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林封謹才徐徐的道:
“我們遠來西戎,爲的便是一位先人的墳塋被掘,骨灰被盜,這樣的事情,真的是令人痛心疾首!現在差不多可以肯定,盜墳的人就在千里範圍之內.......”
說到這裡,林封謹頓了頓,然後才雲淡風輕的道:
“我們只想找到他,和他聊聊而已。”
林封謹說得越是風輕雲淡,旁邊的人就越能聽得出來他志在必得的決心,臉上肌肉都抽搐了一下,都巫兇忍不住都輕輕的噓出了一口氣,暗道自己幸好先前沒有上當承認,實話實說,否則的話,哪裡知道這人的話中居然隱藏着如此巨大的陷阱和危機。
林封謹說完了上面的話以後,注視了一會兒都巫兇道:
“雖然我們這一次自信前來可以解決很多問題,不過,畢竟在這裡還是人生地不熟的,所以,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是想要請都巫兇在這件事上面幫一下忙的,當然,也不會白請,則三瓶潤生丹,便是預付的訂金。”
緊接着林封謹指了指那個火紅色的丹瓶道:
“這裡面卻是一枚赤真丹,我看都巫兇體內陰氣鬱積,盤根錯節,服用潤生丹的話,終究也是治標不治本,然而赤真丹卻是採集了太陽真火煉製的,都巫凶服下以後,便恰好能依靠這一枚赤真丹當中的陽和之力,可以若開山裂石一樣破掉多年的痼疾。實不相瞞,這一枚赤真丹哪怕是我也只帶了一枚在身上。只要都巫兇肯在這件事上盡力相助,那麼事後這枚赤真丹就作爲額外的報酬,自然雙手奉上!”
都巫凶死死的盯着林封謹手上的那一個火紅色的丹瓶,彷彿自己的視線都能穿透進去似的,胸口都在劇烈的上下起伏着,他很清楚林封謹說的東西全部都是切入了最重要的地方,倘若這赤真丹真的有林封謹說的那麼好的話。那麼自己因爲修煉鬼道導致的多年沉痾確實是可以一掃而空的,至少就能多活二三十年了......當然,這樣做的代價便是自己在鬼道方面的修爲也肯定會隨之一瀉千里,不過那有什麼關係呢?
-----命都沒有了,鬼道方面的造詣再強又有什麼用,何況都巫兇本來就是鬼道和詛咒之道雙修的人,沒有鬼道,還有詛咒之道也足夠穩固自己的地位了。
可是.......都巫兇依然是在猶豫。
他在猶豫什麼?自然是出手這件事,配合林封謹這幫外來人對付同道中人,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都巫兇在這個圈子裡面的名聲就徹底的臭了,甚至不會排除會有其餘的巫兇來清理門戶的可能,甚至死後可能都會遭受惡名!
至於虛與委蛇之類的想法都巫兇也不是沒有過,但林封謹也說得明明白白的,這赤真丹是要成事後作爲額外的報酬才能給,絕對不是現在。這個年輕人厲害無比,心機城府也都是一等一的,在他面前恐怕也是玩不了什麼花樣。
在心中權衡再三,都巫兇最後還是長嘆了一聲。搖頭道:
“這件事,這件事我實在是.......巫兇之前可以爭鬥,但是絕對不能幫着外人來對付自己人......或許我可以用多年的珍藏來交換?”
林封謹很堅決的搖了搖頭,然後淡淡的道:
“既然是這樣。我也不是強人所難的人,都巫兇多保重。”
看着林封謹離去的背影,都巫兇握住了旁邊茶杯的枯瘦茶碗都在劇烈的顫抖着,人越老就反而越是怕死。這是半點兒不假的事實,尤其是在明明可以獲得延命的機會面前,都巫兇的心中如何不矛盾。如何不掙扎??
“我會後悔的,我會後悔的,我一定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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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聲音反覆的在都巫兇的腦海裡面響着,直到林封謹走到了門口,都巫兇才忽然站了起來,身上的長袍無風自動,嘶聲道:
“等一等!!我,我要看一看你的這枚赤真丹。”
林封謹轉過身來,很乾脆的道:
“要驗貨嗎?可以。”
說了這句話以後,林封謹就再次掏出來了赤真丹的瓶子,然後屈起來了自己的手指,在上面輕輕的一彈,頓時就聽到了“叮”的一聲輕響,那聲音說不出來的清脆好聽,嚶嚶嚶的落入到了人的耳朵當中以後,還在不停的迴盪着,令人無由的想到了石上清泉,汩汩流淌的情形。
緊接着,就見到了赤真丹的瓶口當中,忽然噴出來了一片赤紅色的霞光,緊接着便是滿屋都傳來了一股溫熱的藥香,聞起來就令人有沁人心脾的感覺,並且鼻腔和肺臟當中都是暖洋洋的,彷彿是被溫水浸泡,格外的舒服。
然後,居然從瓶口當中飛出來了一隻赤紅色的小小烏鴉,大概只有拇指大小,在空中不停的盤旋飛翔着。
旁邊的這些人都是看待了,都巫兇更是兩眼發直,喃喃的道:
“這,這竟然是傳說當中的化形丹藥,這竟然是傳說當中的化形丹藥!!”
