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確實是有備而來, 文十一這裡並不是唯一潛入到文家莊裡的人。
張靜一頭往後跑的時候,後院裡也已經有人摸過去了。文十四感覺得到來人,但他走不開, 正心焦的時候, 就見張靜從院門那頭跑了過來, 手裡攢的緊緊的一個包, 揚手就往屋檐上甩。
張靜這半年來一直在堅持早起鍛鍊, 也算頗有成效。而且因爲他的鍛鍊就是大劉教他的那些套路,和這裡人習學的武術不太一樣,所以在習武者眼裡看來, 他就是個普通的讀書人。
也正因爲此,蹲這裡屋頂上的那兩位就算看到張靜在向自己丟東西, 竟然一時也沒反應過來。
所謂大意失荊州, 就這麼一愣神沒阻攔, 等他們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張靜丟上去的那包東西已經在空氣裡四散開來, 立刻刺激的兩人眼眶都紅了,憋着氣眼前一陣陣發黑。
張靜丟的不是普通物件,那是吳方早年行走江湖闖蕩名聲的時候一直隨身攜帶的究極防身利器。
那藥粉只要沾到一點立刻就會發生效果,不會致命不會暈迷就是會讓你再也無法繼續手頭的事情。簡單來說,就是又痛又癢又刺又麻萬一沾到眼睛裡還會酸澀難忍眼都睜不開。
屋頂上那兩位不巧, 正好是頂風趴着, 藥粉順風就上, 不要說眼裡, 連嘴巴鼻腔裡都有粉末鑽了進去。那種由外而內從嘴到呼吸道到腸胃都一起刺痛起來的感覺實在不是普通人能忍受的, 這兩位竟然還能憋着不出聲,確實相當了得。
說來原本這種神兵利器張靜身邊也沒有存貨的, 還是剛纔往回跑跑得急,被回房去的吳方看到,這才臨時塞給他的。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吳大夫的招牌絕對不是白來的!
灑完這頭,眼看那倆人雖然胡亂撲棱着想要阻止自己被人帶走,但實際上完全沒用,被文十四帶人輕鬆拿下,張靜又轉頭往莊子前頭跑,那裡還有一個呢,希望文大哥挺住!
這頭這位還不知道後頭的兩名兄弟已經着了道,他的目標是隻要讓胡桂花說不出話來就行,所以壓力也比較輕,趴在那兒並沒有馬上動手。
不過他不動手不意味着文十一不會主動動手,而且文十一動手的時機掐的也好,正好是張靜跑過來的時候。
就見他突然躥出屋外翻上屋頂,一腳踢向屋頂上趴着的那人。那人反應也快,文十一發動的時候他也立刻跟着動了起來,然而速度終究不如文十一,沒能提前先落到地面。這會兒被這一腳一逼,下落的動作就帶上了一點不自然。
這人運氣背就背在那一點點的不自然竟然令他落地的時候腳下有了偏差,一步踩歪,扭過了一截,正好撞上張靜撒出的藥包。幾乎就是呼吸之間,也不用文十一再動手,自己就栽倒在地翻滾起來。
說到底這波人對於文家莊裡的武力值估計有偏差,以爲這裡有的也就是普通的看家護院,隨便也能擺平,沒想到文十一和文十四都是正經武人出身,江湖上都歷練過的。
更別說他們完全沒有估計到還有個有大絕殺技的吳方在這裡坐鎮,搭配上深藏不露的張靜那一手堪比彈指神功的丟藥包特技,其實今天這一趟栽的也不算狠。
收拾幾個暫時喪失了反抗力的武人對於文十一和文十四來說實在是小菜一碟,並且現在還有吳方坐鎮。雖然對於楊管事那種深度昏迷的情況老大夫也沒辦法讓他還能一邊暈着一邊開口說話,但像這幾個江湖人,他有的是對付的手段。
也是到這時候張靜才明白吳方的厲害之處到底在哪裡,看他配給那三名俘虜的藥,活脫脫一個他劉大哥口中的毒醫啊!所以說文瑞對老先生很重視,莫非就是因爲這個?
照理說審訊什麼的,其實像張靜這樣的文弱讀書人,就算好奇心重也不會有胃口看下去。但因爲這次有了吳方助陣,張靜居然看得津津有味。
實在是那仨俘虜雖然受盡折磨,一會兒痛哭一會兒狂笑,有時候還會控制不住的滿地打滾,但是怎麼折騰也連一個皮肉傷都沒有,讓人就算想感覺一把慘不忍睹都做不到。
吳方的藥十分有效,所謂兵不血刃,那三人來之前完全沒想到任務失敗也就罷了,被抓住之後竟然會遭受這種奇怪的拷問。
如果是普通的刑訊逼供,他們自認絕對能扛得住。但現在這種千奇百怪的拷問方法實在太折磨人,不僅挑戰身體上的承受力,也十分的挑戰心理承受力,很快他們就放棄了抵抗,在精神崩潰之前老實的招了。
聽完他們所招認的內容,在跟剛纔胡桂花那裡套出來的事情一對比,文十一的眉頭下意識的皺的可以夾死蚊子。他是大概知道這事兒可能比較嚴重,但絕對沒想到會嚴重到這個程度。
說來幸虧今天把這些人抓住了,如果他們行事成功,回頭這一大盆髒水潑到文家莊,文家莊上頭可是睿王府,等於文瑞也難逃其咎啊。
文十一還只是爲難,在努力思考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張靜卻已經被剛剛聽到的內容炸懵了。
那些人說的是什麼?原來楊管事竟然不是大曆人?不僅不是大曆人,還是個韃子的奸細?!他還利用文家莊做掩護,在大曆國內幫他們自己人籌措軍餉物資?
