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馮二雷這次進城還有兩件事兒他沒告訴王秉義,一個是要到上次行動去的馬家燒鍋,給人家送一根兒金條賠償被鬼子炸燬的塔樓,見了面,馬家燒鍋的老闆簡直不敢相信還會有人來賠償,接過那根兒金條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馮二雷就對他說:“記住了,抗聯說話,吐口吐沫都是釘兒!”
“抗聯真講究,我是心服口服了,帶幾罈子好酒走吧,算是我的一點兒謝意了……”馬家燒鍋的老闆執意要表示。
“那好吧,那就把酒送到王秉義家去吧……”馮二雷居然給出了這樣的指令。
“送他家去?”在馬家燒鍋老闆的心目中,王秉義是本城最大的漢奸了,這個抗聯的英雄,咋會跟他有勾連呢?
“對呀,先寄放到他家裡,等我有時間再來取……”馮二雷卻不加解釋。
“可是……”馬家燒鍋的老闆還是心有餘悸的樣子。
“別害怕,他是漢奸,可是也不敢動我們抗聯的一根汗毛,放在他家裡,反而最安全……”馮二雷只好這樣解釋了。
“哦,我懂了,抗聯的心胸就是大,佩服佩服啊!”
於是,王秉義幫助抗聯藏匿軍火彈藥的地下室裡,又增添了幾罈子好酒——馮二雷之所以接收了馬家燒鍋老闆贈與的好酒,是因爲他曾聽說過,存放貴重物品的房間裡,應該放點白酒纔好,這樣的話,可以驅除蚊蟲,減少黴爛腐蝕,而這招兒正是跟蘭姨學的,她就總是在那個存放金條的小金庫裡,放一小瓶白酒,問她原因,她就給出了這樣的答案——爲了讓存放在王秉義家地下室的武器彈藥可以較長期地保存,馮二雷才同意接收馬家燒鍋給的幾罈子好酒,放進去,還特地打開一個罐口,讓酒自由揮發在空氣中,也讓那些精良的武器彈藥得以更好地保存……
另一件馮二雷沒告訴王秉義的,就是他這次來是要給自己一個特殊的抗聯戰士一個標準的武器彈藥配置——右肩一把帶望遠鏡的狙擊步槍,外加三十發配伍的子彈;左肩一支便攜式的擲彈筒,也就是輕型迫擊炮,外加一個彈藥袋八發榴彈;脖子上挎着一架日式的專業望遠鏡;腰間別着一把日軍軍官才佩戴的南部十四式手槍壓滿子彈;褲兜裡還要揣上鬼子發明的手電筒,當然還有日軍軍官纔有的袖珍指南針,和煤油打火機,還有日軍佩戴的軍用水壺、鋼盔還有馬靴……
全部配齊了,馮二雷感覺身上沉甸甸的,行動不會像從前那麼靈活了,但有了這樣的配製,馮二雷才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可以隨時隨地跟鬼子打一場遭遇戰都沒啥大問題了……換句話說,這樣的裝備,自己纔像個真正的抗戰兵王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馮二雷匆匆吃了王秉義給他準備的早餐,完事兒就“全副武裝”地從王秉義家家傳的密道離開了四通鎮,從城外的出口出來,發現四野無人,就趕緊去到了臨時掩埋何大勇人頭的地方,挖出來,連同那塊刻着“何”字的石頭一起,放在事先準備好的一個盒子裡,然後打在包袱裡,帶在身上就直奔了小王莊……
到了小王莊,跟聯絡站的人接上了頭,馮二雷就把身上最後一根兒金條給了接頭的人,對方問爲啥?馮二雷就說,多次從這裡動用馬匹車輛都沒歸還,這根兒金條算是補償了,而且,還希望這次也給他弄到一匹腿腳好,能跑遠路的好馬。
接頭的人說太巧了,剛剛俘獲了一匹鬼子的戰馬,稍加調教就可以馳騁疆場了——馮二雷很是高興,放下金條就去牽馬,果然是經過幾個回合的較量,讓那匹戰馬歸順了自己,馮二雷還給它起了個小名叫賽虎,騎上賽虎,一騎絕塵,就直奔野麥嶺而去……
到了野麥嶺,很快找到了隱蔽在深山老林中的抗聯第一軍的指揮總部,居然第一眼,就見到了身穿抗聯服裝的湯子怡。
看見“全副武裝”的馮二雷,結結實實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湯子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醒過來了呀!你啥時候醒過來的呀!你是咋醒過來的呀!是誰讓你醒過來的呀!”湯子怡不顧周邊還有其他抗聯的各級領導,上去就拉住了馮二雷的手,連珠炮一樣地提出了一系列的問題,因爲她以爲,馮二雷這輩子都沒法甦醒了,一輩子都是個活死人了呢!
