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枝坐在秦玉霜的身旁,秦玉霜低聲詢問商枝,“累不累?你如今月份小,還沒有孕期反應,想吃什麼就多吃一些,到時候若有反應,吃不下東西,很遭罪。”
一般孕期反應從五週開始,商枝肚子裡的小豆芽,也差不多這個月份,她倒是該吃吃,該喝喝,一點妊娠反應都沒有。
“他是個心疼孃的,瞧着倒不怎麼會折騰我。”商枝手撫摸着小腹,眉眼溫柔。
蘭心目光怔怔地落在商枝的小腹上,她的手指微微蜷縮起來,低垂着頭,神色未明。
“不可這麼說,越誇他乖順,今後會越鬧騰人。”秦玉霜將商枝鬢角垂落的青絲拂至耳後,看着蘭心安靜地坐着,雙目盯着軟毯的花紋,不禁詢問道:“蘭姑娘是哪裡人氏?”
蘭心擡眸,眼底帶笑,“我是蜀地人,家中父母親不在,只有我一個人。”
秦玉霜聞言,許是因爲蘭心與蘇易好過,如今對蘇易依舊餘情未了,便生出憐惜之情,“孤身一人,日子難免清苦。你一個人住在外面,要格外小心。如果要在京城裡長住,一個女子住在客棧並不安全,可以租一間屋子住下。”
蘭心心裡涌起一陣暖流,“伯母,多謝您提醒。聽着您這般叮囑我,一時讓我想起母親。”
秦玉霜看見蘭心眼圈發紅,嘆息一聲,倒是沒在說別的。
商枝心知蘭心有話與她說,她便不方便與秦玉霜交談,便率先送秦玉霜回銅雀街。
蘇越正好準備出門,見到秦玉霜從馬車上下來,他直接掀開簾子,見到馬車裡的蘭心蘇越擰着眉,然後直接無視,目光落在商枝尖細的下巴,揚眉道:“枝枝,你有想二哥嗎?都瘦了許多!”
商枝看着身上穿着黑色勁裝的蘇越,面容俊俏,皮膚曬得黝黑。一眼望去,最打眼的是那一口白牙。這次見面,蘇越在她面前,已經完全放開了,不再因爲內疚而不敢接近,遠遠地避讓着。
“想啊。”
商枝從馬車上下來,蘇越扶着商枝的手臂,擰着眉,“你慢着點。”
“知道啦。”商枝皺了皺鼻子,微仰着頭看向蘇越,踮着腳尖,擡手摸一摸他的腦袋,“二哥,你又長高了。”
蘇越皺了一下眉頭,到底沒有躲開商枝的手,嘟囔一聲,“女人不能摸男人的頭。”
“妹妹可以摸哥哥的嗎?”商枝問。
蘇越頓時沒聲了。
商枝看見蘇越自覺地低垂着腦袋,她笑眯眯地收回手,打趣他道:“我還以爲這次你見着我,還要蹲院子裡喂蚊子呢。”
一提起這件事,蘇越一臉窘態。
也正是商枝給他送一碗飯,陪着他蹲在院子裡吃,他才徹底想通。商枝願意原諒他,他們是兄妹,只要他知錯,今後加倍對她好就行了。
今次見面,他纔會直主動的面對商枝,他向來不是忸怩的性子。
“過去的事情,就此翻篇,不許再提了。”蘇越擺出哥哥的架勢。
商枝纔不怕蘇越,他不過一隻紙老虎而已,“你要去忙,趕緊去吧。我要回府,明天你和大哥來我家吃飯。”
蘇越心中歡喜,神采飛揚,“好,大哥說你做的飯菜很好吃,我要吃富貴雞。”
“還想吃什麼?”商枝看見秦景驍的傷勢,覺得這輩子就這麼短暫,誰也不知明天與意外,誰來的最快,最重要的是一家和和美美。只要不是犯下十惡不赦的罪惡,沒有什麼是不能原諒,需要記恨一輩子的。
蘇越已經知道錯,那一刀她還給蘇越,龔星辰也不計前嫌,恩怨便就此放下。
“不用,我吃這個就夠了。”蘇越望着商枝臉上愉悅的笑容,喉嚨微微發緊,到底心中對商枝是虧欠的。嗓音都有一些沙啞,“你別太累着,其他讓沈秋燒。”
“好。”商枝擺了擺手,“我先走了,二哥,明日再見。”
蘇越扶着商枝上馬車,揮手,“明天見。”
秦玉霜站在一旁,看着兄妹兩關係融洽,放寬了心。
她就擔心蘇越與商枝之間有隔閡,不能握手言和。
如今,總算是了結一樁心事。
馬車上,商枝靠在迎枕上,看向對面的蘭心,“讓你久等了。”
蘭心搖頭,眼中流露出羨慕,“你們兄妹感情很好。”
“之前很糟糕。”
蘭心知道內情,當年蘇易的妹妹是蘇錦瑟。
蘇易說蘇越與蘇錦瑟的關係很親近,商枝是滄海遺珠,被找回來,可想而知,多麼不受蘇越的待見。如今,兄妹感情能夠修復好,毫無隔閡的相處,多麼的難得?
