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寧雅還活着,一定是被薛慎之與商枝所救,將她藏在杏林醫館裡,再命人戒備森嚴的守着醫館後院,嘉郡王妃經常來次探望寧雅,全都有了解釋。
而那個富商延清,爲何會出現在醫館?並且,後院的婆子對他態度十分恭敬呢?
如果他是李玉珩呢?
當初李玉珩乘坐這一輛馬車,好巧不巧,壞在嘉郡王府的門前,因此與他結識。
朱淳自認他看清,也猜中了,看待問題,越是往下深挖,便越覺得李玉珩從那一輛馬車開始,就在對他下套佈局。
沉香木的馬車,顯出他的身家豐厚,之後又出手闊綽,贈送他價值連城的玉杯。
他那時利慾薰心,被李玉珩接連出手的寶物矇蔽雙眼,當得知他做的生意來錢快,他就這樣一步一步的陷進去。
朱淳自嘲一笑,並非他太輕易上當受騙,而是李玉珩有備而來,手段了得。摸準他的心理,因而處處拒絕他的請求,越是如此,他便越覺得李玉珩可信。直到李玉珩一次次翻倍將銀票給他,他便開始走火入魔一般,籌碼越來越大,最後差點將自己的命搭進去!
可是,如果這一切,真的是一場陰謀。
李玉珩又爲何點撥他,讓他將玉杯贈給元晉帝,謀得一條出路?
朱淳糊塗了。不知道延清究竟是不是李玉珩,若是李玉珩,不該恨不得他去死?又爲何拉他一把呢?
所有的這一切,全部都是假設,究竟醫館裡有沒有藏着寧雅,延清是不是李玉珩回來報仇,再還未得到印證,朱淳不敢妄下定論。
朱淳到了嘉郡王府,握着手環敲打着鉚釘朱漆大門。
門僕打開門,見到是朱淳,立即將門‘嘭’地合上。
朱淳隱忍着怒火,“開門!狗奴才!”
“老爺,郡王發話下來,不許放您入府。您就別爲難小的了!”
門僕的話穿透厚重的府門,直擊他的耳膜。
朱淳面部幾乎扭曲起來,如果寧雅與李玉珩還活着,他落得這個下場,未免太慘烈了?
他根本就不該付出代價!
朱淳低吼道:“你去告訴他,我已經知道杏林醫館的秘密,他若是不肯出來見我!我立即進宮告訴皇上!”
門僕嚇得臉色都發白了,從未曾見過如此暴怒的朱淳,往日裡,朱淳都是灰溜溜的被趕跑,今日這般態度強硬,還是第一次!
很快,門僕開門,將朱淳領進去,“郡王在書房。”
朱淳大步去往書房,嘉郡王正在整理書架。
“我今日跟着郡王妃一起去杏林醫館,看見寧雅與李玉珩。父王他們沒有死,你將我掃地出門,是對我的不公平!”朱淳雙目猩紅,氣恨道。
嘉郡王詫異地看向朱淳,並未做聲。
朱淳眸光詭暗,他從嘉郡王的反應中確定,寧雅與李玉珩真的還活着!
難怪,他覺得李玉珩身上的氣息有一點熟悉。
寧雅對李玉珩忠貞不渝,除了至親之人,不會給任何人做衣裳。只要確定寧雅還活着,他幾乎可以認定今日進出醫館的人,就是李玉珩了!
他不知李玉珩這些年躲藏在哪裡,爲何一直到現在纔出現!
不過能拿捏到這麼大一個把柄,對朱淳來說,最爲得利。
朱淳面部肌肉跳動着,扭曲而可怖,陰險地笑了幾聲,他決不會放過李玉珩!
嘉郡王看着朱淳眼底顯露出的陰毒,他方纔知道,朱淳是在詐他,從他的反應中得出寧雅與李玉珩是否還活着。
嘉郡王的看法,李玉珩與寧雅恢復身份,暴露在人前,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並非是一件壞事。
元晉帝最在意皇家臉面,寧雅恢復身份,元晉帝即便知道寧雅就在眼前,他也不能像以前那般,再次將寧雅給抓走藏起來。反而是寧雅的身份隱瞞着,元晉帝更好下手將人搶走。
嘉郡王一直抱着順其自然的態度,因此也並未刻意的去隱瞞。
朱淳知道了,他便讓李玉珩與寧雅借勢回到李家。
“事到如今,你還不知錯在何處?你也並不小,也是做祖父的年紀,爲何不能深思,甚至反省一下自己?若非你心術不正,迫害寧雅與李玉珩,你又何至於淪落到如今的地步?你想報復我與郡王妃,用寧雅去討好元晉帝,結果你又得到什麼?”
