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封謹道:
“你打算怎麼幫助?”
火奴亞亞微微撮脣一吹,吹彈得破的白皙臉頰肌膚上面,忽然出現了兩個十分喜人的酒窩,平添嫵媚,林封謹看着她撅脣的動作,心中卻真的是忍不住一陣盪漾,因爲此女平時做出此動作的時候,往往都是蹲着的,此時平視起來,卻是端的別有風情。
但火奴亞亞這麼一吹,林封謹心中卻是陡然生出來了一種莫名的寒意,脊背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就彷彿是普通人站在懸崖邊的感受!緊接着,六名鬼面都的剽悍士兵的動作一下子就僵硬了,保持着或舉刀或防守的姿勢,彷彿是雕塑一般立在了原地,其眉心忽然出現了一個鮮紅色的血洞,慢慢的從中涌出來了大量的渾濁液體,歪倒在地.........
不消說,火奴亞亞已經放出來了她所操控出來的帝王之蟲,兩頭帝王之蟲瞬間連殺六人,那速度堪比機槍掃射,真的是若電光石火一般!!
順帶說一次,這帝王之蟲進入了成熟體以後,就對龍氣不感興趣了,並且火奴亞亞操控它們殺人的範圍也不會超過三十米,所以當日林封謹找呂羽討要這東西,呂羽也纔會很爽快的答應拿出來。
此時有兩三名三裡部的族人正要被斬殺,卻是忽然見到對手暴斃,忍不住回頭一望,便見到了公子在後面對着他們微微頷首,頓時精神煥發,大叫一聲跳起來,再次加入戰團當中!
被這火奴亞亞一耽擱,本來是中流砥柱的鬼面都人數立即銳減,有道是兵敗若山倒。畢竟冷兵器時代的白刃戰,傷亡比例和傷亡頻率也是極大的,但這數千人突上來與吳作城一方刺刀見紅了以後,也是漸漸的消耗殆盡了。
三裡部的人也是開始發覺。當那些頸纏白布。臉上自割的東夏軍士漸漸的傷亡殆盡,自己一方受到的壓力便小了很多。隨着又調集了一批休息妥當的鐵甲刀盾兵上來一進行合圍。頓時就將東夏人趕下了城牆,這時候,很顯然是對方的忍耐力也是到了極限,所以其餘的東夏軍卻彷彿是軟柿子一樣。略微遇到了點壓力立即就潰散了,很乾脆的丟盔棄甲就是一窩蜂的大潰散........
林封謹親眼見到,在陸橋的後方,軍法官和督戰隊一連殺了七八名潰逃的軍士,但絲毫沒有用,反而激起了兵變,這些逃走的士兵在面對軍方官和督戰隊的時候。表現出來了超乎尋常的勇猛,刀光霍霍,人頭起落,潰逃的大潮淹沒掉督戰隊這些不和諧的聲音的時候。大概也只用了眨眼功夫.........
目睹了這一幕之後,林封謹與方名相視而笑,不約而同的道:
“大局已定。”
是的,兩人打到了現在,怎麼還猜測不出來這是東夏軍最後一次行動了,他們的精力和勇氣已經在這孤注一擲的一戰當中耗盡,而在東夏軍當中,撤退派和主戰派之間本來脆弱的平衡在這一戰後,必然就會被徹底的打破掉,因爲主戰派的核心骨幹力量,差不多都已經在吳作城那堅固的城牆下面做了孤魂野鬼。
***
不過,林封謹心中,卻並沒有打算這麼便宜的就讓他們撤走,他找來三裡部當中的老人,詢問了一番節氣和時間之後,接下來便做了一件事。居然是讓整個吳作城當中都披麻戴孝,然後哭聲震天。
緊接着,吳作城當中居然是傾巢而出,大軍壓境想要和東夏軍一決勝負,東夏軍忐忑着衝了上去,結果雙方一接觸不久,三裡部的人馬卻是一觸即潰,被打得丟盔棄甲,倉皇逃命,雖然東夏軍沒有拿到多少人頭,但是,輜重什麼的卻是繳獲無算,頓時令得他們士氣大振。
一問抓來的俘虜後東夏軍才知道,原來連日的猛攻也使得城中的精銳也是傷亡殆盡,並且在上一次東夏軍的突襲當中,城主被流矢射中,已經是危在旦夕了。
一場大勝和這利好消息頓時就像是給東夏軍注入了一針強心劑似的,令得他們一下子士氣就恢復了起來。在他們的心中,對上這種少數民族總是有一種天生的優越感,先前的大勝可是繳獲了不少的金銀財寶,而那個城主重傷垂死的消息,更是令他們的心中重燃希望。
-----畢竟沒有誰願意灰溜溜的逃回去做個敗軍之將好吧?既然這一仗還能打,並且還有很大的機率打勝,爲什麼不咬咬牙挺過去呢?