那三人不算是整個計劃裡太核心的人物,所以纔會把知道的都招認了。但就算只是這點內容也已經足夠讓人驚駭,更別說那些他們還不知道的事情。只怕這個楊管事把大曆這裡很多信息都透露了出去,就不知道這裡頭會不會有比較機密的,涉及到軍情的情況了。
而現在這人是在文家莊上,張靜雖然沒有文十一考慮的快,但念頭轉了幾下也立刻把睿王府和這事兒聯繫到了一起,心裡就是一緊。
但隨即他卻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橫豎現在人在自己手裡,如果文瑞能抓緊時間把這事兒解決,把人交出去,那麼睿王府說不定不僅不會被人扣帽子,搞不好還能落點功勞。
這個辦法在文十一的慣性思維裡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險招,如果可以給他選擇,他絕對要先想辦法確保能把睿王府跟文家莊這頭的關係給撇乾淨了纔會考慮利用一下這件事。
不過張靜到底涉世不深,經歷的也沒有他多,少顧慮很多時候也就意味着在做法的選取上更加有衝勁。一聽文十一的顧慮,張靜立刻就提出了自己的觀點:
“橫豎那幾人現已落網,莫非你我能放他回去,且令他誤以爲此番行動已然成功?他即回不去,那頭便知事蹟敗露,早晚此事要糟。依小弟看,倒不如儘早將所有人押送進京,早作處分。”
張靜這話其實道理沒錯,只是他忽略了一點,文家莊到京裡那路途可不算近。再加上現在正好是新年,不要說幾乎沒有車把式會上工,就是那雪大的,路也都極爲難走。
而且文家莊本身武力值也不足,就算文十一和文十四一起押車回去,如果對方再來多一點人劫車,只怕情況也不容樂觀。
文十一提出這幾點,張靜就覺得自己考慮的太不周到。不過文十一倒是沒有馬上否定他的想法:“其實能夠將這幾人早日送進京必然是好的,只是要如何去做卻是令人頭大。”
最終的決定有點複雜,文十一決定來個調虎離山,然後暗度陳倉把人運出去。無論如何,這事兒還是儘早交到他家爺手裡才能讓人安心。
調虎離山要順利實施,表面功夫一定要做足,這就需要人的演技和場景相配合。
暗度陳倉的事情更麻煩一些,畢竟現在已經是新年前,該有的來往除了新年拜年也都已經結束了,要猛然間再捏一支不會讓人懷疑的上京隊伍出來,不是簡單的事情。
好在文十一人脈廣,手下明的暗的各路人馬衆多。雖然文家莊裡武力警戒不是很充分,但他能調動使用的人力卻不在這個範疇內。
張靜跟着擔了幾天心,連年也沒心思好好過,就覺得也沒看文十一有什麼動作,結果這天他就突然告訴張靜,事情都準備好了。
那時候楊管事已經清醒過來,不過仍然無法下地移動。不過爲了行事方便,這消息乾脆就沒對外公佈。
另外胡桂花作爲事件裡一個很重要的證人,也被文十一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穩住了,這幾天一門心思期待着讓文十一帶她進京去,那乖巧的,簡直就是指東不往西。
張靜很好奇文十一到底是怎麼準備的,但是對方不說,他也就不問。知道的越少就越不容易泄露秘密這點他還是知道的,眼下事情不是兒戲,他一個百無一用的書生,不能幫什麼忙不說,總不能還給人添麻煩。
不過文十一顯然不覺得他什麼都不知道才最好,做好準備就拖着張靜交代接下來的事情。
這時候已經是初三,正值拜年的時候,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弄來的一支車隊,說是從南邊過來,給文家莊送新鮮的拜年貨。
那東西張靜去看過,被嚇了一跳,因爲那竟然是一頭小象!
這種動物張靜聽說過,但生平還是第一次見。據說那是從大曆極南的地方運來的,並且小象畏寒,這一路上實在經過了無數的折騰,這才順利到達文家莊。
這種稀罕物自然是要送到京裡給大人們看的,於是文家莊在年初的時候就有了充足的理由來組織隊伍向京中進發。
而文十一要給張靜說的,就是怎麼瞞天過海的糊弄過盯着楊管事的那股勢力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