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拍案而起(1)
17.拍案而起(1)
聽到信號員唐麗訴說曹建國還帶着一幫人衝信號樓的消息後,劉子翔怒不可遏!拍桌勃然道:“豈有此理!”竟嚇得唐麗花容失『色』,好半天沒回過神。
梅雨季節的南嶺細雨綿綿。每年的四五月份,冷熱氣流的相互抗衡、對峙,形成一個綿延的鋒面,一個是強弩之末,一個是羽翼未豐,廝打得難解難分。於是,南嶺一帶終日愁眉不展,細雨綿綿。此時,山嶺上的梅子已熟,酸楚不盡,是謂梅雨。
快到清明瞭,天氣仍然有些涼意。晚上,張雅紅宿舍的牀邊豎立着一個電烤爐,紅彤彤的光照着兩具白皙赤『裸』的軀體,蛇一般的腰肢緩緩扭動。
任傑候和張雅紅在恣意纏綿。
“冷嗎?”張雅紅輕輕『摸』着任傑候的臉頰,善解人意地倚身上去。電烤爐的熱量不低,集中投『射』在牀上,暖融融的。
“聽說,段裡有人很支持姓劉的,遲科長這次還捱了批評。”張雅紅傳播小道消息。
遲科長這次吃癟實在讓人意外,任傑候潛心分析着圍繞在劉子翔身上的各種角逐力量結構。紀委書記劉文初作爲劉子翔的後臺,在段裡的地位並不十分重要。雖然目前朱段長比較信賴他,但這個書生意氣的紀委書記對於權力的角逐並不在行。劉子翔不屬於兩個主要副段長之間的任何一個圈子,現在的狀況是,一把手朱段長出於某種原因重用了劉子翔。目前最關鍵的是,要讓朱段長對劉子翔徹底失去信心,完成一個自我否定的痛苦過程。
“只要團結一致,車站就還是我們的天下!”任傑候擔心的是內部被分化、瓦解。
“這次,奕輝的事,你準備怎麼弄?”張雅紅提出這個關鍵的問題。
“這傢伙一直就不聽話,現在又對劉子翔跟得很緊,這次先把他弄下去。”任傑候對下面幾個班組長的作用非常清楚。班組長是兵頭將尾,用活了一個就用好了一幫子。奕輝跟他一直不怎麼對路,從前還只是陽奉陰違,現在是公然對抗。把他拿下,不僅去了一個眼中釘,還能殺一儆百。
“劉子翔能同意嗎?”“有曹建國去折騰,他抵擋不住的。”任傑候很有把握地說。想到這裡,他突然有些興奮,感到身上越來越熱。
這段時間倆人的幽會次數少了,而每次幽會,張雅紅感覺到任傑候漸漸不如從前了,女人是很敏感的。她想,這也許與他換位不無關係。大權旁落與囊空如洗一樣,都是令人喪魂失魄、底氣不足的。
張雅紅媚態盎然地依偎着任傑候。任傑候順勢而下……
天矇矇亮時,起牀後的劉子翔輕輕地推開隔壁的房門,躡手躡腳地走向女兒的牀前,看見女兒小花被沒蓋實,而女兒正蜷縮着身子,臉朝下趴在枕頭上酣睡,發出輕微的呼嚕聲,一隻黃『色』的唐老鴨被女兒壓在肚皮下面,『露』出嘟着的嘴。劉子翔稍稍用力一拽,唐老鴨被他從女兒的壓迫下解放了出來,而女兒也藉着外力順勢翻了個身,變成側臥的姿勢,呼吸也變得均勻順暢起來。劉子翔把唐老鴨放在女兒枕頭旁邊,又把小花被給她蓋好。一絲微弱的晨光從窗簾縫隙中穿過來,灑在女兒嬌嫩的臉蛋上。劉子翔在女兒嬌嫩的臉蛋上親了一口,才轉身走了出去,乘汽車返站。
到了車站,劉子翔一連接到好幾個興師問罪的電話,其中有個是李副段長的,質問他爲什麼發生了這麼嚴重的路風事件卻不及時彙報。並要他立即處理好,降低影響,先讓當事人奕輝下崗,再跟貨主賠禮道歉。態度要誠懇、認識要深刻。放下電話,他氣急敗壞地問雷宇貴事情的原委。
雷宇貴避實就虛地將事情說了,他認爲:“貨主有困難,希望車站幫助,在不影響車站正常工作秩序的前提下,我們當然要儘量滿足貨主的要求。現在不像從前,還持‘鐵老大’的觀念和態度。現在貨源緊張,得罪了貨主,人家去走汽車,貨源流失了,怎麼辦?”“這傢伙是怎麼回事呀?平常看他挺明事理的,怎麼就——”劉子翔上火了。
“我們打了招呼,可他偏偏趁我們不在,故意把貨位提前給了對方,讓人家損失了十幾萬塊。人家已經告上去了,這事,上面正在追。”“簡直『亂』彈琴嘛!”劉子翔很驚訝,覺得事情非同小可:“損失十幾萬?有這麼嚴重?究竟怎樣一回事啊?”“具體情況我不是很清楚。做生意有做生意的奧妙。這事,你看,是不是先把奕輝拉下來,給曹建國賠禮道歉,先讓他消消氣?別把事鬧大了,不好收場。”“不知天高地厚!你把他給我叫來。”劉子翔劍眉一豎,把奕輝生吞活剝的心都有了:“等等,把他們班有關聯的人都叫來。”上午,劉子翔一個接一個地把奕輝這個班的人叫到辦公室詢問,他越聽臉『色』越青。到後來,劉子翔聽到信號員唐麗訴說曹建國還帶着一幫人衝信號樓時,怒不可遏,一聲“豈有此理”,嚇得唐麗花容失『色』,好半天沒回過神。
“好,你先出去。”劉子翔一揮手:“叫奕輝進來。”奕輝進來,劉子翔也不叫他坐,只是一聲不吭地看着他,看得奕輝心裡發『毛』,不知所措。好半晌,劉子翔才說:“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嗎?”“不知道。”奕輝傲然道。
