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雄雄烈火燃燒着。
曾經的村落此時完全被火焰所吞噬,在那煙霧中,盡是一片哭喊聲。哭喊聲中,頭系紅巾身着兵衣的髮匪不時狂喊着,稍有不衆便是一刀朝着百姓砍去……
“啊……”
被惡夢驚醒的李會宗驚恐的看着左右,直到看着自己是躺在這個破屋中的時候,他才長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
拍着胸口,李會宗那滿是稚氣的臉龐上盡是僥倖之色,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逃出來的,但現在他卻知道,至少在這裡,再也不需要擔心卒長的教訓了。
從父母的身邊被長毛搶到軍營中的他,就是侍候旅帥,那裡有七個跟他差不多大年紀的孩子,連他八個,吃飯的時候,共坐一桌,他是最後來的,坐在末席。從早上起牀穿衣開始,打洗臉水、泡茶、盛飯,晚上睡覺前,捶背、揉腿、洗腳、倒夜壺等,每一件事都有一個專人去做。稍不如意,就是打罵交加,扇耳光、刀背砍、身邊凡能抓到的東西,都是打人的工具。只有把孩子打得聲嘶力竭地嚎叫,旅帥纔會笑出來。
他初到軍營中,分配他做的事是提壺沖水、泡茶。明明是茶杯擦得鋥亮,照樣指責茶杯不淨而捱打;衝得太滿,捱打;水溫高,捱打;低了,又捱打;總之,每天都要捱打無數次,一捱打,他就高聲嚎叫。一聽到他的嚎叫,旅帥就會開懷大笑,喜上眉梢。
在兵營中待了一陣,又分配他洗衣。有一天,爲旅帥洗衣的時候,他趁機逃了出來,原本只以爲自己不一能逃走的他,逃了四五天,都沒有碰到追他的人。
“沒準,他們以爲我洗衣的時候掉進河裡了……”
就在這麼安慰着自己的時候,李會宗隱約的聽到寺外傳來的馬蹄聲,在聽到那馬蹄聲的時候,他的臉色頓時一變,拔腿就想跑的時候,那邊卻突然傳喊聲,
“有人!”
有人這麼一喊,那馬蹄聲頓時更急了。
“攔住他!別讓這小子逃了!”
“就是個小叫花子!”
朝着路邊的樹林跑去的李會宗只聽到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突然,他只覺得大腿處被什麼砍了一下,人便慘叫着倒了下去。
“小子,還跑,再跑可就真砍你了!”
騎在馬上李同慶咧着嘴嚇唬着這小孩,要不是看到這小孩頂多也就十一二歲,估計他早就一刀砍了過去。
還不等趴在地上李會宗回過神來,人便被提到馬上,像是包裹似的丟在馬背上,帶出了這樹林,這馬跑的飛快,不過一會功夫,他就被帶到一羣人馬之中。
“連長,這是抓住的奸細!”
說話的功夫,李會宗就被丟掉地上。因爲逆着光的關係,李會宗看不清馬上人的模樣,只看到那馬顯得特別高,旅帥的馬和這一比,就像是毛驢似的,再一聽這些人說話,等到聽清他們在說什麼,李會宗的雙眼已經適應了強烈的陽光,同樣也看清了這些人。
他們不是長毛!
“什麼奸細,不過就是一個小叫花子罷了!”
“你、你們不是長毛?”
他的話聲一落,立即引起周圍的一陣笑聲,孫長慶看着他說道。
“你看我們像長毛嗎?”
這會李會宗纔看清馬背上的人,他們無一例外的穿着黑色的號衣,那號衣的模樣古怪,卻不見清軍號衣上的“兵”或“勇”。
“你們是?”
不待他把話說完,馬背上的孫長慶微微彎腰用馬刀挑開其臉邊的雜發,只見其臉頰上刺着“太平”兩字。
“你是長毛?”
給兵士臉上刺字,據說是五代早期河北軍閥劉仁恭的發明創造,後梁、後晉、後漢、後周,乃至兩宋和契丹都一直沿用。由於當時對於判徒刑的罪犯也刺面,甚至直接送去當兵,因此兵士的地位被看作與囚犯無異,士氣自然低落。南宋時爲鼓勵士氣,朝廷開始招募“效用”(不刺面的高級士兵),到了元朝,給士兵刺面的制度逐漸廢除。太平軍,因爲其所補充的兵源都是強抓來的,爲防止逃走,就都在額頭上刺字;自願加入的就免刺。
一開始太平軍並不是所有人都刺字,而是隻給逃兵刺,而且逃的次數越多,字刺得也越多,如第一次被抓回,會刺“聖兵”、“太平”,第二次則刺“自願投降”、“包打江山”,據說有人因爲逃跑次數太多,臉上脖子上被刺成看板的。
據說設計該刺字方案者的構思,是被刺字的人因爲臉上有字,不敢逃跑,而刺了“自願投降”的一旦逃走被清軍發現,更是死路一條。誰知道清軍也不傻,他們弄明白底細後特別下令,刺字的一概不殺。結果有些明明沒有刺字的逃兵也會想辦法弄幾個刺字,跑到清軍關卡炫耀一番,不但能保命,還能得到豐厚的賞金,因爲清軍認爲,但凡刺了好多字的“賊兵”,那準是不甘心造反,與長毛作堅決鬥爭的滿清的良民。
這娃娃臉上刺着字,顯然是太平軍。對此他們並不覺得奇怪,之前獲得的情報已經顯示,那些長毛對抓捕孩童有極大的癖好,孩童力氣小、膽子小,聽話,抓進軍營中先做勤務雜役,數年後長大就能當兵打仗。
據說,當年武昌城就是被長毛的娃娃兵第一個帶着打進去的,而且個個悍不畏死。
“小,小人是是被長毛強虜的,這,這好不容易纔逃出來……”
聽着這人畏畏縮縮的回答,孫長慶說道。
“你不要害怕。”
“你們是……是義軍?”
