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眼瞧着那長劍竟是朝着展顏胳膊砍下,秦鳳池頓時大驚失色——
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嶽青峰竟敢公然在自己和華豐面前對展顏下此毒手——
設若這一劍真砍中,展顏的一隻胳膊可就徹底廢了——再是天才,少了一隻胳膊的話,無論是煉器也好,練武也罷,怕是都會大打折扣。嶽青峰竟是,想要徹底毀了展顏?
而且展顏的狀態——
明明方纔還雙目清明、氣勢凌厲,怎麼忽然間眼睛失焦、動作也是遲滯的緊?
只是事出突然之下,忙要放出武王級別的威壓想要護住展顏,卻哪裡來得及?
危急之中,展顏身子猛的後仰,堪堪避過劍鋒,強忍着洶涌而至的內息衝擊壁障的劇痛,探手空間之內,身子飄忽而起,連帶着手中碧泓劍滑過一個精妙的半圓——圍觀衆人無不驚咦出聲,實在是方纔展顏無論身姿之美妙還是劍術之精湛都是世所罕見。
華豐還是第一次見展顏與人對陣,只看得目眩神搖,震驚不已——怪不得嶽王府能從民間走到今日嶽武王的超然地位,竟是連武士級別的武技都這般精妙無雙,特別是其中包含的環環相扣層出不窮的手法,這嶽青峰,今兒個怕是慘了!又轉而有些疑惑,明明嶽青峰已然晉階武星,按理說各方面應該更勝一籌纔是,怎麼這會兒瞧着除了氣勢還足些,其他方面竟是和展顏這樣一個高級武士都相差甚遠?
抑或者,這就是天才和庸才的區別?
秦鳳池卻是心裡一緊,兩年前在北鄉候府看展顏和嶽無雙對陣時的怪異感覺再次鋪面而來——竟然又是風家武技,而且自己上次有幸領略到這一招時,用出這招的卻是鳳儀山的一個武王殿下!
方纔千鈞一髮之時,展顏分明是出於身體求生的本能反應,纔會使出這麼一招神乎其技的招數來,如果說之前還有些猶疑,這會兒卻是瞧出,這一招決計和岳家沒有關係。那豈不是說,相較於岳家武技,展顏骨子裡竟是對風家武技更爲熟稔?
可是這怎麼可能,無論如何,展顏也不可能和鳳儀山人有什麼交集啊?
至於嶽青峰,則早已懵了——之前早就充分估計過展顏的實力,也就是高級武士罷了。只是就是十級武士又如何,說到底,仍舊是武士罷了。憑自己一個堂堂武星,想要處置個武士,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而且這麼近的距離,即便秦鳳池和華豐有心迴護也定然來不及。
哪料到一念未必,本以爲一擊必中的展顏卻是突然消失,然後一條碧幽幽青蛇吐着芯子閃電般朝自己迎面襲來。
嶽青峰內心震駭,驚叫一聲,下意識的擡手想要把那青蛇斬於劍下,卻不料一陣森然的殺氣過處,手上傳來一陣劇痛。耳聽得“噹啷”一聲響,嶽青峰已是面如土色——卻是地上,赫然正是自己那把斷成兩截的寶劍,連帶着的,還有自己攥着寶劍的五根手指。
“啊——”嶽青峰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的右手手指已然無聲無息間完全被削斷,聲音頓時淒厲至極,死死盯着已然坐倒在地,卻仍是緊緊攥着碧泓劍的展顏,駭然道,“寶器,竟然是,寶器——我的手——”
太過痛楚並震驚之下,已然不似人聲。
“青峰——”本是和老太爺一般老神神在在坐在位子上的嶽開紅一下彈跳而起,幾乎是跌跌撞撞衝到嶽青峰身前,待看到血泊中兒子的手指,頓時急怒攻心——年輕時被嶽開雲重創,以致自己不得不接受停滯在武星級別的可悲現實,現在倒好,自己唯一的兒子又折在嶽開雲孫女兒的手中——
自己可就這麼一個兒子,青峰就是自己這一房興旺的唯一希望所在,現在沒了手指,說不好,兒子的前景怕是還比不了自己!
邊抖着手去揀地上的手指邊衝着身後厲聲道: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抓住她——嶽展顏,老夫一定要把你碎屍萬段,爲我兒報仇——”
身後那些嶽府之人,卻早已是懵了——雖則平日裡唯嶽開紅馬頭是瞻,可幾人中最高也就堪堪進入武星級別罷了,實力上比起嶽青峰還不如。現在連嶽青峰都被那嶽展顏一下斬落五指,自己這些人……
更不要說,嶽展顏手裡可是拿着一件寶器!
