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局進行到了這一步,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是很重要的,那就是看中唐府兵在襲破北齊大營的時候,此時保持的這嚴整陣容必然就會變亂了,然而究竟會亂到什麼程度?這就要看北齊這邊的步兵能給中唐府兵帶來多少壓力了。
一旦中唐府兵的陣型保持得越差,那麼面對接下來的北齊佔據優勢的恐怖騎兵衝擊的話,那麼就會傷亡格外的慘重,尤其是在這個時代,傷亡一旦超過了三成,就已經很可能逼近到了大潰敗的臨界點。
林封謹此時全神貫注的盯着戰局的變化,雙方前鋒已經是絞殺在了一起,那就真的是堪稱血肉絞肉機一樣的存在,根據林封謹看到了,在雙方短兵相接的一瞬間,這傷亡就是數以千計!!甚至那一條交鋒的戰線上瞬間就騰起來了一陣血霧,在陽光下看起來分外的清晰!
見到了這一幕,野豬忍不住都嗜血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脣,右手忍不住也是握緊了開天,這樣的大場面,這樣瘋狂的戰場生活纔是他的最愛,他最喜歡全身心投入進去的地方啊。
而在林封謹所處的望樓下面,有兩百來名披着紅色斗篷的騎手整整齊齊的矗立在了下方,簡直就彷彿是整齊擺放在了棋盤當中的棋子一樣,單看他們身上帶着的那種甚至有些盛氣凌人的特質,就知道這些騎手已經是屬於擁有了軍魂特質的那種強大戰士,漠視死亡,嗜好鮮血!
這些人自然是林封謹的赤騎親衛隊,他們的用處就是一旦北齊戰敗的話,護住林封謹跑路用的,有他們加上野豬。還有林封謹自身的強大實力,哪怕局勢再亂,也是能安全逃脫的。
當然。倘若說北齊軍能夠佔據上風,林封謹也並不介意將手下的這些人放出去參戰。狼要見血纔會捕獵,自己的這些手下也絕對不能讓他們在溫室裡面成長,要在這樣的大規模戰爭當中磨礪之後,這把刀纔會更加鋒利!
呂羽早在遙城的時候,便是知道林封謹手下有一支草原部族組成的弓騎兵很厲害,所以對林封謹此時帶來的這些人的待遇也是頗爲優渥,一切都是按照吞蛇軍的規例來進行安置的。
這時候,雙方的戰事已經是持續了二三十個呼吸。林封謹的臉色也是開始變得嚴肅了起來,爲什麼?
因爲北齊軍儘管拼死抵抗,然而前方的陣線已經是被迅速的打了進去,本來大營的防守陣線是“一”字的形狀,現在居然是朝着裡面被打進去了一個明顯的弧形進去!!
儘管在戰事的開局就知道,中唐的府兵是王牌兵種,肯定比北齊守衛營地的普通兵力實力強出許多,但是林封謹也沒想到居然會出現這樣壓倒性的優勢,要知道,好歹北齊這邊是守方。明明以逸待勞佔據了地利優勢的啊!卻是被人的先頭部隊一波就要擊潰似的。
“不能再讓戰局這樣持續下去了......”
林封謹低聲的道。
此時他已經是判斷了出來,呂羽得掀自己的一張底牌了,若是現在就發動騎兵攻勢的話。對方陣型未亂,便是恰好如了對方的願!就算是雙方的主力都在這裡拼光死光,一兩年之後,中唐就能恢復全盛時期大半的實力,而吞蛇軍打光以後要恢復元氣,那時間就難說了......精銳騎兵的補充週期,那是五年小成,十年未必能大成的。
果然,林封謹應該算得上這世上最瞭解呂羽的幾個人了。在林封謹說出來了這句話大概不到半分鐘之後,頓時就見到了從中軍大帳裡面衝出來了一羣黑色的洪流!!
這就是呂羽的一張底牌。林封謹也只是隱隱約約的聽說過,這一羣黑色的洪流叫做“玄甲都”。因爲吞蛇軍畢竟是騎兵,有很多地方受限,比如說是山上,比如說是貼身保護,所以呂羽就私下訓練了這一批精銳出來,據說還採用了某些藥物秘術刺激這些人的身體,使其哪怕是身穿重甲也是可以肆意衝殺半個時辰!
