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是位小公子”穩婆嘴角兒抖了抖,說道。
顧小婉轉過眸子,看向穩婆手中渾身浴血的嬰孩兒,許是不足月便匆匆出事的關係,瞅着比一般的嬰孩兒要瘦弱一些,眼眸還未睜開,細細的小腳丫卻有力的揮舞着,似乎在提醒着所有人,他這個新生命的存在。
顧小婉輕輕接過穩婆手中的嬰孩人,他真的好輕……好瘦小……,皺皺巴巴的皮膚上浸透了鮮紅的血漬,精緻的小嘴兒很像二哥,此時正“砸吧砸吧”的蠕動着。
這應該是再找奶吃吧……顧小婉心裡掠過一絲暖意,這個孩子雖是瘦弱了些,可總算是保住了性命。
小心翼翼的將手中的嬰孩放在穆荷的懷中,顧小婉不忍去看她身下的血肉模糊,輕輕說道:“二嫂,是個男孩兒”
穆荷兒的手臂無力的垂下,眼珠子費力的轉了轉,眸光清冷的掃在懷中這個剛剛出世的嬰孩兒身上……
慢慢的伸出枯槁般的雙手,輕輕撫着嬰孩兒的面頰,慢慢的移到他細嫩的脖頸處,微微停頓了一下,之後卻是毫不猶豫的猛然用力捏住。
顧小婉原本沉着心思,放任這對母子享受最後的溫馨,畢竟……這個孩子的性命來之不易,他自出生之日就沒有了孃親,如今,趁着穆荷兒還一息尚存,能多待上一刻便是一刻吧!
誰也想不到穆荷兒竟會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狠狠的掐住嬰孩兒脖子,幸好顧小婉的眸光一直牢牢鎖在那嬰孩兒的身上。
顧小婉閃電般的將穆荷緊握的手掌掰開!將嬰孩兒搶過穩穩的摟在自個兒個懷中,那嬰孩兒似乎受了驚嚇,此時正揮舞着小手兒,“哇哇哇”的哭個不停。
此情此景,早已驚呆了穩婆與金小魚兒,任何人都想象不到,作爲一個母親,穆荷兒竟然狠心到要親手掐死剛剛出生的親生骨肉!
俗話說的好,虎毒不食子啊!縱使穩婆見多識廣,也只有愣在當場,驚得一身冷汗,不知如何是好。
“麻煩嬤嬤給這孩子洗乾淨身子,直接交給大夫人即可”顧小婉將懷中大哭不已的嬰孩兒,緩緩的遞到穩婆的手中,淡淡的說道。
穩婆這次回過神兒來,不可思議的看了看顧小婉,萬分小心的接過嬰孩兒,垂首說道:“是,大小姐!”
這顧府的大小姐真是不簡單,一般閨閣裡的小姐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如此血腥的場面,連她這個穩婆也是不常見到的,回家之後總要喝上好幾日的安神湯不可。
可這位小姐,年歲雖輕,面對着這樣的場面卻是面不改色,舉止從容……哪怕是剛剛見到穆荷兒親手掐死親生孩兒那可怕的一幕,卻也是面上微微變色而已。
穩婆看了看懷裡的孩兒,他不知何時已然停止了哭鬧,只是安安靜靜的躺在自個兒個懷裡,竟然沉沉的睡了過去……
穩婆長嘆一聲,這也是個苦命的孩兒啊!轉身欲走,只聽得顧小婉冷冷的說道:“且慢!”穩婆心底沉了沉,硬生生的止住了已然邁出的步子。
“嬤嬤,今個兒的事兒,一個字都不許說出去!即便是我孃親問起,你也只需說穆荷兒嫂嫂生下孩兒之後……即刻便去了!明白嗎?”顧小婉轉過眸子,盯在穩婆的身上,說道。
“若是讓我聽得外面傳出一絲風言風語,嬤嬤……你是個聰明人,該知道奴才的命,有時候輕如草芥!”顧小婉一字一句的說道,語中彷彿含了冰渣子,句句透着寒意。
雖然只是短短的兩句話,聽在穩婆耳朵裡,卻如同寒冬臘月裡的陣陣寒風,着着實實讓她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膝蓋忍不住一軟,穩婆跪在顧小婉的跟前兒,慌忙說道:“不敢,老奴不敢!”額上大滴大滴的汗珠子掉了下來,直直的落在那嬰孩兒的小臉上,惹得他怕癢似的皺了皺小巧的鼻子。
顧小婉伸手扶起穩婆的身子,微微點頭,嘴角兒扯出一抹笑,說道:“如此最好,去吧!好生伺候小少爺”
穩婆如逢大赦般趕忙出了暖閣,顧小婉轉過身子,看了看呆立在一旁的金小魚,淡淡的說道:“妹妹心中通透,想必不用姐姐多說,也知道剛剛這番話兒的含義,去吧!我想和穆荷兒嫂嫂呆上一會兒”
金小魚心中哆嗦了一下,時至今日,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顧小婉,讓人又敬又怕!誰也猜不透她那張平靜如水的臉龐背後,隱着的是怎樣的心思。
趕忙福了一福,金小魚迫不及待的走出暖閣,身上竟是隨着一鬆,隨之而來的,竟是陣陣寒意,攤開手掌心,粘膩膩的盡是冷汗。
此時暖閣之中,只剩顧小婉一人,她緩緩走到穆荷的牀前,輕輕握着穆荷兒的手掌,那手兒冰冷一片,不帶一絲溫度。
穆荷垂死的眸子中,倒映出顧小婉蒼白的臉孔,還有在眼眶中緩緩滴落的淚水,無言的打在穆荷兒細弱的手掌上。
“穆荷兒嫂嫂,你有多恨自己的孩兒,有多恨我二哥?臨死之前,竟是想親手毀了你留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血嗎?”顧小婉開口說道。
穆荷兒早已沒有了說話的力氣,甚至連眸子都已經沒法子轉上一轉,但那裡面濃濃的恨意,還是毫不保留的溢了出來。
見此情形,顧小婉不怒反笑,冷冷說道:“你放心,我會保着這孩子平平安安的長大,待他懂事兒了,我會和他說,他的孃親是世上最愛他的人,因爲她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將他生下來!”
