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晚飯,顧長寧見阿孃在桌上仍是一副板着臉的模樣,在收拾好竈房之後,歪着腦袋想了想,還是決定厚着臉皮拿上自己的針線筐去擠阿孃了。
楊惠芸原本想冷一冷他們兄妹兩個,讓他們知道一下這裡面的厲害纔好,結果被顧長寧左一口“阿孃”又一口“阿孃”的親熱喚着,軟甜的聲音喊的她再也板不住臉,只得瞪了她一眼這才作罷。
雖說是不生氣了,但有些事情還是得及早讓她瞭解,於是楊惠芸把她揪住耳提面命了一番後才放過她。
顧長寧被阿孃訓了一晚上,最後是揉着耳朵回房去的,心裡直嘀咕。
她以前怎麼從來不知道,一向溫柔脾氣好的阿孃羅嗦起來這麼羅嗦啊。
接下來的幾天顧長寧還是老實了,每天表現良好的跟小姐妹們上山撿拾柴禾,然後回家做飯餵雞,下午又繼續上山撿着柴禾,一天要撿好幾趟。
“寧寧,你撿這麼多柴禾做啥?”某一天,陳雙又再次看見顧長寧十分積極的捆着柴禾,終於忍不住問了。
她都見她撿了好幾天的樹枝回去了,現在是盛夏,烈日炎炎的,家裡也沒這麼多需要用到柴禾的地方吧?
“撿回去放在柴房裡啊,阿孃懷着身子,哥哥又要上學堂,我在家除了做飯啥活也沒有,不如多撿撿幾根柴禾,這樣等冬天來了就方便了。”
顧長寧捆好柴禾後拎起來掂了掂,感覺差不多了又開始捆第二捆。
她最近撿柴禾已經撿出了經驗,每一捆的重量都差不多,她也重新檢視過了自己現在這個身體的力氣,爭取每一次撿柴都利用到最大限度。
“你光撿柴禾有什麼用啊,這一捆柴到了冬天也只能賣一文錢,更何況人家的一捆柴都是要的粗大的木頭,你這兩捆能賣一文錢就不錯了。”除了陳雙跟顧長寧外,同爲小夥伴之一的楊錦將豬草放進竹簍裡,直起腰來說道,“你來來回回的一天跑這麼多趟,算下來也就四、五文。”
“我又沒說我撿了柴禾是爲了等到冬天的時候賣。”顧長寧聞言無語的看着楊錦道。
聽她否認,陳雙同楊錦兩人相視一眼,疑惑道:“不是爲了賣?那你做什麼一天跑這麼多趟?”
她們原先還以爲顧長寧這幾天這麼努力的撿拾柴禾是爲了拿出去賣錢貼補家用的,但見她每次只撿細小的樹枝捆,這樣的柴禾在冬天是很難賣出去的,所以她兩纔想好心提醒一下。
結果她不是爲了賣錢貼補家用啊,那每天還跑得這麼勤快,實在讓兩人想不明白。
“積少成多啊,反正上山閒着也是沒事,還不如撿點柴禾回去,以後燒火做飯總要用到的,而且這樣也好過兩手空空的出來再兩手空空的回去吧?”顧長寧知道她們的疑惑,但她內心的計劃顯然不適合這樣說出來,只好隨口瞎編一個理由了。
聽了顧長寧的解釋,她們想了想,覺得她說的也對,便不再管她撿柴的這個行爲,兩人又繼續彎下腰割起豬草了。
三人各自忙完了手上的活,一同從山上下來,因爲她們是從西邊上的山,從山路下來時距離最近的是顧長寧家,因此她跟兩位小姐妹揮了揮手,就拎着兩捆柴去往柴房放着了。
顧長寧剛從柴房出來,正準備回屋繼續跟阿孃學繡活,忽然聽見後院裡傳來大花小花的叫聲,顧長寧有些奇怪,腳下順勢一拐直接往後院去了,結果讓她看見驚奇的一幕。
他們家的雞棚裡,多了一隻色彩鮮豔的大公雞!
這隻大公雞猶如回到自己家一樣,在雞棚裡毫不客氣的搶着大花小花的口糧,把它兩趕到角落不說,還跳到大花小花身上對着它們啄來啄去的,一副兇狠的模樣。
“阿孃,剛纔有誰來過咱們家了嗎?”顧長寧眼睛瞬間睜大,連忙跑進屋裡問着楊惠芸。
“沒有啊,方纔誰都沒有來過。”楊惠芸聞言放下手上的小衣服,略微驚訝的望着女兒,“發生什麼事了嗎?爲什麼這麼問?”
“沒有人來過咱們家?那奇怪了,後院的那隻大公雞是怎麼來的?”顧長寧屈指抵着下巴,一臉沉思。
“後院的大公雞?”楊惠芸微擰着眉,將手中的東西放置一邊,起身便往屋後走,“後院怎麼會有大公雞……”
結果就看見家裡那兩隻養了三年的老母雞身上蹲着一隻雄赳赳氣昂昂的神氣大公雞,此刻高擡着頭,莫名有種睥睨天下的氣勢。
“這……”楊惠芸見到這隻公雞也沒話說了,她不解的四下看看,道,“這是誰家的大公雞,怎麼跑到我們這來了?”