“若是所有的感情,都能如你們這般,該多好?”蘭心生出感概。
商枝笑而不語,心知蘭心指的是她與蘇易。
“商枝,我有一事找你幫忙。”蘭心難爲情地說道:“我們僅有一面之緣,我知道不該唐突的找上你,如今我卻是無計可施。”
商枝含笑道:“蘭姑娘,你是二舅的救命恩人,你有困難儘管說,我們會盡自己所能幫助你。”停頓一下,商枝又道:“不過,有一點我要先說清楚。蘭姑娘找我是爲大哥的事情,你便不要開口,感情一事,我不會因爲是大哥的妹妹,對他橫加干擾。”
蘭心眸光微微一閃,她與商枝並不熟,找她幫忙的自然就是有關蘇易。
商枝提前說出來,倒是將她的話堵住,也不至於等問出來被拒絕來的難堪。
商枝語重心長道:“蘭姑娘,感情一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並非我們覺得好,對大哥來說就是好的,我們家並不是那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日子是自己過,自己選個稱心的人才過的順心,不是嗎?”
蘭心沉默許久,她從腰間解下一個荷包,遞給商枝,“幫我將這個還給他。就說是蘭心辜負他在先,他的任何決定,我都接受。”
商枝將荷包放在掌心,份量很輕,拿在手中的手感,並不像是信物。
“我會代你轉交給他。”
“謝謝你。”蘭心要求馬車停下來,她要在這裡下馬車。
“你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商枝掀開車窗簾子,外面又開始下起雨來。
如今已是深秋,天氣微涼,再過不久就要入冬。
“前面的四方客棧。”蘭心道。
馬車停在四方客棧,蘭心下馬車,與商枝道別。
商枝目送蘭心進入客棧,方纔回家。
——
朱淳拿到任命書,他便讓賀氏收拾行囊。
“明日我們就離開京城,等到任上,好日子便又來了。”朱淳拿着任命書,只不過區區五品官,他也高興得不行,能夠甩開身上幾十萬兩的利子錢,還能夠在地方上收刮民脂民膏。安陽府城一事爆發出來,朱淳便知道要想要撈銀子,還得去地方上,在京城裡,可撈不着油水。
一文錢,逼死英雄漢。
朱淳意識到銀子的重要性,他缺錢,特別缺。
所以,他迫不及待想要去赴任,大幹一番!
在此之前,朱淳打算去向李玉珩告別,畢竟是他點撥自己。
這麼一想,朱淳將任命書收起來。
賀氏問道:“老爺,你去哪兒?若是被那些混子找到,定會打斷你的手腳。郡王與郡王妃太過心黑手毒,你是他們唯一的兒子,竟敢將我們趕出來,甚至斷絕關係。等他們死了,我倒要看看,薛慎之會不會給他們收屍!”
提起嘉郡王與嘉郡王妃,賀氏滿肚子的怨氣,他們被逼債,東躲西藏,嘉郡王與嘉郡王妃冷眼旁觀,只怕他們被混子當街剁了,嘉郡王與嘉郡王妃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朱淳如何不心生怨懟?
若不是元晉帝護着嘉郡王與嘉郡王妃,他早有千百種方法弄死他們,將爵位弄到手。
然而唯一一次下毒,卻是害慘自己,不但那兩老不死的沒有吃進去,反而被他與朱惠一起給吃了。
元晉帝知道後,便勒令他在府中閉門思過。
“行了,他們不認我這個兒子,我們不認他們便是,如今我們熬出頭,大好的日子在前頭等着,這郡王的爵位,算個什麼東西?”朱淳算是認清現實了,嘉郡王壓根沒有想過給他繼承,搶又搶不來,他也便不稀罕,還不如銀子來得踏實。
賀氏想再說什麼,觸及朱淳陰鷙的雙目,住嘴了。
“我回一趟孃家。”賀氏泄憤般,將手裡的包袱扔在牀上。
朱淳道:“問你爹要點盤纏。”
賀氏拉着臉走了。
朱淳將門關好,準備去找李玉珩,方纔走出客棧,就看見郡王府的馬車朝從面前駛過去,他連忙跟上去,打算與郡王妃道別,問她要一些盤纏。
郡王妃對他厭惡至極,爲了擺脫他,定然會給銀子。
賀家本就無甚家底,賀氏不得繼母喜歡,也要不來幾個錢。
一路跟蹤,來到杏林醫館。
他遠遠看見嘉郡王妃下馬車,走進杏林醫館。朱淳想了一下,坐在外頭等,等了近兩刻鐘,也不見嘉郡王妃出來,他便進去醫館找人。
藥童見到朱淳,連忙上前詢問道:“這位老爺,您是看診還是抓藥?”