此時的這羣玄甲都,可以說是全身都被籠罩在了黑色的甲冑內,威風凜凜,並且使用的全部都是雙手連枷這種剛猛型的鈍器,普通的中唐府兵的鋼刀對於玄甲都身上的鎖甲幾乎是無能爲力,而他們的盾牌在雙手連枷這樣的武器的轟擊下,也可以說是幾乎沒有什麼用處的。
這“玄甲都”一出現,立即就對準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北齊軍前方陣線打得最凹的地方直撞了過去!這裡很顯然,便是中唐軍投放精銳最多的地方,雙方這樣的硬碰硬,立即就是最爲直接的正面衝突交鋒。
玄甲都一出現之後,立即就將中唐人最犀利的攻勢遏制住,就像是將一把刀的刀尖直接給敲碎,當然這把刀的威力自然就會被削減到最低。這一衝之後,林封謹看到的局面立即又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那便是本來北齊軍的陣線是個“一”字,被中唐人拼死反撲一擊之後,變成了凹進去的一條弧線,此時被玄甲都在正面狠狠一衝,戰線就呈現出來了詭異的w的形狀,中間那一點,赫然是玄甲都反撲得插入到了對方的陣線當中去!
藉助玄甲都的這一次出手,中唐人的攻勢被打退了,不過這也並不是什麼特別奇怪的事情,就連最樂觀的將軍,也沒指望過能夠一擊就將呂羽的大營襲破,這一次能逼得呂羽掀出來了一張底牌,已經可以說是達到了進攻的目的。
此時林封謹見到了身邊的野豬呼吸頗不平靜,眼神裡面也是露着狂熱的感覺,兩人相交這麼多年,關係如主僕,如友,如兄弟,林封謹也是十分了解野豬心中的想法,微微一笑道:
“怎麼。心動了?想下去玩玩?”
在林封謹的面前,野豬並不避諱什麼,嘿然笑道:
“中唐的府兵。天下聞名,偏偏還是和我走的都是刀盾流派。當然是見獵心喜了。”
林封謹道:
“這一次中唐人只是試探性的進攻,逼出了呂羽手上的玄甲都之後,下一次進攻自然就很有針對性了,應該也會掀出一張底牌來針對玄甲都,那時候我放你下去玩玩,和這些普通兵卒打有什麼意思,要打就找着精銳來!”
這一次衝擊過後,北齊的營地第一道防線簡直就彷彿被糟蹋過似的。可以說真的是慘不忍睹,也是多虧了林封謹臨時制訂了相當完備的戰地救護條令,因此傷員什麼的都是被迅速的帶到了後方去進行治療,避免傷兵的**聲之類的影響士氣。
在這裡林封謹已經是注意到了一個細節,朝着前方去救人的那些輔兵回報說,戰場上竟然都只能找到中唐士兵的屍體,傷員絕大多數都被救走了,從這樣的從容程度來說,已經是可以看出中唐人在撤退的時候真的是尚有餘力。
很快的,之前作戰的四個大方陣就直接撤回了城內。然後又徐徐出現了四個全新的大方陣,二話不說的便是朝着這一方沉默的壓了過來,中唐人出奇的沒有發出聲音。連衝殺的口號也不喊,卻給人一種哀兵的感覺,在這寬闊的平原上,足足四個大方陣上萬人默不作聲的全線碾壓了過來,偏偏還是無聲的,不說別的,單是這恐怖的氣氛已經是令人有着要窒息的感覺了。
假如面對中唐府兵的乃是吞蛇軍,這樣的心理戰術是沒用的,可是面對的乃是北齊普通的守軍。那麼這一招可以說就已經是有不戰而曲人之兵的強大效果!
看着中唐府兵的方陣若洪流一般的再次蔓延到了北齊的大營上,林封謹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種明悟。那便是搞不好這一戰的勝負並不是取決於雙方的主力,而是在於雙方助戰的這些兵力上。
倘若北齊的這些勤王軍表現足夠好的話。能將中唐府兵的力量儘可能的消耗掉,那麼這一戰幾乎就是大局已定,同理,橫波將軍田武手下的騎兵也是未現蹤跡,倘若他們能起到足夠的牽制力,那麼大局也是搞不好會向着中唐傾斜。
“咦?”林封謹看着下方的戰局,忽然奇道:“怎麼會這樣?”