----這纔對啊!草原蠻子歷來都是沒辦法打硬仗,咱們損失如此慘重,他們的損失必須的更大啊!
----咱們乃是堂堂的東夏正規軍,這些草原上的蠻子,也頂天是靠江南的那些人撐着,但這漂洋過海幾千裡的,能做到目前這地步真的是極致了,也應該是咱們摘果子的時候了
當然,也不是沒人指出過這可能是敵人的“奸計”,只是這種提法卻是很不得現在的主流民心,有人甚至還冷嘲熱諷,說些什麼要走你走先。值得一提的是,在聽說了吳作城城主中箭,危在旦夕的消息以後,本來已經是垂死的李明華精神大振,迴光返照,還喝了幾口稀飯,然後給東夏國君寫了遺表,最後帶着滿足的微笑嚥了氣。
與此同時,東夏軍當中也收到了不少想要“投誠”的書信,上面都寫着城主已經是病重了,水米不進幾天,看看就要嚥氣,只要他一死,自己願爲內應開城門之類的,同時,那些金銀珠寶更是流水價也似的送入了軍營來,單位都是按車計算的........
有道是清酒紅人面,財帛迷人心,當幾車金銀財帛拉進營門來以後,最後的不同聲音都消失了,東夏軍剩餘下來的這些將領每天數着銀子銅錢金子。看得那是心花怒放,就等着這城主嚥氣,自己就好採摘勝利的果實了。
之前進攻受挫,兵敗。主將病重這種事情也沒人敢寫進戰報裡面往後方發。現在則是每天三封戰報發回去,幾乎都是寫的激戰城頭。浴血奮戰,奮起大呼,斃敵鉅萬。
同時今天送一個人頭回去,說是三裡部的某某族長。明天送一個人頭回去說是三裡部某某長老,反正草原蠻子長相都差不多,什麼?要憑據還不簡單,草原蠻子現在的財物是一車一車的送過來,隨便在其中挑選些貴重的東西,比如玉佩啊權杖什麼的放在人頭旁邊送過去不就得了!
而前方捷報頻傳,東夏一方的君臣也是大喜過望。因爲單是筆墨寫的捷報那未必還可信,但是這又是人頭又是戰利品的可勁兒往國內送,這總不是假了的吧,並且看這些送回來的戰利品都是精品貨色。十分難得的,比如一個部族長老佩戴的一方玉佩都是罕見的血玉雕飾,那沒有幾十萬兩銀子是下不來的。
可見那三裡部確實是肥的流油,其餘的將軍聽說了也是十分懊惱,恨不得時光倒轉回出征之前,自己就算是嘔心瀝血當家產賣屁眼,也得去把這關竅通開,說什麼也是要將李明華這老狗給揪下來,自己坐上這主帥之位去,眼見得做了這一票,不僅僅是自己下半輩子的澆裹,就連子孫的基業都有了啊。
好在前線的東夏軍這幫丘八也是深知其中的關鍵之處,在戰報裡面一直都是說李明華“略有小恙”,爲的就是避免突然殺出來個黑心主帥來摘桃子,否則的話,大家豈不是白忙活了?
不過有道是紙包不住火,有想要藏匿消息的,便也有想要以此爲近身之階,李明華一死,便有七八封密信往國內送了回去,立即就彷彿是七八根點燃的導火索那樣,一下子就將東夏的軍方這火藥桶給點着了。
此時人人都知道李明華已經歿在了前線上,將軍馬革裹屍本來就很正常,何況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死了也有什麼好稀奇的呢?而那東夏城主也是命在旦夕,現在那吳作城當中人心浮動,每天從城中運出來賄賂大軍的金銀財貨那都是以“車”爲單位來計算的,很顯然,那東夏城主一嚥氣,便是順利接收吳作城,輕而易舉的立下如此絕世功勳......
最要命的是,這前線主帥的位置他孃的還是空懸的啊!空懸的啊!空懸的啊!空懸的啊!.....
在這一瞬間,便圍繞着這前線主帥的位置展開了一番驚人的龍爭虎鬥,其激烈程度當真是絲毫都不遜色於在吳作城下的那場攻防戰,一個個武將爭得那個面紅耳赤,如癡如醉,你方唱罷我登場,盡顯忠君愛國的決心。
前線大勝,那吳作城雖然是在荒涼淒寒的草原上,卻也是堪稱金山銀海,此時爲了求和,更是每天一車一車的財貨往軍營裡面運,他孃的,什麼時候金銀財寶的計量單位都和屎尿糞土那樣被同化成車了?可見破城以後的繳獲又將是何等驚人,反過來就能將國君他老人家的英明決策烘托得何等睿智?