“我做了個夢,聽見抗聯在吹集合號,我就趕緊醒過來,然後跑到四通鎮,給自己配上了這一身的裝備,還到小王莊的交通站去要了這匹賽虎,就一口氣跑來了……”馮二雷一看,現場大眼瞪小眼有十來個認識或者不認識的抗聯領導,也就只能把話說成這樣了。
“歡迎你來呀馮二雷同志!”那些大小抗聯首腦,一聽馮二雷來了,就已經驚喜非常,又看見他“全副武裝”精神抖擻的樣子,就更覺得抗聯又多了一名驍勇善戰的優秀成員了,尤其是湯子怡從秀水鎮回來彙報說,馮二雷又一次用個人的能力和勇敢,將一直頭疼的山本中佐給予了一次沉重的打擊,簡直比抗聯一個加強連的作戰成果還要大,所以,現在見到了馮二雷本人,立即都肅然起敬,熱烈歡迎了……
“現在就咱倆了,快說吧,你是咋醒過來的?”湯子怡送馮二雷去到了給他準備的房間,關上房門就這樣問道。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做夢聽見了你們的集合號,就趕緊醒過來,騎馬來報道了嘛……”馮二雷不想說出實情,或者他也不知道真正的實情。
“別跟我廢話了,快說真話……”湯子怡一聽馮二雷就是在敷衍她,馬上就拿出了命令的口吻。
“我說的是真話呀……”馮二雷還想抵賴。
“再跟我隱瞞什麼,我就不理你了……”湯子怡說完,真的起身就要往外走。
“別別別,我說實話還不行嗎?”馮二雷一看,真是瞞不住湯子怡了,就只好妥協。
“快點說吧,我只給你半個時辰的時間……”
“不用半個時辰,五分鐘就行了……”
“那你快說吧……”
“是蘭姨制定了一個喚醒計劃,輪流安排他們大家每天給跟我說話嘮嗑,有時候還唱歌……”馮二雷只好這樣說了。
“就這些?就把高醫生都判了死刑,座山妖也無藥可治的你給喚醒了?”湯子怡還真是難以置信,靠蘭姨的某種本辦法,能喚醒深度昏迷的馮二雷。
“是啊,當然還有何秀姑他們每天都給我按摩身體,最見效的是幸子撓我的手心腳心,就讓我有了細癢的感覺,所以,突然在前幾天,我就呼啦一下子醒過來了……”馮二雷儘可能地把知道的細節都說出來。
“你可別騙我,遲早我要回秀水鎮跟蘭姨和何秀姑還有幸子對話的,要是我發現你撒謊騙我,看我怎麼跟你算後賬!”湯子怡說話還真就算話,遲早有一天她要跟蘭姨何秀姑還有幸子見面的,到了那個時候再知道真相,可就沒你馮二雷好果子吃了。
“我說的都是實話呀,再說了,我一直昏迷不醒,醒來也就跑到這裡來了,至於他們在喚醒我的過程中,都用了什麼法子和手段,我哪裡說得清啊……”馮二雷一聽湯子怡說了這樣的狠話,就趕緊這樣解釋,似乎可以逃脫自己的罪責。
“只要你知道啥就說啥,不蒙我騙我,良心上過得去就行了……”湯子怡似乎並不想過於追究。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呀……”馮二雷還試圖爭辯。
“好了,不說這些婆婆媽媽的事兒了,你這次去了四通鎮,除了給自己佩戴了這些武器裝備,還得沒得到鬼子的最新信息?”湯子怡開始言歸正傳了。
“當然有啊……”
“那你快說說……”
“先給你看看這個吧……”馮二雷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
“這是啥呀?”湯子怡看見馮二雷打開一個包袱,裡邊是個精緻的盒子,就這樣問道。
“這是何大勇的人頭……”馮二雷直言不諱。
“天啊,你咋得到的呀!”湯子怡驚異到了極點。
“還是上次我去搗毀山本中佐軍火庫的時候,問王秉義,城門樓子上懸掛的那些抗聯戰士和虎頭山兄弟的人頭都哪裡去了。王秉義就說,是他看不過眼,才勸說山本中佐允許他給撤下來,運到城外給掩埋了,王秉義認出了何大勇的人頭,就特地埋了一個小墳,還在這塊石頭上刻了個‘何’字作爲記號,我這次出城的時候,找到了何大勇的小墳,就給挖出來,連同石頭一起帶回來了……”馮二雷把整個過程都說了出來。
“真的呀!”湯子怡一聽馮二雷的敘述,馬上眼淚就下來了,一下子抱住了那個裝有何大勇透露的精緻盒子,就哭了起來……
畢竟是革命戰友,畢竟有過一段不算戀情的戀情,湯子怡一旦見到了何大勇的人頭,當然心潮起伏,淚如泉涌,哭了一陣,立即將何大勇的人頭抱到了抗聯指揮部,含淚告訴各位首長,我們的英雄回來了,我們的戰友回家了……
在場的全體官兵立即脫帽致哀……
野麥嶺掩埋犧牲將士的墓地又多了一座新墳,幾乎所有的抗聯官兵都來了,爲何大勇英勇殺敵,不畏犧牲,是地地道道的抗聯英雄楷模而肅然起敬,而宣誓繼承他的意志,前仆後繼,全身心地投入到抗擊日本*侵略的戰鬥中去……
應該說,何大勇的魂魄此時此刻又回到了他的戰友中間,化作一股股血氣方剛的能量,在下一次的抗敵鬥爭中,發揮出無窮盡的能量,讓鬼子聞風喪膽,讓敵人血債血償!
一定是英雄可歌可泣的氣概和事蹟感天動地了,不然的話,爲什麼會在何大勇的葬禮上,突然下起了鵝毛大雪——雪花漫天飛舞,夾帶着英雄的魂魄,撒向人間……
安葬完何大勇回來,湯子怡一下子就撲到了馮二雷的懷裡,就像當初,剛剛聽說何大勇犧牲的消息後,她在方家大院的暗影裡,一下子抱住馮二雷就盡情親吻一樣——她的內心一定還在想——那麼鮮活的生命說沒就沒了,真後悔沒在活着的時候給他最想要的情愛,而此時此刻,真正掩埋了何大勇之後,湯子怡的那種情緒再一次被點燃了——自己喜歡的男人想要拿走什麼就只管拿走好了,別到了犧牲之後再追悔莫及……
馮二雷也感受到了來自湯子怡那久別重逢,或者隨時生離死別情懷的熱情蔓延,居然真的跟隨她一起,雙雙倒在了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