林封謹是在因爲什麼詫異呢?便是由於這一次中唐軍居然並沒有變招!!這是什麼情況?結果這一次玄甲都的出戰比之前還早,看準了中唐軍的主攻點之後,便是迅速的出擊,將中唐軍給硬生生的擋了回去!
林封謹想了想以後,迅速的招手喚了一個人過來,然後對他詢問道:
“你馬上去問問,玄甲都的出戰情況是怎樣的?每次都是傾巢出動嗎?”
很快的,那名傳令兵便回來喜氣洋洋的道:
“總管大人,玄甲都第一次出戰的時候,只用了一半的人手,並且是副都統出戰,這一次只是動用了三分之一的人手,看準了對方的弱點便是一蹴而就!”
林封謹點了點頭道:
“事不過三........中唐軍這兩次出戰看似都被擊退,其實連傷員什麼的都帶走了的,可以說是要來就來,要走就走,餘力很足,倘若他們有什麼圖謀的話,那麼這一次就會露出來了。”
野豬沉聲道:
“那麼要不要提醒一下?”
林封謹微微搖頭:
“君上目前行蹤不定,應該是與吞蛇軍在一起,督率大軍的乃是兵部尚書柳成和大將徐萬,這兩人一文一武,依靠的是資歷來掌管大軍,未必就能聽進去我的說話。”
“而玄甲都也是相當神秘,都統和副都統完全都是生面孔,我一區區區的外臣,也根本不方便去結交他們,再說玄甲都此時氣勢極盛,我去潑冷水旁人反而不領情,所以說靜觀其變就好了。”
野豬點了點頭。
於是很快的就能見到,中唐軍的第三波攻勢再次來臨.......這一次看起來依然和之前沒什麼兩樣,中唐軍強勢突進,北齊中雖然依託營寨而守,卻是節節敗退。
緊接着玄甲都的人便是看準了中唐軍的主攻方向,遽然前突,戰線再次變成了奇特的w形!而就在這時候,玄甲都的人組成的鋒矢箭頭陣型便是成爲北齊軍最凸出的那個點,也就是說,他們在這短暫時間當中,就已經是形成了三面受敵的惡劣局面!!
因此就在這個時候,本來若潮水一般退卻的中唐軍當中,居然出現了四五面紅色的旗幟在迅速的迎風招展,這幾面紅旗一出現之後,整個中唐軍的“硬度”陡然就加倍。
他們本來給人的感覺似乎是即將退卻的潮水,可是在紅旗一出現後,立即就化成了堅硬無比的冰山,堅鋼無比的矗立在了那裡,也不是說就變成了無法逾越的崇山峻嶺之類的,而是在表明了自身的決心,那就是你若要衝上來發生直面碰撞的話,那麼就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你粉身碎骨,要麼就是我粉身碎骨!!
中唐軍一發生變化之後,衝在了最前方的玄甲都的感應乃是最爲深刻的,因爲毫無疑問,這種變化就是以他們爲核心而產生的,本來被他們殺得節節倒退的中唐人猛然後縮,緊接着從他們的身後,赫然出現了一名一名雙手握持着重盾的精壯男子!
這些男子的手臂都是異常的粗壯,個子不高,他們使用的重盾用雙手握持,往地下狠狠一砸就深刺入地,足可以讓兩三個人藏身其後,爲什麼這樣龐大的重盾之前沒有被瞭望哨發現?
那便是因爲這重盾乃是在戰鬥的時候臨時拼裝起來的,這重盾拆開了之後,就分成了五塊,每一塊看起來都和普通的中唐府兵制式盾牌大同小異,然而厚度卻足足是普通盾牌的一倍,這區別在戰鬥的時候非常大,可是在遠處眺望者的眼裡面,卻是很難分別。
隨着連續的二十幾塊雙手重盾被扎入了地面之後,突前的“玄甲都”便是受到了極大的限制,他們揮舞的連枷非常容易就砸到了這些林立的重盾上,使得威力大減,緊接着,從這些同樣能夠遮蔽人視線的重盾下方,忽然就伸出來了一根一根長長的撓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