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大半年,服裝廠的廠房快接近完工了。
劉增德想,有一件事必須提前跟田嘉禾提建議。
劉增得心裡有底,田嘉禾其實早就心中有數了;但是,你必須去進言,目的是證明自己在想着服裝廠的工作。
跟着田嘉禾做事就是這樣,你不動腦筋不行。他會罵你:吃死食,吃等食;別人打虎,你上前吃虎肉。
可是你如果在有些事上考慮到前面了,他嘴上不說,心裡卻又提防你了。
劉增德的高明處,就在這裡,把握時機,極時進言;而且要顯示出比別人高明,比田嘉禾拙笨。
“老闆。”劉增德開始稱田嘉禾爲“老闆”。
田嘉禾欣然接受,他內心已經把自己定位爲大老闆。
“增德,說。”
“老闆,服裝廠建設已基本完成,是不是您該提前考慮人事安排啦?”
“噢……,也是。”
田嘉禾裝出若有所思的樣子。
“提前把有關事項準備好,廠子一完工,人員就可以到位。年底一切都安排妥當,明年,正月服裝廠就可以轟轟烈烈地運行起來。”
劉增德的話適可而止。
“你沒想想服裝廠的人員怎麼招集?”
“我……?沒有細想。”
劉增德不敢深說,其實他是想了,他首先想的就是田本元不能在服裝廠。
“你考慮過?說說。”
“老闆,我猛然間還真說不好。”
“走,你到我家去,咱倆慢慢啦呱啦呱。”
田嘉禾研究重要事都是個別談話,而且一定是回家;因爲這樣走露不了風聲。
一路上,劉增德就想好了,該怎麼說,該說什麼。
“水。”田嘉禾指指暖水瓶。
劉增德拿起暖水瓶先給田嘉禾倒上一杯,雙手送到田嘉禾身前,回身又給自己倒上一杯。
“到家了,就不要有顧慮啦,說說服裝廠需要什麼樣的人,該怎麼安排。現在你就是田莊的當家人,說吧,你怎麼安排。”
到了這種場合,劉增德必須說了,而且必須說得恰當。
“服裝廠需要大量人員,縫紉工可以找師傅自己培訓,再就是需要管理人員和銷售人員。”
“先說主要的吧,其他的事需要慢慢來。”
“老闆。”
“這裡沒有老闆;要說老闆,你是老闆。”
“四哥,我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啦?說錯了,就當沒說。”
“廢話。”
“服裝廠和村支部是兩套班子,反正能當領導的、能管理的也就這麼幾個人。就說你吧,必須一心撲在服裝廠上。你曾經說過,田莊靠種地栽樹是不會有出路的;可是種地與管理果園也不能就這樣放棄不管。”
“那怎麼辦?”
“現在咱村的工作總起來說是三大塊,三個書記一人分工一塊。現在都分田到戶了,農業這塊,誰管也是頂名的事。還有村裡的其他雜務事、義務工、出夫、挖坑修路、計劃生育等是一個亂攤子。再就是服裝廠,這是咱村的第一個新生事物,也是咱村的希望。”
“怎麼分法?”
“宗貴分管農業,本元分管林業、村務,老闆專心抓服裝廠,其他事最後拿總就行啦。”
“增德,你不在支部不清楚,其實原來基本上也是這樣分工的。”
“老闆,服裝廠一建跟原先不一樣,這也可以說是咱村的第一次搞起企業,必須你一人做主,不能由別人亂攪和。服裝廠最跟村裡的雜事要分清楚,你們三位書記要界限分明。”
“你的意思是本元不能進服裝廠?”
“你說呢,老闆?”
“是啊,這人的腦子沒有正經路數,上來一陣容易犯渾。他對服裝廠也是一心的紅。而且還很把自己當會事。”
“本元這人喜歡出風頭,喜歡戴高帽。”
“那我就滿足他,讓他風光風光。”
田嘉禾心中拿定主意,給田本元戴頂高帽,然後把個村裡的亂毛窩給他;讓陳宗貴,頂個空頭銜;然後自己可以專心搞服裝廠了。
村支部又是一個可進可退的大本營;成也好,敗也好都無後顧之憂。
田嘉禾想,真是天賜良機。
敬老院建成了,陳宗貴去找六叔。
“六叔,給選個好日子喝慶功酒”
“敬老院也完工啦?”六叔問。
“完工啦,夥計們吵吵嚷嚷着要喝慶功酒。這也是件大事,你給選個好日子吧。”
宗貴遞給六叔一支菸。
“日子早選好啦!”
“早選好了?啊呀,六叔你真是能掐會算。神啦,真神啦!”
“宇貴,什麼能掐會算。嘉禾前天就來了,服裝廠也建成了,也要設慶功宴。這個月就有後天一個好日子啦,兩個慶功宴同一天辦?”
“噢,是這樣。”
“你倆商量商量,一起辦?”六叔問。
“不用商量,辦不到一起啊!”
“爲什麼?一起不是節省嗎?”
“這兩個慶功宴不是一碼子事,六叔!”
“你們支部不商量這些事?”
“哈哈,六叔,包產到戶啦,支部不研究這些事啦!”
“那研究什麼?這不是村裡的大事嗎?”
“六叔,真正實實在在的事,不用支部研究,凡是支部研究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六叔我說這話不應該,宗貴發牢騷啦!”
六叔深深地吸口煙,吧嗒吧嗒嘴:“變啦,變啦。嘉禾這人做事‘獨’,不喜歡別人攙和。宗貴,幹到何時纔算個頭啊,該歇就歇吧!”
“六叔,我身子骨還行,還得幹!想想,田莊村民信任我,最後我總得乾點實實在在的事,報答父老鄉親啊!咱也不圖名、不圖利,爲村民做點好事,也不枉黨培養了我這麼多年。”
“宗貴,六叔不是黨員,也沒有覺悟:可是六叔心裡清楚,共產黨的路子是對的!”
“六叔,我走了,還得和建華娘商量慶功酒的事。六叔,到那天我再來請你。”
“又是自己掏包拿錢?”
“所有的工人都有工錢,再就是幾個木匠夥計,說讓我請客。夥計們沒少出力,就湊在一起了樂活樂活,也算是個慶功宴吧。”
“宗貴那天你不用請,六叔一定不請自到。”
“六叔一到我就有面子啦!我走了,六叔。”
“宗貴,好人啊!”六叔望着陳宗貴遠去的身影讚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