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心痛不已(2)
16.心痛不已(2)
酒至半酣,一個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推開包廂的門進來了,在座的紛紛“李礦長,李礦長”的叫個不停。
劉子翔估『摸』,這大概就是當地很有名氣的永寧煤礦礦長李開富了。
李開富招手讓大家坐下:“都坐,都坐。”肖經理馬上作介紹:“劉站長,這是我們李礦長,這就是車站的劉站長。”“劉站長,你好,你好!劉站長好年輕喲,年輕有爲,年輕有爲。”李開富端然與劉子翔握手。
“李礦長,你好,你好!李礦長這氣勢,一看就是大家風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劉站長,請坐,請坐!唉,說起來是我失禮了,劉站長新來,早就應該去拜訪的。”“言重了,李礦長,應該是我去拜訪你的。我去了幾次,你都不在,這麼大的一個礦,裡裡外外夠你忙的。”“前段時間一直忙改制的事,的確是忙。今天我剛剛從省裡回來,聽說你劉站長在這裡,就馬上趕過來了。這樣吧,我們先乾一杯,有什麼不當之處,還請劉站長包涵。來,一切盡在酒中。”李開富的話中氣十足。
倆人舉杯,一飲而盡。接下來,就是邊喝邊就煤炭生產和運輸問題泛泛而談。來樟樹灣車站這倆月,正值“春運”和“兩會”期間,劉子翔只是禮節『性』地去各有關單位走了走,走馬觀花似的瞭解了大概的運輸情況,沒有更深入、更細緻地去了解各種關係,也沒有刻意去結識李開富。
飯後,肖經理向車站在座的每人奉送了三千元的見面紅包。好“碼頭”就是不一樣。劉子翔唏噓不已,想當初,自己在香花嶺車站蹦躂幾年,從沒接過這麼大的紅包。
劉子翔歸心似箭,吃完就回家去了。
傍晚,下班正欲回家的曾萍被423病牀的病人王偉叫住。王偉是鐵路建築段的領工員,在工地上崴傷了腳,但,他整天踮着腳四下逛,沒幾天,就跟醫生護士都混得爛熟。今天有個朋友請他吃飯,他就磨蹭着等曾萍,請她幫忙扶下樓。曾萍扶他到汽車旁邊時,由於經不住他的軟磨硬泡,上車隨他一起去了。
華燈初上,城市之夜降臨了。南方的春夜『潮』溼而微涼,空氣中隱隱透着一絲乍暖還寒的曖昧。“金碧輝煌”酒店,耀眼的燈光把裝潢不俗的酒店襯托得更加富麗堂皇。進出的人很多,男的衣冠楚楚,女的花枝招展。曾萍隨王偉穿過彌散着酒氣菜香的大廳,上樓進了一間包廂。進門,請客的建築包工頭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
劉子翔在家弄好飯菜,等來的是老婆不回家吃飯的電話,自然是吃得索然無味。倒是女兒吃得津津有味,並煞有介事地咂巴小嘴,表揚道:“爸爸,你煮的菜好好吃!”“媽媽煮的不好吃嗎?”“媽媽煮的好吃,你煮的好好吃!”小馬屁精轉溜着小眼睛。
吃完了飯,收拾妥當,女兒雲蕾就纏着劉子翔講故事。搜腸刮肚,他給女兒講了《白雪公主》的故事:“從前,在一個遙遠的國度裡,住着一個國王和王后,他們渴望有一個孩子。於是,很誠意地向上蒼祈禱:上帝啊!我們都是好國王好王后,請您賜給我們一個孩子吧……”茶几上的手機響了,接聽,是一個木材老闆打來的,請劉子翔去娛樂娛樂,他婉言拒絕了。好不容易跟家人待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能不珍惜嗎?
接着,繼續給女兒往下講故事……
吃完飯,曾萍要回家,又被拉到歌廳唱歌。夜晚,吃飽喝足了,男男女女來這裡比較恰當,輕鬆又有那麼一點曖昧。
包廂裡空調開得很大,很暖和。恍惚的燈光下,人的面孔都看不真切。包廂裡總共才六個人,包工頭和他的助手一人帶了一個女人,加上王偉和曾萍。
劉子翔經常不在家,正值妙齡的曾萍無聊時,也隨同事們上舞廳和歌廳玩玩,多少打發些寂寞。
第一首歌是王偉唱的,一首刀郎的《衝動的懲罰》唱得聲情並茂,大家連聲誇好。
接下來是包工頭唱,他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可謂氣如鬥牛、鬼哭狼嚎,整個包廂彷彿都在顫抖,不僅把他身邊陪唱女人的優美聲音全都壓制住了,還讓跳舞的人『亂』了方寸。即便如此,一曲唱完,也贏得掌聲一片。
一會兒,他們要的點心、瓜果和紅酒送來了。開了酒,王偉給每人倒了一杯,六杯深紅的酒在幽暗的燈光下充滿誘『惑』和深度。曾萍不善喝酒,不過,幾杯紅酒還是能夠應付。拗不過王偉的力勸,曾萍端杯喝了一口。喝下去,火辣辣的,她才明白,葡萄酒雖然顏『色』是紅的,但這絕對不是葡萄酒,她犯了見識錯誤。沒多會兒,她覺得臉發燙,身上發熱。結婚這麼多年,她還從沒跟丈夫以外的男人如此近距離接觸過,心裡既新奇又不安。
有些醉意的王偉請曾萍跳了一曲舞。摟着這個『性』感的女人,他想入非非。一個窈窕少『婦』很容易令男人心馳神往。
這是一曲慢步音樂。旋律低沉迂緩,音『色』輕柔縹緲,猶如輕風吹夢,虛虛幻幻地在夜『色』中迴旋,又彷彿在濛濛的細雨裡,心會莫名地變得『迷』離。他們跳了一曲又一曲,散場回家時,已是子夜時分。
上午,任傑候悄悄叮囑雷宇貴:“曹建國那批電煤要今晚零點後對貨位,你去安排下。”雷宇貴心領神會,去了信號樓。他跟奕輝交代某股道某車皮今天白天不要動,說是上面領導的關係戶,需要照顧。
奕輝無限鄙視,心想:劉站長不在,哼,你們就搞名堂了!
