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早些回去歇着吧,明個兒一早,怕是有好些事兒要忙呢!“顧小婉輕聲說道。
穆荷兒的喪事,怕是要與穆和碩大人一同商議,還有發喪等等事宜等在後面,作爲穆荷兒的夫君,這些都需要顧海峰親力親爲。
顧海峰沉了沉眸子,說道:“爹爹早已知會了穆大人的府上,穆大人的意思……喪事兒這方面一切從簡!
“明個兒穆荷兒的大哥穆倫會過府來,與我商議發喪的具體事宜!”顧海銳滿是疲憊的說道。
這穆府上倒是無情的很……穆荷兒好歹也是府上的嫡出女兒,顧府上堂堂正正八擡大轎明媒正娶的少夫人,當得起風光大葬!
事到臨頭,這條人命就抵得上這一句“一切從簡”!
心中寒意愈來愈盛,顧小婉胸中一陣悽苦,喉頭髮癢,忍不住一陣“咳咳咳”的咳嗽聲,狠狠的砸在這淒冷的夜風之中,久久不能停歇……
“小姐……您得仔細身子,趕緊趁着熱,把藥喝了吧!”若蘭擔憂的看着顧小婉,緩緩說道。
二少爺送二小姐回來是時候,那臉色看起來白得幾乎透明,一聲聲的咳嗽更是止也止不住……那場面,可是把她和小棠給嚇壞了。
好在金姑娘在場,及時爲小姐吃了些止咳的藥粉,這才勉強止住了咳嗽……好歹送走了二少爺,金姑娘這剛剛纔熬好了湯藥,本來想親自伺候小姐服藥。
小姐卻惦記着金姑娘忙碌了一個晚上,早早的打發她回去歇着了……回過神兒來,若蘭盯着顧小婉一口一口的將湯藥喝進口中,這才微覺稍稍安心。
“小姐,今個兒就好生歇着吧!”若蘭擡眸望了望天色,這生生的折騰了大半宿,如今這天都快亮了……
伸手撥了撥火籠中的炭火,儘量將暖閣中弄得更暖和一點兒,若蘭起身說道:“奴婢伺候小姐歇着吧!”
顧小婉看着外面濃濃的夜色,似潑墨般化不開,看不透……黎明前的夜色都是這邊漆黑嗎?
明日的太陽,不會因爲任何一個人的逝去,而不再升起……今夜一個生命悽然而去,這是穆荷兒自個兒選的路,一條死路。
“若蘭,你說……女子的命運是不是皆是如此?”顧小婉突然開口說道。
若蘭怔了怔,眨了眨眼眸,說道:“小姐這是那兒的話兒,穆荷二夫人的事兒,只是個意外,是所有人都不願見到的意外”
顧小婉緩緩的搖了搖頭,說道:“若蘭,你不知道……穆荷兒她本就是一心求死,這一天她一隻盼着呢,意外?不……這就是她必然的結局”
若蘭若有所思的說道:“小姐……你莫要多想,事兒既然已經出了,任誰也改變不了……您還是仔細身子,多思無益!”
顧小婉輕嘆一口氣,說道:“若蘭,今個兒的事兒,你是否覺得我太殘忍的些?”
若蘭坐下身子,緊緊握着顧小婉的手,只覺得冰冰涼涼的,沒有一絲暖意,沉聲說道:“小姐,奴婢只覺得您今個兒是救了一條性命,何來殘忍一說?”
“若蘭,你真的是這想的?”顧小婉問道。
若蘭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不止是奴婢這樣想,府裡上上下下的人,哪一個不是這樣想的,若不是小姐當機立斷,那小少爺的性命豈不是白白斷送了?”
顧小婉垂了垂眸子,輕聲說道:“其實我並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只是覺得這心裡頭不踏實,總是惶惶不安的”
若蘭柔柔的笑了笑,說道:“小姐,您做事兒主要對得住天地良心即可,並沒有什麼好不安的……小姐,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顧小婉緩緩點了點頭,說道:“若蘭……此時此刻,風離墨若是在我身邊兒,那該有多好”
豎日一早,顧府硃紅色的大門徐徐展開……下人們急匆匆的出得府來,將兩個白慘慘的大燈籠,端端正正的掛在府門口的半空之中。
一陣寒風掠過,將燈籠吹得左搖右擺,下人們穿着青白色的喪服,一個個垂頭喪氣的站在府門口,似在等着什麼。
這樣的陣仗使得周圍的百姓紛紛側目,顧府裡這是怎麼了……突然之間,這府裡不知是誰倉促身亡了呢?
就在大家心中忐忑,交頭接耳,嘀嘀咕咕之際……一行人騎着高頭大馬停在顧府的門口兒,爲首一人利落的跳下馬兒,同樣也是一身素服,眉心更是緊緊蹙着。
府門口兒,顧海銳趕忙迎了上去,爲首一人只是狠狠的瞪他一眼,默然無語之間,邁步走入顧府的大門。
圍觀的百姓中立馬兒有人認出了來人乃是穆和碩大人的長子穆倫……其中一個膀大腰圓的大漢得意的說道:“哼,我告訴你們,這顧府裡死了的人,那就是……”
幾個路過看熱鬧的婆婆媽媽“呼啦”一聲圍了上來,嘰嘰喳喳的說道:“哎、哎、哎……你若是知道,就趕緊說說啊”
那大漢神神秘秘的低聲說道:“死了的那個,不就是顧府的二少夫人!”