郡王佈滿威嚴的眼睛裡,透着冷嘲,“到頭來,不如你安分守己來的討巧。”
朱淳臉色灰敗。
“朱淳,莫要自絕後路。”嘉郡王深深看一眼朱淳,“這是我身爲你的父王,給你最後的忠告。”
朱淳不知是如何走出嘉郡王府,耳邊迴盪着嘉郡王冷酷的話語。
他冷笑出聲,究竟是誰將他逼進絕路?
朱淳心中充滿恨意,他日日夜夜做噩夢,夢見寧雅被大火吞噬的那一雙眼睛,夢見她含恨來找他索命,很長一段時間,寢食難安。到頭來,他不過被人愚弄了!
寧雅與李玉珩好端端活着,而他卻如喪家之犬,靠着李玉珩的施捨,方纔活成一個人樣。
朱淳心中倍感恥辱!
他調頭往皇宮衝去,預備將這一切告訴元晉帝。
朱淳一口氣,跑到宮門口,他要入宮,卻被告知,他的宮籍被銷,不能進出宮廷。
“你們進去通報,我有重要的事情回稟皇上。若是耽誤了,砍了你們的腦袋!”朱淳知道這是嘉郡王乾的!他爲的是阻止自己入宮!越是如此,朱淳便越是要嘉郡王眼睜睜看着,寧雅與李玉珩,再次在他面前被毀滅!
閽(hun)人並沒有進去通報。
朱淳怒的狠狠踹一腳宮牆,他喘着粗氣,卻又無可奈何!
他若是在宮門口尋茲挑事,只怕還未見到元晉帝,就被拖拉下去賞板子。
這還是輕的,重的會被關進大牢!
朱淳只得站在宮門口枯等着。
夜色深沉,直到宮門內即將要下鑰,一頂轎子擡出來。
襄王身着蟒袍,從轎子裡走出來。
元晉帝生病臥牀,如今是襄王代掌朝政。
如今批閱奏摺,與一應政務,方纔出宮。
他斜眼睨向朱淳,一雙桃花眼在泠泠月光下,瀲灩生輝,“朱大人,半夜等候在宮門,是有急事上表,還是有冤情上陳?”
朱淳嘴脣翕動,想要說什麼,最後卻是緊抿着嘴脣,沒有開口。
襄王直接指派兩個人,讓他們盯着朱淳,然後乘坐馬車離開。
朱淳臉色愈發難看,襄王與薛慎之交好,他滅蝗災,商枝功不可沒。襄王十分看重薛慎之夫婦,此刻指派人盯着他,一有異動,襄王便會知道。
朱淳陰冷地掃視兩個侍衛,正準備離開,便又見一道人影從宮門內走出來。
“華敏公主,朱淳有要事與你相商。”
見到華敏公主,朱淳靈機一動,他進不了皇宮,其他人可以!
而華敏公主顯然不知道寧雅與李玉珩的內情,由她代爲轉告,最合適不過。
華敏公主認出朱淳,那一日她去乾清宮時,正好與朱淳擦肩而過。
她眸光閃爍,站定不動,“何事?”
“公主,在此處並不方便,能否借一步說話?”朱淳望向華敏公主的馬車。
華敏公主卻是敏銳的覺察到有兩個人在盯着他們這一邊,當即便明白過來。
“走吧。”
華敏公主率先上馬車。
朱淳緊隨其後。
華敏公主板着臉,冷聲說道:“朱大人,你是利用本宮替你脫險?”
“公主若是如此認爲,那朱淳就真的脫險了。”朱淳也不賣關子,“公主你能夠自有出入禁宮,面見皇上。我有一件事相托付,希望公主能夠答應。”
“哦?”華敏公主來了興致,挑高眉梢,“你說。”
朱淳心道:李玉珩,朱靜婉,你們千萬不要怪我。都是你們逼我的!