此時再也沒有什麼說什麼,主幼國弱,恐非正道的話了,紛紛都是什麼有志不在年高,少年英雄等等話語充斥在朝堂當中,國君黨一方氣焰更是煊赫無比,上朝的時候都是昂首闊步,直將王女黨視若草芥,似乎步子都要邁得大了一些。
經過了一番艱苦的戰鬥,最後王黨當中的一名骨幹張振灝脫穎而出,被國君委任了接替了李明華的“重任”,此人有何等何能排衆而出呢?事實上這張振灝年方三十一歲,身高五尺,三日能勉強食下一斗米,一旦吃到肥肉就會嘔吐,騎馬必摔,坐車必暈.......
但是,張振灝的優勢就是有個好姐姐!她的名字叫王后!
這皇后在支持國君奪權的道路上,自己覺得自己應該是立下了汗馬功勞,所以現在應該是收穫果實的時候了,更重要的是,年少的國君被張王后的一句話說得了,那便是因爲王后告訴他,這滿朝文武你現在給他再多的甜頭都有可能是牆頭草。但是,我弟弟雖然才能平庸了一點,忠心是絕對毋庸置疑的。
所以,被姐姐背叛過的國君立即深以爲然。那血淋淋的回憶使他下定了決心。不惜開罪了諸多的軍方將領,讓自家的親戚上位。旁人雖然心中肯定是討了好大個沒趣。但也是沒得話說,什麼風都比不過枕頭風哇,不過在心中狠狠的唾罵肯定是免不了的了。
不過時間漸漸的拖得也有些久,也不是沒有人起疑心的。便有人提出來疑惑:
那王八蛋城主不是早就要死了,怎的現在還不死!這都五六天過去了?這是不是緩兵之計?
不過好在這時候,王女黨的某個邊緣份子忽然備下重禮,求見了正準備閃人離開上任的張振灝:
“大將軍可知道大事不好?若不注意的話,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也!大將軍的功業,即將付諸東流啊!”
這種文人說話,就和裝神弄鬼的算命先生一樣。第一句話就必須先嚇住你再說,不把你嚇住怎麼能實施接下來的計劃呢?好在張振灝這種年年不忘摘桃子補刀的人也不是什麼英才,本來打算拔吊無情收下禮物馬上翻臉走人的他,立即就皺眉道:
“什麼事情?你可不要胡說八道?”
王女黨這邊緣份子叫做胡樸。立即便神神秘秘的道:
“大將軍可曾經聽說,最近軍方里面有人說那幫草原蠻子是在行緩兵之計?”
張振灝一怔道:
“是啊,怎麼?”
胡樸一拍大腿道:
“那就對了啊,大將軍您這一次強勢上位,雖說是衆望所歸,但總是有些小人心懷嫉妒,他們在這裡造勢說草原蠻子行緩兵之計,那意思就是說對方實際上很不簡單,倘若君上信了這讒言,您猜下一步他們就會做出什麼事情出來?”
張振灝此時已經有些被胡樸給說服了,情不自禁的道:
“做什麼事情?”
胡樸面色凝重的道:
“自然是以大將軍你從未統帥過大軍爲由,要將您老人家撤換了,換成那些有戰場經驗的小人去了!而君上素來謹慎,是很有可能被說服的啊。”
張振灝想來想去,覺得面前這廝說得極有道理,頓時拍着他的肩膀道:
“你說得很有道理。”
胡樸急聲道:
“事實上,小人之前誤入歧途,投向王女那一黨,此次前來,就是希望棄暗投明!大將軍卻是不知道,這謠言的源頭,便是出自王女黨人,這幫人施展出奸計來要阻礙大將軍上位,其實就是忌憚大將軍雄才大略,以此事一飛沖天,終不可制啊。”
張振灝此時聽着胡樸的話,端的是覺得他講的每一個字都說進自己的心坎裡面去了,忍不住有些焦急更是有些自豪挺了挺胸道:
“那以你之見應該怎麼做?”
胡樸立即道:
“當然是回擊回去了,狠狠的唾罵對手,絕對不可以在氣勢上弱了半分,否則的話,對方都是要得寸進尺的,同時還要揭穿這些潛藏起來的王女黨的真面目,大將軍,要知道,你的背後卻是站着王后她老人家啊,佔據了先天優勢,我們自然是無往而不利!”
