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福安郡主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她這般情態就落入了一旁一直留意着她表情的忠勇王妃眼中。
忠勇王妃忙不着痕跡的碰了碰女兒。
福安郡主回過神來,垂下眼眸。
長長的如扇翼的眼睫毛微微垂下,遮住了眼裡頭的鋪天蓋地的厭惡與憎恨。
她娘爲她討公道時,她正昏迷着,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這個狐狸精妖言惑衆,迷惑了衆人。
更不知道她打小心裡頭就一直心心念唸的謹哥哥竟然爲了這個狐狸精提劍進了上書房,爲了這個不要臉的小賤人,跟幾位大臣對峙。
更不知道,她在昏迷時,向來最是疼寵她的皇上,親口下旨禁了她的足。
等她醒來後知道這一切,可想而知,對她的刺激有多大。
福安郡主這次受的刺激有多大,她就有多恨方菡娘。
若不是這個小賤人……
福安郡主長長的指甲幾乎都要折斷在掌心中。
然而,福安郡主雖然是個打小就囂張跋扈的,但她卻囂張跋扈的很有分寸,知道不能去惹怒龍椅上的那個九五至尊。
惹怒了那個人,她們忠勇王府的好日子便是到了頭了。
上次的事,竟然讓皇上親口下旨禁了她的足,這足以讓福安郡主不敢輕舉妄動。
等着瞧吧……
福安郡主心裡頭陰冷的想着,謹哥哥只會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忠勇王妃見女兒雖然變了神色,卻沒有當場發作,便略微放心下來,微微一笑,開口將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這裡來:“實在是怠慢各位了,方纔宮裡頭來了旨,我同小女去了前頭接旨,實在是分身乏術。”
說是告罪,忠勇王妃眉梢眼角的笑意卻泄露了她的好心情。
衆位夫人一聽,竟然是宮裡頭下了旨,再一看忠勇王妃那副模樣,都不是傻的,心裡頭也多少有了數,紛紛笑道:“哪裡哪裡,忠勇王妃太客氣了。不知道宮裡頭下了什麼旨?”
提到這個旨意,不僅僅是忠勇王妃,即便是福安郡主臉上,也露出一抹難得的笑意。
方菡娘心裡頭就有些奇怪。
方纔福安郡主對她的那眼神,分明是恨不得把她骨頭都給拆了的憎惡,這轉眼就能讓福安郡主這般笑了出來,想來方纔來的那道旨意,應是對忠勇王府十分有利的。
果不其然,忠勇王妃就帶着一股謙虛的笑意,朝着皇宮方向遙遙行了個禮,這才悠悠然道:“皇上下了旨,從宮裡頭珍寶閣撥了幾件珍寶過來,給這次慈善拍賣添了彩頭。”
衆女眷一聽,俱是一驚,既而又興奮異常。
連皇帝都親自下旨賞了東西給這慈善拍賣了,這不就說明,她們做的這些好事,皇帝也知道了嗎?
那……
衆女眷一下子鬥志高昂起來,原本不少人只是爲了給忠勇王府一個面子纔來的,本想着意思意思就行了的,一下子變成了勢在必得。
不少女眷都在那兒恭維着忠勇王妃,好話不要錢一樣往外躥,忠勇王妃臉上露着謙虛的笑,心裡頭卻也是有些飄飄然了。
是了,這次下旨,背後的意義不僅僅是支持這次慈善拍賣,這些人精似的女眷們都能看得出,這是忠勇王府復寵了。
皇上親賞了東西下來,就說明以往的事情,在皇上那裡算是既往不咎了!
不過忠勇王妃心裡頭還是有些淡淡的遺憾,皇上雖然賞了東西,給了她們極大的體面,卻沒有明確的開口解了福安的禁足。
其實這也沒什麼,馬上就是年關了,以往皇上每年都要招福安進宮參加家宴的,到時候只要皇上一如既往的這麼一招,福安的禁足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解了。
忠勇王妃心裡頭越想越高興。
一旁的福安郡主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方菡娘,聲音清脆的響了起來:“……皇上賞了東西下來,太子跟幾位王爺也送了不少珍玩過來參加拍賣呢。”
衆人又是一驚,這次拍賣的重要性在她們心裡又上了一層。
方菡娘一聽,心裡一動。
福安郡主方纔看她的那一眼,再加上這番話,是在告訴她,姬謹行也送了東西過來給忠勇王府撐場子嗎?