李會宗試探着問道。
“是的,我們就是義軍!”
道出自己的這個身份時,孫長慶的心底頓時涌起一陣驕色,甚至就連胸膛也挺了挺,在這一路上,碰到很多百姓,當百姓們知道他們是從湖北打過來的“義軍”時,無不是跪倒在路邊,放聲哭喊着,更紛紛拿出家中可憐的一點財物之類的“犒勞王師”。
也正因如此,孫長慶纔會對義軍的聲名極爲看重,實際上經過百姓們的那種推崇之後,他們每個人都會自動的愛惜義軍的聲譽,生怕因爲自己的行爲令“義軍”蒙羞。
最終,那些“犒勞王師”的雞蛋、母雞以及銀錢自然是沒有要,非但是沒有要,他們還主動留下一些肉罐頭,讓那些面呈菜色的百姓改善一下生活。
一聽到“義軍”兩個字,李會宗立即哭了出來。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找爹孃……”
如果說在此之前,他還擔心着自己會被砍頭,會被抓去伺候人,那麼現在在知道他們是“義軍”之後,他就再也不害怕了。
義軍!
即便是在太平軍的軍營之中,人們也知道,義軍的“仁義”,甚至不少被抓去的人都盼着義軍有朝一日能打過來。
至少義軍打來之後,他們不會像落入清兵手裡一樣,只有死路一條。而更爲重要的是,在義軍的打來之後,他們不需要爲家人的性命擔心。
聽着這個娃娃的泣哭聲,孫長慶的心思微微一沉,但他並沒有打斷他的泣哭,在這一路上,他不知見過多少哭喊着找自己家人的百姓,其中既有失去丈夫的女人,也有失去孩子的夫妻,同樣也有失去女兒的人們。
“別哭了、別哭了,等我們打下安慶了,到時候,會在安慶府收籠和你一樣的孩子,到時候你的爹孃聽說了肯定會去找你的……”
作爲副連長的王雲安慰着這個娃娃,在出發之前,在會議上已經針對太平軍中的這些“娃娃兵”進行了部署,對於被俘的娃娃兵,到時候會單獨列出,到時候將會聯絡其家人讓其返回父母身邊。
“你們要去打安慶!”
李會宗睜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這些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義軍,他正是從安慶逃出來的。
“沒錯,我們就是要去把安慶打下來!”
作爲團騎兵連的他們接到的任務就是作爲全團的前鋒,首先進抵安慶。
“我給你們帶路,我就是從安慶跑的,我知道去安慶最近的路走哪裡……”
儘管已經有了嚮導,但是對於這個嚮導,孫長慶並沒有拒絕,實際上現在兵荒馬亂的,讓這麼一個半大的孩子流落在荒山野嶺的,無疑於謀殺。
“李全!”
孫長慶衝着後面的嚮導喊了一聲。
“長官,俺來了,”
騎着馬的李全連忙騎着他的那匹劣馬趕了過來,他是騎兵連僱傭的嚮導,雖說他和其它人一樣“迎過王師”,可是之所以願意當嚮導,是衝着那十塊大洋。與長毛或者官軍隨便抓人當嚮導不同,義軍的嚮導有銀子拿,在你泉看來這恰恰也是義軍的“義”。
“李全,這個……你叫啥?”
“我叫的李會宗,”
“你們是一家子啊?好了,李全,你讓他和你騎一匹馬,到時候萬一衝鋒陷陣的,你也能帶着他躲一躲。”
“長官,我不怕死,我不怕,我能打長毛……”
一聽到躲,李會宗那裡會願意,連忙大聲辯解着。
“我知道你不怕!”
一手提着李全宗的腰身,將他提到李全的馬背上,孫長慶笑着說道。
“可我怕,他麼的,那些長毛到是什麼玩意兒?抓丁抓的連你這樣的娃娃都不放過,等老子到了安慶,再他麼的好好的教訓那幫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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