穆荷兒聽到這話兒,身子猛的抽搐了一下,拼着最後的力氣,瞪着無神的雙眸,其中帶着不可思議,帶着些許的悔恨,直勾勾的看着顧小婉。
只是那雙曾經美麗若繁星的眸子,卻再也無法閃耀,而是眸光渙散,帶着紛亂複雜的情緒,緩緩的熄滅。
顧小婉伸出手,輕輕的幫穆荷兒將雙眸閉上,開口說道:“穆荷兒嫂嫂,你安心的走吧!”
說罷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出了暖閣!她不願再見到這個自私的女子,她的心裡只存着自個兒的痛苦,於其他人難言的苦楚卻是視而不見。
她這樣一個女子,配不上二哥,更不配做母親!如今這般下場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
顧小婉步伐沉重的回到前廳,只瞅見大夫人正嘴角兒含笑望着襁褓中的嬰孩兒,那眉眼之間的慈愛,勝過穆荷兒千萬。
“孃親”顧小婉走上前去,探頭看了看嬰孩兒,此時的他睡的極爲香甜,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厚厚的襁褓中,只是偶爾抿抿嘴角。
大夫人將嬰兒交在一旁的奶孃懷中,沉聲說道:“好生伺候大少爺,去吧!”
奶孃是在月餘之前就已然千挑萬選出來的,不過二十五歲的年紀,剛剛生過孩兒不久,身子健碩,*充足,乾淨妥帖的一個女子。
“是,奴婢告退!”奶孃抱緊懷中的嬰孩,福了一福,身後跟着兩個伺候的嬤嬤,匆匆去了。
大夫人這才轉過頭來,對顧小婉說道:“你二嫂她……”
“已經去了!”顧小婉答道,臉上平靜如常,未帶絲毫悲傷的神色。
大夫人微微頜首,默然片刻,喃喃自語道:“去了也好!”
剛說道此刻,外面一個小丫鬟匆匆跑了進來,跪倒在地說道:“大夫人、不、不好了!”
大夫人緊緊擰着眉心,沉聲說道:“什麼事兒慌慌張張的?府裡的規矩都忘了嗎?”
顧小婉凝眸望去,這小丫鬟看着眼熟,該是在夕月嫂嫂哪裡服侍的,今兒府中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於情於理她也早該過來了……
那小丫鬟的身子狠狠抖了抖,垂首說道:“奴婢知錯,只是……夕月少夫人,她,她暈倒了!”
“什麼!!”大夫人鐵青着臉站起身子,厲聲說道。今個兒到底是個什麼日子,府裡剛沒了一個少夫人,另外一個竟在這個時候也出了岔子不成?
“孃親莫急,大嫂身子一向不錯,想必並無大礙,容我帶小魚兒過去看看”顧小婉扶住大夫人的身子,緩緩說道。
大夫人搖了搖頭,說道:“孃親與你一同去,咱們顧府再禁不住任何變故了!”
顧小婉垂首凝眸,說道:“是!孃親!”
馬佳夕月,你在這個時候暈倒,到底想幹什麼?顧小婉心底暗忖,她身體一向康健的很,怎會莫名其妙的暈倒,其中必有蹊蹺。
一行人風風火火的趕到夕月所住的小院兒,踏進房中,只見夕月軟綿綿的躺在牀榻上,雙眸微微闔着,說是暈倒,顧小婉倒覺得她像是在裝睡。
出人意料的是,大病初癒的依蘭也臉色凝重的站在房中,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麼,擡眸見大夫人進得房來,才微微福了一福,默然不語的退到了一邊兒。
“小魚兒,你去給夕月嫂嫂診脈”顧小婉淡淡的開口說道。
金小魚點了點頭,來到牀榻前,手指搭上夕月白皙的腕子……
“小晴,你是夕月身邊兒貼身伺候的,你倒是說說,這好端端的人,怎麼就突然暈了?”大夫人端坐在凳子上,沉聲說道。
小晴“撲通”一聲跪在大夫人身前兒,垂首說道:“回大夫人的話兒,剛兒聽聞穆荷兒二夫人早產,少夫人自是萬分焦急,想着趕緊過去看看,這才走了幾步,不知爲何竟兩眼一翻,暈了過去,奴婢確實不知是何原因”
大夫人沉着眸子,冷冷的說道:“你是貼身伺候的丫鬟,主子的身子,你不知誰知!”
小晴哆哆嗦嗦的說道:“這幾日少夫人她確是有些個食慾不振,身子也乏的很,奴婢本想找大夫過來看看,可……少夫人她說,最近府裡爲了穆荷兒少夫人的病,弄得上上下下都忙亂不堪,覺着自個兒沒什麼大事兒,就囑咐奴婢不要聲張……”
大夫人神色一厲,剛要說話,就只見金小魚兒悄然走到跟前,說道:“回稟大夫人,夕月少夫人並無大礙,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