方菡娘下意識的摸了摸袖口,怪不得早上過來時俞七替姬謹行送了那麼一沓銀票過來。
方菡娘微微一笑,明白了姬謹行的意思。
福安郡主方纔確實是在故意向方菡娘炫耀姬謹行對忠勇王府的支持。
福安郡主心裡頭傲然的想着,到時候她一定要拍下謹哥哥送來的那件珍寶,那樣,她同謹哥哥的名字就會一起並列寫在捐贈榜上。
方菡娘那個小賤人,不過是個鄉下來的土包子,她哪裡有錢來拍那等貴重的藏品。
經過這次,她應該會明白,她與她們這些天之驕子之間的雲泥之別。
若是她識趣,乖乖的退出,老老實實的依着她的身份嫁一個山野村夫,乞求她的原諒,她說不定還會大發慈悲放她一馬;若是她不識趣,那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福安郡主陰毒的想着。
在衆人的恭維聲裡,拍賣會開始了。
忠勇王妃跟福安郡主作爲主人家,自然是要坐在上席的。只不過福安郡主輩分是小輩,她坐在忠勇王妃下首旁的一個位置。
這個位置,只要微微一斜眼,就能看到方菡娘那邊。
方菡娘也是有些無奈,福安郡主似是盯上她般,入席不到短短一刻鐘,她已經瞥過來好幾次了。
方菡娘貌美,經常有人在席間這般打量她,但無論是善意還是惡意,那些眼神裡的情緒,都沒有像福安郡主表達的這麼明顯——福安郡主就差把對方菡孃的憎惡寫到臉上了。
福安郡主看的次數多了,就連一旁的秋二奶奶都注意到了。
秋二奶奶微微皺了皺眉,低聲同方菡娘道:“不如我同你換下位置?”
秋二奶奶這是好意,方菡娘自是知曉。但不過是些怨毒的眼神,方菡娘還不把那些放在眼裡,她微笑着謝過了二嫂的好意:“二嫂,無妨,我沒事。”
秋二奶奶有些擔憂的看了方菡娘一眼,又有些不悅的望向福安郡主。
福安郡主跋扈慣了,根本不把秋二奶奶放在眼裡。
再說了,按照前些日子她得來的消息,好似方菡孃的外家,這個平國公府的嫡小姐阮芷蘭,在瑞王世子那兒吃了個大虧啊……
福安郡主不懷好意的眼神落在了阮芷蘭身上,然後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來。
秋二奶奶身子微微一僵,眼神徒然變得凌厲起來,像刀子一樣刺向福安郡主。
然而福安郡主囂張跋扈了這麼多年,自然是個臉皮厚的,她知道秋二奶奶這等婦道人家根本不能在衆目睽睽下對她做什麼,因此她根本不懼怕秋二奶奶那像刀子似的眼神,反而還很是囂張的回了個挑釁的笑。
秋二奶奶氣得身子直髮抖。
一旁一直在木呆呆走神的阮芷蘭發現了母親的異常,卻沒有發現母親同福安郡主的機鋒,她有些擔心的握住了秋二奶奶的手。
秋二奶奶合住女兒軟軟的小手,身子總算是止住了顫抖,心裡頭把福安郡主恨到了天上去。
而在此時,上頭正好拍到了瑞王世子送來的一件藏品。
那是一塊水頭極好的玉佩,中間鳳與凰相交纏,一點碧玉正好染在鳳與凰的額心處,看上去栩栩如生,彷彿要從玉佩裡頭躍出來般。
這塊玉佩不僅僅是水頭成分好,更重要的是寓意極好。
夫妻恩愛,和和美美,這是大多數困在後宅中的女子心中祈願。
不少高門大戶家的女眷一眼就看中了這塊玉佩,紛紛你出價來我擡價起來。
不多時,這塊玉佩就一路攀上了一萬兩白銀。
秋二奶奶厭惡瑞王世子,這塊玉佩再好,她也對這塊玉佩不屑一顧。
然而身邊的女兒卻不是這般想的。
自打那塊玉佩出來,她眼神就直勾勾的看着那塊玉佩,身子有些抖起來。
秋二奶奶還以爲女兒睹物思人了,連忙不着痕跡的抓緊了女兒的手。
方菡娘也注意到了侄女的異常,她微微蹙了蹙眉。
那確實是塊極好的玉,按照以往方菡娘對玉器的喜愛,她是定然要拍一拍的。然而她只要一想,這塊玉佩是瑞王世子送來撐場子的,她心裡就感覺到一陣膈應。
“那塊玉佩……”阮芷蘭聲音低低的,因着周圍都在叫價,除了秋二奶奶同方菡娘,倒是沒人聽到。
“那塊玉佩,他給我看過,說那是他孃的陪嫁,要給以後的世子妃做小定之物……”阮芷蘭的聲音帶着顫音,像是要哭出來一樣,“他說過到時候來府上提親,就把這塊玉佩給我的……他一直在騙我……”
阮芷蘭早就知道瑞王世子對她只有利用了,但事實一次次擺在她跟前時,她還是忍不住顫抖。
方菡娘心裡頭騰地出了一團火,
瑞王世子的行徑,確實是太噁心人了!
方菡娘垂下眼。
雖然瑞王世子已經得了一些教訓,但她還是覺得不夠出氣。
若以後有機會……
方菡娘握了握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