方纔嶽青峰身在局中,看的並不清晰,包括嶽開紅在內的其他人,卻是瞧得清楚,那寶器氣勢委實驚人的緊,特別是蘊含在那道碧色光華中的殺機,即便離得那麼遠都能感覺的到。一時又是震驚又是恐懼——
畢竟寶器可是傳說中的事物,現在親眼所見,果然令人心神全都爲之震顫。雖是想不通那般偏遠的一個區區北鄉候府,緣何會有這般東西,卻也不願以身試寶,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沒想到連自己帶來的人都不聽使喚了,嶽開紅已是急怒攻心,回身嘶聲道:“誰抓住她,寶器便歸誰所有——”
那些隨從的眼神頓時貪婪無比——下一刻,那幾個人無比興奮的拔出隨身攜帶武器就要往前衝——
身爲武者,誰能夠抵擋寶器的誘惑?而且看方纔那寶器劍身上泛起的無邊殺機,說不好,還是品階較高的寶器。
哪知身形甫一動,兩股凌厲的氣息便迎面撲來,卻是秦鳳池並華豐竟然同時擡掌,展顏身體頓時被罩在兩個無比堅實的結界之中,同一時間,那幾個撲過來的嶽府人等慘叫一聲便倒飛出去,去勢過猛,竟是連房門都被撞飛,然後又“咚”的一聲狠狠的砸在地面之上——
秦鳳池的身份,自然不屑於和他們一般見識,這會兒卻也已是勃然大怒——
本以爲嶽開紅一開始所說要把展顏碎屍萬段,本是心痛兒子傷了手,纔會口不擇言,哪想到緊接着嶽開紅就說出誰抓了展顏就可以擁有寶器的話——
世人哪個不知,若是寶器已然認主,除非主人死亡,否則寶器不會再爲其他任何人所用。
自然,對於展顏而言,作爲寶器的鑄造者,即便寶器不認主,也可以驅使它發揮出最大的威力,但卻無疑暴露了嶽開紅的最真實內心——
這老傢伙,竟是根本就鐵了心要取了展顏性命。
竟敢當着自己的面對自己最心愛的徒兒下此毒手,這嶽開紅當真以爲自己這個師尊就是擺設嗎?
本已亂七八糟摔成一團的那些嶽府家將好不容易爬起來,剛想求饒,又一陣凌厲的掌風撲面而來,幾個人頓時宛若風中破敗的棉絮無論如何也剎不住身形,忽的一聲往院外飛跌而去。
“秦武王,你——”嶽開紅驚覺擡頭,秦鳳池卻是又一揮衣袖,一股巨大的衝力旋即迎面襲來,嶽開紅驚叫一聲,竟是步了手下的後塵,和嶽青峰一道跌落院中。
畢竟是武星高階,嶽開紅從地上爬起來的速度明顯比手下要快得多,堪堪扶住面色青白的嶽青峰,這會兒才明白,自己竟是低估了嶽展顏在秦鳳池心目中的地位,瞧秦鳳池這模樣,分明是要替那個臭丫頭出頭,和嶽武王府翻臉的模樣。
心裡雖是驚怒交加,卻並不敢對秦鳳池拿腔作調——
畢竟秦家可是煉器大家,便是自己家族,想要件趁手的兵器也得求着他家纔是。
還有嶽展顏手裡那件寶器——到現在,嶽開紅已然認定,展顏手裡的寶器十有□□就是秦鳳池所贈。雖然搞不懂展顏到底何德何能,竟是能得秦鳳池如此厚愛,卻是更下定決心要除去展顏——
本身天分卓絕也就罷了,現在又不知用了什麼邪門手法,得到秦鳳池對她的全力庇佑,真是任她成長下去,怕是到時候會消失的不是北鄉候府那一支,而是自己這一房。
當下定了定神衝着秦鳳池道:
“武王閣下,開紅雖敬你是堂堂武王,可這畢竟是我岳家家事,開紅奉命而來,勢必要帶了嶽展顏回家族,即便您身份貴重,也不能如此干涉我嶽王府內務——”
“干涉你嶽王府內務?這頂帽子扣得倒是夠大!”秦鳳池冷笑一聲,“也就是說你現在承認我徒兒也是你嶽王府人了?我倒是不知,所謂的家族長輩,什麼時候竟然無恥到連一個後生晚輩都要偷襲並痛下殺手的?這般卑劣行徑,你們竟然也做得出來,當真不要臉之至!更不要說我方纔可是聽得明白,我徒兒已然讓我和華豐侯爺做了見證,和你嶽王府再無半點干係!”