顧長寧緊跟在楊惠芸身後到了後院,聞言擡起眼來認真仔細打量了一下後院的院牆,想要找到能讓它鑽進來的地方。
院子的圍牆是去年才修建的,很高,差不多快有三米了,牆角下完好無損,並沒有出現破洞的地方,顧長寧只掃了一眼便知道,它不是從底下鑽進來的。
那是飛進來的?
顧長寧不由得在心裡猜測。
“這隻大公雞看着很結實很有力的樣子,應該是飛進來的吧?”楊惠芸仔細打量了幾眼,道。
雞雖然不能像鳥兒一樣在天上飛,但是在地上躥個幾米還是可以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那阿孃,你先避開點,我先把這隻公雞趕出去!”顧長寧說着拿起牆角邊上放着的掃帚,緊盯着那隻公雞,小心翼翼的湊近,然後逮住機會就把用掃帚往它身上趕,把它趕出了雞棚。
這隻公雞見有危險來臨,立即撲扇着翅膀躲到另一邊,小眼珠一眨不眨的盯着顧長寧,嘴裡叫喚個不停。
顧長寧來回跑的趕了一陣,想將它從前院趕出去,在這麼熱的天裡跑的是滿頭是汗,而後院更是塵土飛揚,嗆得她忍不住打起了幾個噴嚏。
可等她打完噴嚏揉了揉鼻子放下手,定睛一看,發現這隻大公雞居然還死賴在後院不走,一點也沒有要往前院去的意思,就一直圍着菜地跑。
她在西邊趕它,它就跑到菜地的東邊,她快步來到東邊趕它,它又趁機跑回西邊去,左右離不開這個地就是了。
而且它在躲避被掃帚打到的間隙還不忘偷啄幾下菜葉,這副囂張的樣子看的顧長寧是氣的握緊了手中的掃帚,雙眸瞪着這只不怕死的大公雞,更加用力揮舞過去,決心要把它趕出去不可!
“阿孃,你先進屋吧,我要把它趕出去可能還需費點力!”顧長寧有些喘的說道。
後院被掀起一陣沙塵,楊惠芸站在一旁的角落捂着鼻子,見女兒面色紅潤,朝氣蓬勃的樣子,感到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聽她的話轉身回屋,讓她自己去處理這隻大公雞了。
回到屋裡以後楊惠芸還在想,現在這個樣子的顧長寧纔有點之前的模樣,這一個多月來她一直表現的像個小大人似的乖巧懂事,不僅家裡所有的活都搶着去做,還開始想着法的掙錢貼補家用,雖然掙不到幾個錢,卻讓楊惠芸看了心裡感到不是滋味。
現在見她慢慢變得跟之前一樣,看來應該是從顧山過世的消息中走出來了,楊惠芸心裡總算是有塊石頭落地了。
阿孃離開後,顧長寧果斷挽起袖子繼續開始新一輪的你追我趕,顧淮安下學回來後看見的就是這樣一番景象,妹妹一身灰頭土臉的拿着掃帚四下趕雞,專注的樣子連頭上沾着根雞毛她也沒發現,而一隻他從未見過的雄壯大公雞則靈活的閃過她的追趕,雖然身上羽毛凌亂,它仍試圖遊刃有餘的穿梭在菜地裡,保持着自己最後的高雅。
至於雞棚裡的兩隻老母雞,正一副呆傻的樣子窩在幹稻草上,側過臉的看着院裡的一切。
“……你這是,在跟雞玩呢?”顧淮安望着這幕無語半晌,片刻後抽了抽嘴角,道。
“哥哥!”顧長寧忽然聽見他的聲音響起,渾身立時一振,視線飛快掃了他一眼,果斷拿過牆角放着的另一把掃帚塞到他手中,目光灼灼的盯着那隻囂張的大公雞,對顧淮安道,“我站左邊你站右邊,一定將這隻可惡的雞給趕出去!”
“……”顧淮安看着手中的掃帚,再看看在自家後院閒庭信步的雞,道,“這是誰家的雞?怎麼跑到我們這來了?”
“不知道,我從山上回來的時候就發現它已經在院子裡了,不光這樣,它還欺負大花小花!跳到它們身上啄它們!要不是我及時回來,說不得大花小花現在都已經是禿子了!”顧長寧氣呼呼道。
顧淮安瞬間秒懂,知道妹妹爲什麼這麼生氣了。
家裡這兩隻老母雞現在可是妹妹的心頭寶,就指着它們下的那一兩顆蛋給家裡人補補身子,要是被這隻大公雞嚇出了好歹,妹妹能跟它拼命。
知道妹妹爲何生氣的顧淮安當下也不猶豫,和她一人站在一邊的把這隻大公雞往前院趕,大公雞單獨面對顧長寧時尚且還能躲避自如,現在兩把掃帚輪番向它襲來,它爲了不被打到只能往前院跑,很快的就被趕出了門外。
見這隻公雞已經出了門口,顧長寧將掃帚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就要得意的關上門,忽然聽見門外響起了一個大呼小叫的驚呼聲。
“哎呀,這是哪個挨千刀的打了我的雞,看看,都給打成什麼樣了!”
顧長寧聽見聲音眉心就是一跳,她若是沒記錯的話,這個聲音的主人是周大娘。
周大娘,也是個撒潑耍賴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