“華敏公主,你替我將這一句話轉交給皇上,朱靜婉與李玉珩在杏林醫館。”朱淳別的不多說,只透露這一點消息,元晉帝心中便會清楚明白,說太多,反而讓華敏公主起疑。
此時此刻,朱淳並不知道,華敏公主對當年一事,一清二楚。
她最近也在找李玉珩,卻是尋不到蹤跡,彷彿憑空消失一般。她正在猜測,李玉珩離開京城,卻未料到竟是躲在醫館裡。
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華敏公主眸光深幽,眼底迸發出寒冽冷光。
朱靜婉沒死!
原來如此,竟是原來如此!
莫怪李玉珩要與她撇清關係,原來癥結在此!
朱靜婉沒有死,李玉珩深愛朱靜婉,他恨不得回到朱靜婉的身邊去!
華敏公主沉冷的面容,猶如覆上一層堅冰,她勾着脣角,“你儘管放心,本宮會幫你將這個消息轉達。”
朱淳拱手作揖,“多謝華敏公主。”
“下車吧!”華敏公主讓馬車停下來,並不將朱淳送到住處。
朱淳心下詫異,看着面容冷戾的華敏公主,心知她此刻心情不好,再次感謝之後,下馬車離開。
“殿下,我們回驛館嗎?”婢女問。
“杏林醫館。”華敏公主閉上眼睛回。
馬車緩緩駛向杏林醫館,按照華敏公主的吩咐,馬車停靠在後門,她掀開簾子,望着夜空中的冷月,從袖中摸出一個哨子,放在口中吹幾聲。
咕咕。
白鴿從院牆內飛出來。
華敏公主繃緊的麪皮,在雪白的鴿子落在她手臂上時,徹底崩裂開來。
李玉珩,朱靜婉。
華敏公主反覆在齒縫中咀嚼這兩個名字。
按在白鴿頭上的手,一用力,白鴿腦袋被擰斷。
華敏公主眼底閃過狠色,她說過,李玉珩只能是她的。
誰搶,殺之!
“公主,夜色深了,您不回驛館?”婢女小聲地詢問華敏公主,她的臉色並不好看,婢女怕觸怒華敏公主。
“回去罷。”華敏公主已經確定,並不願意暴露出來,讓李玉珩知道她已經知道朱靜婉還活着一事。“明日一早,請駙馬來驛館一趟,不計手段,務必讓他出現在本宮面前!”
“是。”婢女應下。
——
李玉珩並不知道華敏公主已經知道朱靜婉的存在。
寧雅褪下所有的衣物,趴在牀上,露出她整塊後背上的傷疤。
李玉珩眼底佈滿痛色,她身上的傷疤,可見她當初承受的痛苦災難。
手裡塗抹膏藥,替她抹勻在後背上。
許是因爲擦拭幾個月的藥膏,背上雖然疤痕明顯,卻沒有之前那般怒張猙獰。
寧雅最初是緊張的,害怕他看見,會生出反感的情緒。
最後抵不住意亂情迷,魚水之歡時,被他發現了。
寧雅心跳都漏了半拍,微涼的脣瓣觸碰她的背部,那般輕柔,小心翼翼,宛如珍寶般呵護着,彷彿她是那般脆弱易碎。漸漸地,酥癢替她緊張不安的感官,緊繃的身軀鬆懈下來,一切都是這麼自然而然,她將自己完整的展現他的面前,沒有反感與厭惡,只有滿目的憐惜與自責。
寧雅心底最後的那一絲自卑,徹底的消散,到如今能夠很坦然的將她佈滿瑕疵的後背裸/露在他的面前,由李玉珩爲她上藥。
這時,門外穿來敲門聲,李玉珩手指沾滿藥膏,他拿着一旁的絹布擦乾淨手指,拉着被子蓋在寧雅身上。
旋即,起身去開門。
暗衛將一封書信遞給他。
李玉珩將書信拆開,嘉郡王寫的信,朱淳已經知道他們的存在,不知可否要將身份公之於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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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親們,二更在中午一點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