“按照鐵路的運輸原則,到達的貨物車輛,及時進行對位卸車,這錯在哪裡?”劉子翔鐵青的臉一直沒有緩和:“你既然做了,就要扛到底,而不是虎頭蛇尾,讓自己下不了臺。”“可他們——”“天外有天,難道你不知道?”劉子翔道:“你受過良好的教育,思維方式應該不一般。你就不會把桌面下的問題拿到桌面上講,光明正大,看誰敢幫閒?”“對不起,站長!給你添麻煩了。”奕輝終於明白了事態的關鍵所在。事,沒做錯,但方法有問題。他清楚這件事給劉子翔帶來的壓力很大。
劉子翔臉『色』稍緩。辦公室電話響了,他對奕輝說:“好,你去醫院看病,什麼B超、透視、彩超、驗血,全身上下都給我檢查一遍,沒病也給我查出病來。最後是住院。”“這個……”奕輝畢竟很書生意氣,他雖然明白,但有一點不適應。
“現在就去。”劉子翔喝道,抓起話筒:“喂,請講。對,我是劉子翔。你是?”話筒裡:“我是鐵路局路風辦,我姓曹。”“哦,曹主任,您好!”劉子翔瞅了奕輝一眼,意思是說,看看,人家把鍾馗都搬來了:“我是樟樹灣車站站長劉子翔,領導,您有什麼指示?”“我瞭解一些情況。你們那裡有一個叫奕輝的值班員嗎?”“是的。”“那你知不知道你們車站昨天發生了什麼事?”“我已經基本掌握了情況。”來者不善,劉子翔揣摩着這位曹主任的腹稿。
“那就好,你們準備怎麼處理這起嚴重的路風事件?”“哦,曹主任,事情有一點出入。據調查,這不是路風問題,而是常規的運輸組織問題。貨物到達了,及時對位卸車是車站正常的運輸『操』作。這件事,我正準備請公安部門介入調查。曹主任,您知道,信號樓是行車重地,路外人員帶人衝擊信號樓,嚴重干擾正常的運輸秩序,觸犯了《鐵路法》,『性』質很嚴重,我們決不含糊。”奕輝一愣。事情怎麼到了劉站長嘴裡就轉了向?路風事件成了治安事件,還扯上了《鐵路法》,高明!這當領導的就是當領導的,高瞻遠矚,一出手就不同凡響。這個土匪站長,看來,以後不佩服他都不行了。
“什麼?請公安部門介入調查?劉站長,你是搞管理的,應該知道事情的輕重,首先要查找自身的不足。這關係到鐵路的聲譽,是嚴重的路風問題。”“這事我們一定認真對待,嚴格處理,嚴肅紀律。這樣吧,這事等公安部門處理完了,我再向您彙報,好嗎?”劉子翔軟中帶硬。對這種本身就不正常的“越級指令”,他自然明白其中的奧秘。媽的,什麼時候爲貨主服務成了吃裡扒外的藉口?一想就來氣。
“交公安部門處理?我看,就沒這個必要了。運輸上的問題還是車站處理要好些,不要把問題複雜化嘛!關鍵是要加強我們自身的工作修養,加強對內部職工的教育,避免類似問題再次發生。”對方退卻了。
“對,對,您說得對。”劉子翔虛與委蛇。
“好了,劉站長,這件事,你們要慎重處理,不要將事情擴大化。”“好的。曹主任,處理完了,我再向您彙報。”放了電話,他得意洋洋地衝奕輝一笑:“學着點,這叫綿裡藏針。”奕輝狂暈。這什麼人哪?簡直就是妖魔!這麼來勢洶洶的事,就讓他舉重若輕般地化了。
“快去看病!”劉子翔揮手。
奕輝走後,劉子翔跟任傑候他們幾個碰了頭。他首先問任傑候:“任支書,這件事,你怎麼看?”“如何對待貨主是個敏感的問題,這涉及路風路譽等方面。我認爲,我們應該把影響減少到最低限度,避免事態擴大。爲貨主排憂解難是鐵路的服務宗旨。”任傑候移花接木,先把帽子套上,把問題捆在敏感的路風路譽上,藉此定調:“現在,我們的工作沒做好,給貨主造成了巨大損失。人家鬧上去了,有理沒理,都是我們被動。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安撫貨主,不讓事情進一步擴大。你說,是不是,劉站長?”劉子翔不置可否,又問張雅紅:“你看呢?”“我同意任支書的意見。優質服務、禮貌待客是對待貨主的基本態度。這事鬧大了,不好收場,當務之急是化解貨主的不滿。”看着劉子翔板着的臉,她又說:“當然,在這件事上,我們的人要受點委屈,這也是沒辦法的。”“沒錯,優質服務、禮貌待客是鐵路的服務宗旨。但跟這事扯不上干係,我們別把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貨主要求延遲對貨位,這個要求不過分,但理由不充分。煤的質量不關我們的事,1800大卡也好,3800大卡也好,那都是電廠的事。我們犯不着替人家『操』心,但也不能爲虎作倀!”劉子翔鐵青着臉,根本不在意他倆的神『色』。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的。瓜田李下的事,他能夠理解,自己又何嘗是什麼廉潔奉公的正人君子呢?但如此明目張膽地不惜犧牲職工的幫兇行徑,他着實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