聽秦鳳池言辭如此尖刻,嶽開紅一張老臉也是青紅不定,卻是無論如何不肯放棄,仍是顫聲道:
“大陸通行律條,各家族武士除非晉階武星,否則就必得置於家族絕對統轄之下,您再是武王,也不能這般霸道——”
“我知道你打的什麼算盤——”秦鳳池神情諷刺,“可惜,嶽開紅,你註定要失望了,因爲我的徒兒,現在,已然不是武士了——”
“不是武士?”一句話說得嶽開紅一頭霧水。
旁邊的華丰神情也有些驚疑不定——
方纔一瞬間,華豐也覺出展顏的情形委實有些不對,甚至那流瀉的氣勢,竟是像極了晉階武星時的感覺。卻在有這個念頭後又迅疾否決——
應該不會吧,畢竟嶽展顏現在纔多大,就會晉階武星,明明是根本不可能的嗎。
沒料到,秦鳳池現在卻是這般說……
嶽開紅明顯更不在狀態,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所謂“不是武士”是什麼意思,還沒醒過神來,一聲冷冷的女聲在耳畔響起:
“嶽開紅,現在帶上你兒子馬上從這裡滾——”
卻是展顏不知什麼時候走出結界,正凜然站在秦鳳池身側。
而且隨着那個“滾”字出口,一股龐大的內息竟是席捲而來,嶽開紅連帶着地上的嶽青峰登時和之前那些手下一樣,噗通通往外院外飛去。
一直到頭觸碰到結實的地面,嶽開紅頭才“嗡”的一下,意識到一個無法相信的事實——
秦鳳池所謂的那個臭丫頭“不是武士”,卻是因爲,就在方纔,嶽展顏竟然由高級武士晉階武星!
再也承受不住打擊,嶽開紅眼前一花,就栽倒在嶽青峰身上。
便是之前那些被丟出來的其他嶽王府人,看着冷着一張俏臉兀立在秦鳳池身側的展顏,神情早已是恐慌無比——
天哪,十五歲的武星!隱隱間竟是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這般年少的武星,包括龍楚國在內,又有哪個家族曾經出現過?怕是家主即便是武王之尊,也難免會起愛才之心。
又是震驚又是惶恐之下,竟是上前擡起嶽開紅並嶽青峰父子,頭也不敢回的往自家大船而去。
一路上又遇到多名華元學院的學生,之前也有人知道岳家此來是要向嶽展顏興師問罪的,卻沒料想竟是沒押走展顏,自家竟是這般狼狽無比。雖不知道那嶽展顏究竟用了什麼手法能做到這般,卻不妨礙所有人對嶽展顏這個名字更加敬畏無比。
嶽開紅本是剛被擡起來時就清醒過來了的,只是一路上耳聽得旁邊學子議論紛紛,太過驚怒並羞愧之下,又哪好意思睜眼,一直回到大船上,才掙扎着下地,揮退手下諸人,凝目兒子嶽青峰:
“北鄉候府,到底怎麼回事?”
嶽開紅畢竟人老成精,到現在,終於意識到北鄉候府的情形好像有些不對——實在是面對嶽王府本家,那嶽展顏底氣未免太足了些!
嶽青峰嘴脣動了下,臉色卻是灰敗至極,半晌才動了下嘴脣,神情絕望道:
“嶽開雲那個廢了的兒子嶽坤星,也已晉階武侯——”
父親對北鄉候府那一支銜恨太深,自己當初唯恐嶽開雲父子倶成武侯的消息會刺激到他,就想着先緩一緩,然後再找合適的時機稟報這個壞消息。卻不料緊接着就聽說岳開雲祖孫三人遭遇強敵俱皆失蹤之事,自己當時還慶幸,虧得沒說出這件事,卻不料時隔兩年,那家人竟然又活着回來了。
還鬧到了今日這般境地。
“父子俱爲武侯——”嶽開紅身子猛一踉蹌,一下跌坐在座椅上,竟是無論如何也抑制不住滿腔的不甘和妒恨——
當初拜岳開雲所賜,自己才停滯武星,現在兒子又被那嶽展顏廢了一隻手,說不好終身也就停留在武星之階了——憑什麼自己家要落到這般悲慘下場,哪一家卻是風生水起?
“把北鄉侯這一支驅逐出本家之前,嶽開雲祖孫三人的你我父子二人知道即可。還有,青峰,方纔嶽展顏避開你那一劍然後利用詭異手法並寶器傷了你時的情形,可還記得?”
“我——”聽嶽開紅提及此事,嶽青峰只覺斷指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痛,聲音早已是晦澀至極,“她身形太快,我還沒看清楚——”
卻被嶽開紅打斷:“我看的清楚。她所習武技根本不是出自咱們岳家!”
而且那身法並武技簡直可以說是妙到毫顛,絕不可能是一朝一夕之功,所以,也絕不可能學自秦鳳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