按照先後秩序,曹建國這批“電煤”今天白天就該送電廠卸車。中午,編制調車計劃時,奕輝把事情跟調車組的說了。調車組的三個人頓時就罵罵咧咧。
調車,就是讓機車、車輛在車站有目的地移動,是項單調而繁重的作業,毫無技術含量。就像現在,曹建國的20個車皮存放在車站8道,在50個車皮之間,前面20個是別人的,第21個到第40個是他的。按照平常的作業習慣,電廠要送30個車皮進去,機車可以直接在8道掛上前面的30個送進去。但如果要特意把他這30個送進去,就得掛上40個,往另外的7道減下30個,8道再回減10個,再到7道掛上20個送電廠。這樣,就增加了工作量,多消耗了人力、機車動力,還有時間。如果要把他這20個車皮留下,那就是:8(道)+50(車皮);7(道)-10(車皮);8(道)-20(車皮);7(道)+10(車皮),一共30個車皮送電廠。
顯然,要把曹建國的20個車皮留下,是不符合調車作業原則的,而且理由很狗屁倒竈。要是有一條香菸讓值班員和調車組人員分了,大家興許也就幹了。機車動力和時間是鐵路的,無關痛癢;勞力是自己的,看在幾包香菸的分上,幹就幹了。力氣反正是用來掙錢的嘛!
但目前,大家沒有絲毫甜頭,雷宇貴是“挾天子以令諸侯”,調車組幾個傢伙大不樂意,慫恿奕輝不去買賬。奕輝畢業於某交大,雖在單位上混了幾年,但那股子書生意氣仍舊未盡,一直就看不慣雞鳴狗盜那一套。他索『性』編制了調車計劃,按照順序把曹建國那30車“電煤”調送到電廠對上貨位。等雷宇貴他們知道時,木已成舟,車已經送到貨位上。
曹建國迴天無術,事情已超出了他的控制。這批煤按照正規程序抽樣化驗,發現熱量只有1800大卡,不僅不能按預想的賣上個好價錢,還因爲沒有達到基本標準,電廠要求退貨。這筆買賣就這樣砸鍋了,血本無歸。
曹建國一怒之下,氣急敗壞地帶一幫人衝上信號樓找奕輝算賬。財大氣粗的人什麼都敢做,慶幸的是,聞訊趕來的雷宇貴明白事情鬧起來不好下臺,他拼命拉扯。奕輝還是捱了幾拳,曹建國把奕輝臭罵了一通,氣沖沖地走了。
事情鬧大了,曹建國不肯善罷甘休,他打電話找了自己的關係,要求狠狠整治奕輝,至少要他下崗。他要殺雞給猴看,讓車站的人再也不敢難爲自己。要讓他們知道,爲難曹建國是要付出代價的。
下班的完工會上,任傑候避重就輕地反覆強調“貨主是上帝”的運輸服務宗旨,嚴厲批評奕輝這種不顧大局、不服從指揮,傷害貨主的行爲,並且,要將此事作爲刁難貨主的路風事件上報段裡,請求處理。
晚上,曹建國把任傑候和雷宇貴接到一家茶館,商量怎麼辦。
雖然是奕輝壞了曹建國的事,但任傑候臉上還是掛不住。這件事他沒有掌控好,顯然,他在車站的權威和控制力受到了挑戰,長此以往,誰還買他的賬?對於不聽話的部下,沒有誰喜歡。他進來就說:“你看,這事搞得真窩囊。”曹建國的臉上很不好看,好端端損失了幾十萬元,換誰心裡都不爽。他招呼任傑候他們坐下,道:“這事不怪你們,都是奕輝那傢伙搗『亂』,這次我一定要讓他死得很難看。誰影響我一陣子,我就影響他一輩子!”雷宇貴看見曹建國臉上的暴戾之氣,心裡怪不舒服。雖然平時配合任傑候幫襯曹建國,也沒少拿好處,但看到曹建國這副猖狂的樣子,頓然生出寒意。他想:以後萬一自己有什麼怠慢的地方,不是也會遭到這種待遇嗎?
任傑候想法不一樣,如果曹建國能夠想辦法收拾奕輝,不僅能替自己在車站拔去一個釘子,削弱劉子翔漸漸坐大的力量,而且還能起到殺一儆百的效果。他挑撥道:“嘿嘿,奕輝……他有點傲。”“那好,這次就把他整下去。”曹建國乾脆地說。
“這個事嘛……”任傑候清楚,就此事整治奕輝很牽強,自己動手的理由不充分。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們爲難。我找你們上面施加壓力。”“那我們就沒辦法了。上級的指示,做下級的只能執行。”有了上面的壓力,你劉子翔還敢違抗?任傑候要的就是這個東風。
“另外,我的貨還要麻煩你們儘快出電廠送到我的貨場去。沒辦法,這次虧大了。”曹建國說的貨場是他承租的磚廠專用線貨場。他盤算着,只能把這批貨卸下來,再摻些好煤,賣到廣東去,儘量減少些損失。
“這個沒問題。”任傑候輕鬆地答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