林封謹又敲了一下赤真丹的瓶子,頓時就見到霞光和丹藥又重新被吸回到了瓶中,衆人的心中頓時都生出來了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似乎最珍貴的東西都在這一瞬間被拿走了似的。
都巫兇的牙齒咬得咯咯咯咯的作響,忽然嘶聲,幾乎是用吼的方式道:
“要是你的情報有錯誤呢?你要找的那人根本就不在方圓千里之內,或者說我一直找不到你要的人,我總不能一直都被你驅使吧?”
林封謹想了想道:
“你這麼說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這樣吧,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是兩個月,這兩個月當中你要陪着我們到處去找人,只要你確實是盡心竭力,那麼我自然就將赤真丹給你。”
“第二個選擇,便是按照人頭計算。你帶我們去找到四名擅長鬼道的巫兇,並且也要幫忙,這樣的話還找不到的話,我也會將赤真丹給你。”
都巫兇深吸了幾口氣,忽然走到了林封謹的面前,伸出了手,咬牙切齒的道:
“好,這件事我答應了,你說了要先給我三瓶訂金的!”
林封謹深深的看了都巫兇一眼,掏出來了三瓶潤生丹。遞給了都巫兇,然後道:
“我說話一向都是說到做到。”
都巫兇接過了潤生丹以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對周圍的弟子森然道:
“你們都退下吧。”
接着,都巫兇帶着林封謹來到了他的竹樓上,然後對着林封謹面無表情的道:
“你請我來做這件事是絕對不會後悔的,我現在就讓你知道我的價值。”
林封謹眼前一亮道:
“哦?那我真的是相當的期待了。”
都巫兇嘆了一口氣,十分惆悵的道:
“真是遺憾啊,我的鬼道只差一步。就能夠登堂入室,踏入到大巫兇的級別當中,那時候修煉鬼道反而能煉化體內的陰氣,不僅僅是使得沉痾盡去。更是能大幅度的增加壽命。只可惜這一步之遙,就彷彿是天塹一般,整整阻隔了我二十年!”
林封謹當然明白這一步之遙是何等的艱難,不要說都巫兇。古往今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卡在了這一步上,終究邁不過去,點了點頭道:
“確實是這樣。造化弄人,這一步之遙,也不知道逼得多少人身死道消。”
都巫兇深吸了一口氣道:
“老朽雖然已經足足有五六年沒有再施展鬼道當中的巫術了,不過公子你拿來的這潤生丹也確實是格外的神奇,先前的那一粒就消弭了我體內三成的陰氣,因此我若是再服用一粒下去的話,身體的狀況就能恢復到八年之前的狀況了。在這種狀況下,我還是能勉強施展一些鬼道當中的異術的。”
林封謹聽了以後,眼前一亮道:
“比如?”
都巫兇垂下了眼睛,隔了一會兒才道:
“魂蛆之術。”
瑪紋聽到了魂蛆之術以後,忽然帶了一絲驚奇的詢問道:
“魂蛆之術?你是三多烏的弟子?”
都巫兇聽了以後,一下子身體都繃緊了,死死的盯住了她這麼一個小女孩,然後澀聲道:
“能夠從魂蛆之術這四個字想到三多烏這個名字的,這,這世上不可能還有人了啊!你怎麼知道的。你,你!依照你的年齡,難道說是?”
瑪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
“你只需要知道,我對你並沒有太大的惡意就好了,假如你是真心站在我們這一邊的話。”
都巫兇嚥下了一口唾沫,這看起來一直都還能保持冷靜的巫祭居然有些惶急的道:
“那當然,那當然了。”
瑪紋對林封謹道:
“魂蛆之術,是通過亡者之前的隨身物品來施術,使其與亡者的遺骸產生共鳴的巫術,在千年之前,有一位大巫兇悍然挑戰西王母的權威,最後還是被西王母滅殺,死後遺骸被西王母封印,魂魄無時不刻都要受到極其痛苦的煎熬。”
“其弟子也是一名天資卓越的巫兇,便創造了這門巫術,用來尋找師尊被封印在了崑崙山黑淵迷陣當中的遺骸,最後總算是成功了,這名巫兇的這一脈可以說從此就流傳了下來,流派就叫做三多烏。”
都巫兇看着瑪紋,眼中已經有輕微的驚愕恐懼之色,顯然他已經想到了瑪紋乃是轉世的人,因此等到了瑪紋說完之後才道:
“是的,所以我們現在得先去你們要找的人的墳塋那裡,我這一門的修爲還很低,必須要找到和被挖掘的人貼身有關的東西才能施展出魂蛆之術,最好就是棺材板這種能沾染上屍骸氣息的,我想,掘墓的人不可能連棺材都偷走了吧。”
“棺材板倒是沒有。”瑪紋道:“因爲我家先人並不是直接埋葬的,而是火葬,並且也不用那麼麻煩了,你要的東西我們帶着呢。”
“你們帶着?”都巫兇愕然道:“帶着什麼?”