是日,張振灝在上朝的時候怒罵兵部侍郎李覓,國舅爺充分展示出來了他的嘴炮實力,將拙於言辭的李覓迫入絕境,更是隱然暗指他乃是王女黨,因此李覓憤然辭官的時候,國君也是起了疑心,居然准奏.......
次日,張振灝匆匆啓程,自然是爲了避免事情有變,急忙趕赴前線摘桃子去了,自家只要在屁股下面把討伐軍大將的位置坐穩,別人怎麼搶也搶不走啊。
就在張大將軍啓程後的第三天,雖然東夏國中依然是晴空萬里,但是,受到了南下的冷空氣影響,還有暖溼洋流的回溯,還有一大堆亂七八糟解釋不清楚的原理,林封謹等人期待已久的雨水,終於從鉛灰色的天空當中傾瀉了下來.......這一次下的雨不是滂沱大雨,而是淅瀝瀝的中雨。
這場雨一降下來,就預兆着吳作城這一帶區域的雨季降臨了,就類似於長江中下游地區的梅雨季節。這場雨一落,就不是什麼兩三個時辰停得下來的了,而是二三十天........
可憐那在吳作城下苦苦守候的東夏軍,再次陷入了帳篷不夠用的尷尬當中,一個平時容納十個人的軍帳,現在足足要塞下五十個人!你說大家偶爾這麼擠擠,咬咬牙就過去了,可是整天整天的這麼擠着,真不是人遭的罪啊,想象看,隨便一個人放個屁,都是五十個人一起聞........
雨季一來,林封謹居然還猥瑣無比的讓人繼續拖延了兩天時間,讓東夏軍迴歸的道路徹底的被雨水泡鬆,泡酥,泡爛!
什麼?怎麼拖延?那當然是加倍送錢了,之前一次性送進去五車財貨,現在就送十車,二十車!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只要你們敢要,我搬空家底子,一百車也能送!就怕你們不敢要。
但是要了又如何呢?
雨水延綿,這些沉重的財貨東夏軍難道搬得走?最後大軍壓境,甚至都不用三裡部的人動手了,直接讓俘虜的東夏軍重新將其搬運回吳作城就好了.....
很顯然,當東夏軍感覺到了徹底不對的時候,林封謹已經主動派遣人斷絕了和他們的來往,當然,使者在私下相會的時候,還是可勁兒的強調着城主頂多就只能再撐兩三個時辰了,而這謊言又彷彿像是救命稻草那樣被東夏軍死死抱住。
終於,絕望的東夏軍開始崩潰了,就彷彿是一塊糕點那樣,本來是很緊實的,但是在水裡面浸泡得太久,自然就開始疏鬆,發黴,最後散落,而三裡部的一干戰士都是住在乾燥溫暖的屋子裡面。唯一的怨言就是“太閒”“有勁兒沒地方使”。
在這樣的巨大對比下,東夏軍餘留下來的殘部就不要說了吧,因爲能夠拿來遮雨的東西都被人扒拉走了,連牲口都在雨水裡面瑟縮淋着,何況是其他的玩意兒,所以當做飯的大頭兵發現,柴火堆上的油布糝草也不知道被哪個被雨水澆得半死不活的哥們順走了以後,那隨軍搬運過來的大堆柴火都被整整淋了大半天,澆了個透.......
這乾透了柴火吸飽了水,一斤都要變成斤半的重量!引燃起來何等費事?就算是點燃了,那煙霧之濃稠可以說是不是狼煙勝似狼煙,整個竈頭裡面可以薰得死老鼠!
東夏軍有個編制就是“夥”,類似於“連”“排”的編制,一夥便是三十人,爲什麼弄出來這麼個編制,便是因爲這時代的鍋面積有限,一口大銅鍋,煮出來的飯也就夠三十個人吃,所以大家裡都是一鍋裡面攪勺的,也就乾脆是一夥了。
這一夥人裡面就有一個伙伕,這伙伕只有危急的時候才上陣,平時就是煮飯弄菜燒水,伺候這一夥人的菜飯熱水。而大營當中嚴防煙火(林封謹弄出來的木鳶害的),所以伙伕做飯的柴火都得自個兒去領,結果今兒去那邊領柴火,分到的就是這些還在流水的坑爹貨,這些玩意兒能點燃,那估計至少得晌午了,伙伕一說,大頭兵們無不破口大罵,都頂着雨要去後面那些輜重官處討說法。
結果走到半路上就聽說,因爲雨天路爛路滑,本來說是明天就到了補給車隊完全沒有影子,夢想當中的帳篷也是化爲烏有,偏偏這時候還有細心的伙伕發現,之前爲了做雲梯,還將柴火折騰了一大半走,所以現在就連溼柴火都是緊俏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