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罵罵咧咧,“虎子的命不抵你幾個臭錢?別說讓你掏錢給栓子唸書,讓你給栓子抵命,你也得應!就你這副死德行還想考秀才?去你狗屁的白日做夢!該死的煞星,快把銀子拿出來!”
罵到最後,口乾舌燥,許氏懶得多費口舌,直接上手滿屋子翻找銀錢。
薛慎之捏緊手裡的竹管,臉色陰沉發青,目光冷厲。
“咋?小畜生,還想上手打老孃?”許氏翻個底朝天沒找着半文錢,憋了滿肚子火氣,瞅見薛慎之的眼神,滿目兇光地瞪着他,“老孃知道託生你這個煞星,就該在你落地時掐死,不會讓你害了我的虎子!你沒有克了你爹的腿,他還能下地幹活,用得着我問你要銀錢?當初你可說好了,栓子的花銷都是你供奉,他現在念書你就不是這麼幹了!栓子已經送到私塾,明兒就要交束脩,你不給錢,是想逼死我!”
許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來,罵薛慎之忤逆不孝,“我的命咋那麼苦!這日子簡直沒法活了!老的,小的靠不住,沒拿我當娘就算了,還想打人,簡直沒法活了!沒法活了!”
許氏每次過來問薛慎之要錢,又哭又鬧,撒潑咒罵,滿地打滾。引來村民圍觀,對薛慎之指指點點。
薛慎之不是不給錢,而是許氏就像吸血蟲恨不得將他給吸乾,但凡順利要到銀錢,隔三差五便來要,要不到就鬧,敗壞薛慎之的名聲。
他本來就擔上克親的名聲,又有許氏這個潑辣孃的功勞,如今將近二十,說不上親事,甚至一聽他名號便敬而遠之。
薛慎之八歲被趕出來,除了一身換洗的衣裳,其他的什麼都沒有。如果不是張神醫,他不病死也早餓死了。
身子骨病弱,他手無縛雞之力,只有靠抄書貼補家用。每隔五日去鎮上給人寫信,或者去碼頭給人記賬。除去藥錢,扣留一些家用,其餘都給許氏拿走。
距離上一次拿錢,只隔了三天,他這書抄了一半,只剩下袖兜裡五個銅板。
薛慎之冷漠地看着許氏嚎罵,麻木,無動於衷。
他給的銀錢足夠栓子唸書。
“錢給薛寧安了?”薛慎之昨日見薛寧安穿一身新衣裳,不用想,許氏將銀子拿去給薛寧安做衣裳。
許氏惱怒,“咋?給你弟花幾個錢不樂意?你哥的命都給你了!”她不耐煩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我知道你嫌我煩,給了錢,我就走!”
“沒有錢。”
許氏一下子跳了起來,怒指着薛慎之,“少廢話,我知道你留着錢買藥!你這短命相,吃再多藥就是一泡尿,白白浪費銀子。不如拿給栓子唸書,等他出息了,請神醫給你治病!栓子可比你有良心,老惦記着你,不會忘你的恩情!”
薛慎之閉了閉眼睛,嘴角露出一抹嘲諷,栓子惦記着他何時死。
恩情?
只有仇怨。
怨恨他害死他爹,怨恨他不早死了給他爹償命。
一個個拿他的,用他的,整日裡咒他,盼着他死。
薛慎之滿面疲倦之色,他擱下管束,捏着鼻樑,漠然地說道:“束脩一年兩百文,我明日去找堂伯父。今後除了栓子的束脩,每月給你和爹三十文。”
“你說什麼?三十文夠做什麼?我和你爹生養你長這麼大,翅膀硬了,三十文打發我們?”許氏不幹了,臉色陰沉,“栓子去鎮上唸書,一個月一百文,薛丁貴自個只是個秀才,他教得好栓子?我今兒個把話撂在這,你不給錢,我就去找縣太爺問問,你不知報恩,不孝順父母,有你這樣的讀書人?”
許氏的話,薛慎之左耳進右耳出,可聽多了,心裡難免厭煩。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許氏,有一股凌厲的氣勢壓過去,許氏有一瞬間竟覺得有一種壓迫感,罵罵囔囔的話消停了下來,便聽他冷聲道:“如此,忘恩負義便忘恩負義罷。”
許氏錯愕的張大了嘴,他不要名聲了哦?
她見薛慎之一副硬了心腸的模樣,恨得直咬牙,知道啥好處也撈不着,啐一口濃痰,摔門就走。
陡然看見站在門口的商枝,嚇得往後退了幾步,拍着胸脯咒罵,“挨千刀的賤蹄子,你想嚇死老孃!半夜三更杵在門外,想勾野男人?”
商枝冷眼看她,呵斥,“閉嘴!”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偷男人被老孃撞見了,你還有臉!呸!不要臉的下賤胚子,被賀平章嫌棄了,又想回頭勾引小畜生!你說,是不是你把他的錢哄走了?”許氏眼尖的瞅見藥碗裡飄着參片,伸手去搶藥碗,“殺千刀的王八羔子!沒錢給栓子唸書,花大把銀子買參吃!虧不虧心!不怕吃了爛肚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