朱淳不耐煩將藥童給推開,他一間一間的去找,都不見嘉郡王妃的身影。詢問藥童道:“兩刻鐘錢進來的老夫人,她在何處?”
藥童捂着被朱淳推痛的胸口,聽出他是要找嘉郡王妃,“沒看見你口中的老夫人,你若是不看診,便請你出去,莫要擾了病人的清淨。”
朱淳充耳不聞,望着後院,大步邁去。
藥童連忙攔住朱淳,大喊道:“來人啊,有人擅闖後院!”
兩道黑影悄無聲息的出現,拽着朱淳的胳膊,將他轟出去,轉瞬消失在原地。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瞬間。
朱淳臉色鐵青,目光兇狠的瞪着杏林醫館,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他心想:一個醫館後院看護如此嚴格,嘉郡王妃並不在醫館裡,而是在後院,難道後院藏着見不得人的東西?
這樣一想,朱淳陰笑幾聲,他繞去醫館後門,想要從後門入內。
朱淳疾步去往後院,他看見一道頎長的身影,從陰影中走出來,後門打開,婆子恭敬的請他入內。
朱淳整個人被定在原地,方纔那道身影是……延清?
他一個富商,醫館裡的婆子爲何對他如此恭敬?
若是他找商枝談生意,也不必鬼鬼祟祟,從後門入內!
朱淳愈發確定,醫館裡藏着一個秘密!
商枝,嘉郡王妃,延清,這幾個人,有何關聯?
朱淳想不通順,商枝是嘉郡王妃的外孫媳婦,她來商枝的醫館是正常的事情。但是延清呢?他又是爲何?
朱淳進不去,也猜不透,索性藏在隱蔽之處,觀察着醫館裡的一舉一動。
不知過去多久,暮色四方,李玉珩從醫館後門出來。
他警惕的四處張望,確定沒有可疑之人,便迅速的朝巷尾走去。
朱淳立即跟上。
秋風吹起李玉珩的黑色斗篷飛舞,露出裡面繡着的幾個字。
朱淳眼睛頓時眯起來,只覺得這一幕,格外的熟悉。
他記得當初寧雅給他做了一件斗篷,讓他試穿一下,朱淳爲討好寧雅,縱然不喜歡寧雅做的東西,也披裹在身上,他低頭看着及地的斗篷,拉扯幾下,“長了一點。”
“大哥,你脫下來,我給你再改一改。”
朱淳便將斗篷脫下來,看見斗篷內裡的面料繡着他的名字,怪異的看向寧雅,問她,“爲何在這裡繡字?”
“我們去別人府中做客,屋子裡有地龍,需要將斗篷脫下來,這樣即便混放在一起,也不會拿錯。”寧雅看着他不喜的模樣,不禁說道:“哎呀,大哥,反正是在裡面一層,不影響美觀。”
從那以後,他知道寧雅縫製衣裳,都會在裡面那一層面料繡一個名字。
朱淳心裡突然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他急忙跟上去,只一會愣神的功夫,卻是將人跟丟了。
朱淳想到心裡的猜測,他立即去往嘉郡王府!
當初元晉帝大肆搜捕,血洗太后的寢宮,隨後讓人拿着畫像找人。能夠讓元晉帝興師動衆的,也就只有寧雅了,他猛地想起元晉帝每月初五誰都不見,愈發肯定心裡的那一個猜測,或許寧雅沒有死,被元晉帝藏起來了。心中縱然這般猜想,他不敢去尋畫像辨認,確認那人是不是寧雅。他怕元晉帝發現他知道得太多,不會再留他!
原來他參與當年的事情,元晉帝便對他心生防備。
如今,他看見斗篷上繡的字,頓時想起寧雅。然而這一間醫館是商枝的,嘉郡王妃經常來這裡,又有暗衛嚴看死守,他心中的這個疑慮又冒出來了。
一旦心生懷疑,緊接着,便覺得其他的事情,彷彿也是陰謀。
比如,延清突然將馬車壞在嘉郡王府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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