野豬便是將那魂甕金樽的碎片拿了出來,遞給了都巫兇,都巫兇一看。頓時手都劇烈的顫抖了起來,整個人也是有些口吃,以至於說出來的話都顯得相當的語無倫次:
“這,這,這是,魂甕金樽?你,你,你們的那長輩竟然是,是,是大巫兇?”
魂甕金樽這東西雖然特殊。但是製作方法流傳很廣闊,雖然需要的材料也頗爲珍貴,但就像是平民百姓也往往會想辦法置辦一口好棺材那樣,可以準備的時間很長,所以並不是什麼特別珍貴的東西,都巫兇認得並不稀奇。
不過,爲什麼都巫兇一看到了這魂甕金樽的碎片,便認定了林封謹他們的長輩是大巫兇?便是因爲這東西只有大巫兇才能使用,這不僅僅是面子上的問題。更是涉及到了非常實際的問題,這完全是公認的:只有大巫凶死後的魂魄強度,才能達到使用魂甕金樽的級別,否則的話。只能用有害無益四個字來形容!
棺材,骨灰盒,骨灰罈這些東西,可以說有一個統一的稱呼。那就叫做陰宅。風水一道,也可以說是博大精深,比起普通的棺材之類的東西來說。魂甕金樽的好處很多,最大的特點就是能讓死者在轉世的時候,魂魄強度依然十分強大,經歷“胎中之謎”這個過程的時候,還能保持自我的部分記憶,這就可以說是十分難得了。
不過,天底下的東西都是利弊一體的,有多大的好處,就有相應的負面效果,魂甕金樽這東西有這麼大的好處,相應對魂魄強度的要求就極大,一旦魂魄不夠強大的話,那麼下場就是魂飛魄散。
大家都明白,戰場上面若是論防護力的話,不消說,全身板甲是最耐打的,穿上去以後能最大限度的保證存活的機率,但爲什麼不是每個士兵都穿板甲?便是因爲板甲在提供強大防護能力的同時,同樣也是帶來了沉重無比的重量。力量不夠的士兵穿上去,很可能會在短時間內就將自己的體力耗盡,完全就沒有辦法戰鬥,那樣的話,反而死得更快!
魂甕金樽就類似於板甲這種東西,人人都知道這玩意兒防禦變態,好處多多,但對自己沒有什麼把握的話,那還真是沒幾個人敢冒死的。
所以,都巫兇一看到並且確認了這是魂甕金樽的碎片以後,便知道林封謹他們的長輩是大巫兇,這一下子頓時態度就明顯的大變,並且接下來都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他是在全心全意的配合林封謹他們的工作了。
因爲之前都巫兇覺得自己領着林封謹他們去找別的巫兇,那就相當於是背叛了他們這個圈子,吃裡扒外,會被千夫所指,縱然是被林封謹開出來的條件誘惑,也是很難主動起來。
但現在的話,自己要找的那名巫兇卻是做了過分的事情,連大巫兇的骨灰都盜走了,那是圈內公然不能觸碰的禁忌,都巫兇帶林封謹他們去找人,那實際上就是巫兇內部這個圈子的事情了,並且可以很明確的說一句!自己的行爲若是傳出去,那名盜骨灰的人,必然是會成爲千夫所指的對象,被萬人唾棄,因爲他的行爲確確實實是過界了。
魂蛆之術乃是一門十分複雜的術法,要做的準備工作也是頗多的,並且巫兇施術,可以說是邪氣很重。此時林封謹他們就跟隨着都巫兇來到了後山的一處空地上面,這一處空地本來就是在山陰面,周圍更是遍植着槐樹,構樹,等等,只是在林間多出來了一塊空地,哪怕是在大白天也是半點兒光芒都透不進來的,何況是這晚上,自然是陰風陣陣。
緊接着就見到,都巫兇的幾名弟子面無表情的走了過來,還推送着幾名痛哭流涕的西戎戎民,這些人都是混入泥滾窩裡面圖謀不軌的人,被抓到了以後就關押在了死牢裡面,很顯然此時都巫兇就要拿這些人來做人牲了,這件事雖然非常殘忍,但在混亂無比的西戎,卻可以說是經常發生的事情,並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大概是這裡也很久沒有使用過了,所以地面上都鋪了一層厚厚的落葉,不過當都巫兇從懷中掏出來了一個拳頭大小的人頭來以後,周圍便開始颳起了風,林封謹看到了都巫兇掏出來的那個人頭,頓時瞪大了眼睛,原來這個人頭口鼻耳宛然,可以說是栩栩如生,甚至連那痛苦的神情都是惟妙惟肖,卻是隻有拳頭大小啊!
一看到了這人頭之後,差不多就能確定這玩意兒絕對不是假的,但看到了它的大小以後,卻又會忍不住覺得這玩意兒實在是假得厲害,就算是嬰兒的腦袋,也不可能小到這樣的地步啊。
不過,好在林封謹比別人多了一世的見識,知道在上一世的亞馬遜食人部族當中,就擁有將敵人的腦袋砍下來,然後放在了特製的藥水裡面縮小的秘密術法,所以都巫兇能拿出這玩意兒來,也並不會令人覺得特別的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