈哈一笑,擺了擺手。
今兒尤老夫人這壽宴規模不小,處處可見來往的丫鬟,倒也不擔心什麼安全問題。方菡娘領着茉莉,沿着湖邊走着,感受着湖面上吹過來的習習涼風,腦子裡終於清明瞭些。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明明人家姓名都不知道,腦子裡卻像一團漿糊般,唯一清晰的就是方纔他那隔了好遠的一眼。
現在想想,不過是無意間的一眼,也值得她這般失魂落魄的?
方菡娘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嚇了身後跟着的茉莉一跳:“大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別是中暑暈頭了。
茉莉擔心不已。
方菡娘不好意思道:“沒事,方纔有些暈,現在精神些了。”
主僕兩個說着話,一路越行越遠,前面出現了一叢鬱鬱蔥蔥的竹林,空氣中都浮動着竹子的清新香味。
方菡娘來了興趣,鑽進了竹林。
茉莉有些無奈,也鑽了進去。
結果方走了十幾步,就聽着前面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
聲音有些清冷,倒是有幾分耳熟。
“……謹公子,聽家兄說你在尋一本殘局棋譜,恰巧,那棋譜幾年前因緣際會到了我手中。寶刀贈英雄,公子下功夫尋這麼一本棋譜,想來也是愛棋之人,子倩願將棋譜贈與公子……”
方菡娘聽得有些尷尬,不久前還被徐文嬌罵偷聽,眼下還真就坐實了一次偷聽。
她方要轉身走,便聽到熟悉的冷漠聲音:“不必。”
不同於尤子倩的清冷,那聲音寒入心脾,聽到耳裡只覺滿滿都是涼意。
方菡娘咬了咬脣,心道,見過這幾次了,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今日別人喚他謹公子,方知是他。
說不出心裡什麼滋味,方菡娘明明知道不該偷聽的,卻是有些邁不動腳了。
尤子倩似乎還想說什麼,姬謹行卻有些不耐了,冷冷道:“你走還是我走?”
拒絕的這般不客氣,向來心高氣傲的尤子倩哪裡受得住,她白着臉,轉身疾奔,跑遠了。
姬謹行沉默了會,又道:“出來。”
方菡娘心中一驚,這次是真有了偷聽被人逮着的尷尬心情。
剛要邁出去,卻聽見一個聲音無奈的哈哈笑着,似是從哪裡隱蔽處走了出來:“謹公子,你也太警覺了些……話說回來,你對我妹妹真是絕情啊。她不過十來歲,愛慕你而已,你就這般對她……”
原來不是自己被現了……方菡娘剛想鬆口氣,卻又聽得姬謹行冷冷道:“我不是說你。”
他頓了頓,又道:“出來。”
方菡娘頭皮一陣麻,然而還是有絲幻想,沒準還有旁人在偷聽呢?沒準他說的是旁人呢?
結果裝死了這麼一小會,姬謹行已然大步邁進竹林,幾步便到了方菡娘身前,冷冷看着方菡娘。
方菡娘頭皮麻的厲害,老老實實低着頭。
茉莉被姬謹行那氣勢給駭得退後了幾步,又想起來她得護着她們家小姐,顫顫巍巍的開了口:“這位公子……你,你……”
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方菡娘很是理解她。
“偷聽好玩麼?”姬謹行冷漠的問。
方菡娘動了動嘴脣,鼓起勇氣擡起頭看着姬謹行。
姬謹行眼神微微一凝。
方菡娘又飛快的低下了頭,答非所問道,“原來他們都喚你謹公子……我都不知道你叫什麼。”
方菡娘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的語氣中帶了幾分小小的哀怨。
姬謹行頓了頓,聲音寒涼如冰。
“姬謹行。”
方菡娘差點懷疑自己幻聽了,她驚疑不定的擡起頭,見姬謹行如平常一般,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姬,是國姓。
方菡娘動了動嘴脣,頹然的又低下了頭。
她本就猜到他身份貴重,沒想到竟然跟皇家還有關係。
方菡娘清楚的很,在這個社會制度中,自己同他的身份差距有多大。
姬謹行見方菡娘這模樣,心情不由得一陣煩躁,眸色越深沉。他往日見她,從來都是一副活力四射的模樣,即便是被人下了藥,又被他扔進水缸,神情也是堅韌不拔的很。
“哎?謹公子,人呢?”
尤子敬在原地等了姬謹行半天沒見到人影,他索性也進了竹林。方纔竹林中說話聲音都不算大,他聽得不是很分明,眼下進了竹林才猛然現,竹林了竟然還藏了個國色天香的小美人。
再一細看,這美人不就是之前他同謹公子在樓上見着的女扮男裝的那個?
他後面使了人去查過,那是焦府的家眷,剛纔鄉下來的。
他當時還想,可惜了,鄉下來的,也着實寒酸了些。
這還是尤子敬第一次見她女裝模樣。
他腦子裡只有五個字:
佳人當如是。
尤子敬扇子在手心中無意識的敲了敲,嗓子有些幹。
姬謹行轉身,見尤子敬瞧着方菡孃的眼神都直了,眼神一沉,道:“走吧。”
“啊?”尤子敬還有些愣。
“男女大防。”姬謹行漠然道。
方菡娘見姬謹行這般冷漠的說着這話,心裡一窒,當即一句話也不說,轉身拉着茉莉就往竹林深處走去。
尤子敬下意識的往前追了一步,卻見姬謹行沉沉的看着他,當即猶如醍醐灌頂,醒過神來,只覺得牙齒都有些冷。
是了,那姑娘是這位爺感興趣的。
他竟然差點……
尤子敬暗暗警醒,心裡卻又依依不捨的厲害。
那姑娘,也着實是太美了些。
眼下看着年齡還小,不過十三四的模樣,也不知道再大些,徹底長開了,將會是何等的麗色?
尤子敬的扇子在手心中一頓,心情低落下來。方纔想撮合謹公子跟自家妹子的急切心情也冷了下來,雖然自家妹子生得也是不俗,但明顯跟方纔那個小姑娘還有些差距。
該怎麼辦呢?
尤子敬面上恢復了平日裡掛着的輕笑,神態自若的伸了伸手,做出“先請”的姿勢。
腦海裡卻在飛快的想着,該如何讓這位謹公子對方菡娘失了興趣,最好是對他家妹子也情根深種。
這樣,他跟他妹子就都能得償所願了。
姬謹行冷眼看了尤子敬一眼,懶得說什麼,率先邁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