“怎麼會?聽說這二少夫人不止是懷了身孕,而且即將臨盆,這無緣無故的怎麼會死了呢?”一個嬤嬤眨了眨眼,說道。
另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叔圍了過來,說道:“那可不一定,你看剛剛那個進去的人沒有,那可是穆和碩大人的長子,穆倫”
“我也聽說了,據說這二少夫人自從嫁進顧府的大門,身子一直不好,你們說……這會不會是因着難產……”一個嬤嬤沉聲說道。
“哎呦呦……該不會是一屍兩命吧?”另一個嬤嬤低聲說道。
周圍人也是一陣唏噓,大戶人家如何?官宦人家又如何……照樣會有這樣悲慘的事情發生,任誰也阻止不了。
最先說話的那個膀大腰圓的漢子,環顧了一下衆人,說道:“我不是說了,死了的就是顧府的穆荷兒二少夫人!她的牌位,棺材還是在我舅舅的棺材鋪定做的呢”
“真的啊……嘖嘖,年輕輕輕的就一命歸西,真是可惜了”一時之間衆說紛紜之下,只聽得“砰”的一聲,顧府的大門終於緊緊關了起來。
穆荷兒的棺槨並沒有按照規矩放在偏廳,而是堂堂正正的放在了顧府的前廳之中,四周掛着不少的輓聯,青白色的綢布隨風起舞。
穆倫沉着步子,一步步的走到前廳之中,細細看着庭前立着的牌位……這就是他妹妹穆荷兒,花兒一般的年紀,嫁入顧府裡不過一年,換來的就只是這樣一個牌子。
穆倫冷冷的眸子掃過顧海銳的面上,沉聲說道:“顧大人有心,妹夫同樣有心了”
口中說出的話兒雖然客氣,卻透着冷冷的寒意……顧海銳面無表情的說道:“大哥,這些都是穆荷兒應得的”
穆倫微微點頭,沉聲說道:“說來說去,都是我妹妹穆荷兒的命不好……”
顧海銳垂首不語,嘴角兒挑了挑說道:“大哥,這裡還有何需要,請到偏廳一敘”
“顧府已經給了我妹妹這樣的風光體面,其他的……我這個當哥哥的,包括整個穆府也無話可說”穆倫看了一眼碩大的棺槨,說道。
顧海銳微微點頭,說道:“這些都是穆荷應得的,穆荷兒拼了性命,留下的畢竟是我顧家的骨肉”
“妹夫知道就好,穆荷兒之前縱使做的有何不妥,她總是爲你,爲顧府留下了這一點兒骨血,作爲哥哥,我希望今後你能盡心盡力的對穆荷兒的孩兒”穆倫淡淡的開口說道。
穆荷兒妹妹的事兒,他作爲哥哥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妹妹爲何英年早逝他也心中肚明,也正是因爲如此,這剖腹取子的事兒,他穆府才無法與顧府計較。
如今,作爲大哥,他只求顧海銳不計前嫌,能善待穆荷兒拼着性命留下的這個孩兒,那他也算是對得起妹妹的在天之靈。
“大哥過慮了,穆荷兒的孩兒也就是我的孩兒,他永遠都是我顧海銳的兒子,顧府的小少爺,這一點,請大哥儘管放心”
穆倫緊緊盯着顧海銳的雙眸,見他眸子中盡是誠懇與堅決,才緩緩的點了點頭,說道:“如此……就好”
顧海銳沉聲說道:“請大哥偏廳一敘……”
“顧小婉見過二哥,見過穆倫大人”顧小婉一身素服,發上彆着一朵小小的白色絹花兒,盈盈福了一福,說道。
穆倫轉過眸子,眸光輕輕掃過顧小婉的身子,點了點頭,說道:“顧小姐請起”
顧小婉緩緩起身,面色蒼白的走到穆荷兒個棺槨之前,穩穩的跪在軟墊之上,輕輕的將頭磕在地上。
穆倫咱在一旁,淡淡的看着眼前的顧小婉,這個女子……就是傳言中萬歲爺與德妃娘娘爲十四阿哥選定的嫡福晉?
眼中流露出的淡定從容,就非一般女子可比……這樣的日子,一般的小姐無不是哭哭啼啼,又或者是躲在自己的閨房中不出一言。
這個女子能在這個時候,從容的站出來,分毫不差的在穆荷兒棺槨前行禮磕頭,對穆府,對他這個大哥,無不說禮數週全。
“穆大人,穆荷兒嫂嫂去的很安詳!還望節哀順變……”顧小婉慢慢踱步到穆倫面前,低聲說道。
“我是否可以去看看穆荷兒的孩兒?”穆倫看了看顧小婉,輕聲說道。
“自然可以,大哥請隨我來”顧海銳說道。
“那孩兒的名字……取了沒有?”穆倫問道。
“爹爹和孃親的意思是,待穆荷兒頭七之後,再爲他取名字”顧海銳說道。
“如此也好……”穆倫說道。
“何時發喪?”穆倫接着問道。
“按照規矩來說,七日後發喪,倒是我自會親自打點一切,大哥儘管放心便是!”顧海銳說道。
穆倫卻搖了搖頭,說道:“我爹爹的意思是……儘快發喪,最好是在明日,喪事所需事宜,一切從簡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