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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當用重典!
這句古訓着實不假,在幾個血淋淋的腦袋掛在城牆上之後,這原本還於黃州城內橫行的少數未曾從軍的地痞頓時爲之消停了下來。
當然,這腦袋是借的!
“咣,各位鄉親估且聽好,此次黃州興義,實爲救我黎民……”
身爲縣丞攥典的寧國邦,在鑼聲響起的時候,便不時的扯着嗓子在街上喊着,身後幾個從家裡招回來衙役更是賣力的敲着鑼,並不時的隨着攥典一同喊着。
對於寧國邦來說,他這腦袋可以說是好不容易纔保下來的,原本的他是被關在牢裡等着被砍頭的,可誰曾想,這腦袋瓜子走了一圈,非但保了下來,且又重新做回了縣丞攥典,僥倖之餘,早就成了人精的他,又豈不知道,這腦袋不過只是暫時寄在他的肩上,那反賊……不,不那位朱大人,不過是借他們本鄉本土的熟悉環境,以穩定黃州局勢罷了。
不過寧國邦倒是不負大人信任,幾乎是在任上縣丞攥典的當天,便羅列出一個名單來,那些人無不是黃州城內的地痞流氓,擱過去那些人是逢年過節時時孝敬,可現在一心想保下自己腦袋的的寧國邦卻需要借他們的腦袋一用——幫大人收拾民心。
如何收拾民心?
自然要殺上幾個惡人,這惡人便是曾經於城中橫行的地痞流氓,雖說那些混混不少都從了逆,可卻也留下不少,一番抓捕下倒也抓住了幾十人,沒有過堂、沒有訊問,既然是要借人頭正人心,只需“罪大惡極”四字既可。
幾日前,人頭落地時,那百姓的頓時便是一片叫好聲,對於單純的百姓來說,他們至少看到了“官府”現在殺的都是“惡人”,這當真是“於民無擾”了,就這般,再加上那些本鄉本土的攥典、典吏之流的遊說,這閉市十數日的黃州,終於復了市,雖說市場依是蕭條,但總得來說,但城市卻正在一點點的恢復生機。
甚至就連那衙門裡頭的也多出了一位本縣的主薄,心裡想着那和他一起被關起來的徐秀才的“運氣”,卻是瞧見了那邊酒館曲櫃站着位穿着長衫客人,在這黃州城站着喝酒的且穿長衫的,怕也就是林秀才了,那人倒也有那麼幾分學問,想着大人貼出的招賢榜後,沒有幾人應榜,一心想在新主子面前討好的他便走了過去。
他這人還未到,那邊卻只聽着櫃邊的林治平,將酒碗遞了過去,
“再給我續上一碗!”
說着話的功夫,便放上了幾個銅錢來,掌櫃的卻只是陪着笑把錢收了,卻不見轉身續酒。
“哎呀,林秀才,這往日裡,兩碗酒,再加一碟油炸花生,是五文錢不假,現在這時局,您還不知道,這五文錢自然是不成了,您老還多擔待……”
“哦?漲價了?”
林治平愣愣的瞧着酒碗,再一摸身上,卻是沒有分文。
“周掌櫃,那便給我再續上一碗,改日裡……”
“哎,對不住,現在這時局,本小業小,不敢賒欠……”
掌櫃的嘴上說的客氣,可誰都聽出了話里人拒絕,他這麼一說,臉膛發紅的林治平頓時也就沒了話,只是苦笑着,從旁人的眼裡,他能讀出對方的輕蔑,雖說穿的雖然是長衫,可是又髒又破,似乎多年沒有補,也沒有洗。畢竟,他不是十五年前那個剛中秀才的“少年”了,而是一個屢試不弟的破落書生。
連酒也喝不起的書生!
“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就在心裡感嘆時,一個話聲卻從旁邊傳了過來。
“我說,林秀才,你這人也是死腦子,那衙門裡不是貼了招賢榜嘛,你林秀才可是有才學的人,咱們這黃州府又有幾人十二歲考得了秀才?若是你到了府裡頭,那可是一月可是三十兩的幕儀,就像那徐秀才,雖說是主薄,一個月可是領着三十六兩銀子,就是過去縣丞老爺也拿不了那些個錢……”
對於寧國邦來說,那一月十兩俸銀,着實是不低,畢竟過去官面上的工食銀甚至還不到三兩,至少於他看來,這據着黃州城的“匪逆”倒是挺大方。
“周掌櫃,給林秀才再續上一碗,算我請的!”
“喲,寧爺,那能讓您請,這算小人請林秀才,若是林秀才進了府,沒準將來發達了,小人想請都請不得……”
掌櫃的連忙續上一碗酒去,唯恐動作慢了,將來這秀才發達了,會記恨上自己。
“哼哼,你們懂個什麼……”
冷嘲一聲,林治平把碗中的酒水一飲而盡,喝着別人的酒,嘴裡卻不忘記擠兌着旁人。
“勞力者制於人,你們哪,只瞧見這賊逆其興勃焉,卻不知道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且不說那過城而過的太平匪。便就是這股不知從那竄出來的客匪,也不過只是一股據城之匪罷了,與其效命,談何之前途?不過沒出幾日,便被官軍砍了頭,到時候你啊……”
“喂喂,林秀才,小聲點,小聲點,你,你不要命了……”
林秀才的話,讓寧國邦心頭一緊,連忙拉着他,試圖阻住他的話來,就連那周掌櫃也是嚇的臉色煞白,雙眼更是直往外瞧,生怕一不小心連累了自己。
“命?寧攥典,你還是先想法保住你的命再說吧!”
這邊林治平的話音剛落,那邊酒館裡卻有一位穿着短打的人嚷問道。
“果然是酸儒之見,你沒瞧着這滿清官軍望風而逃,文武官員非死既逃嘛,若非是這滿清的氣數已盡,太平軍又豈能不費一兵一卒既奪此城……”
“哼,奪下此城又能如何?縱是他們於黃州募上萬勇,又能如何,此時朝廷大軍沿江追擊洪揚,自然顧不得這黃州,待到湖北局勢穩定,到時候官府自然調兵進剿據城之人,到時爾等便自主多福吧,……”
說到此處,頗覺得意的林治平將那碗中剩下的此許酒水一口喝勁,又捏了粒花生米放在口中,頗是得意的說道,
“與這般短視之徒爲伍,我料徐茂新他日總有後悔之時,如此短視毫無遠見之徒,焉能成事!”
“你這酸儒,話說的輕巧,這人短視,那人敵視的,來,你來給我說道說道,什麼是有遠見!”
放下酒碗,穿着身短棉襖的朱宜鋒站起身來,走到了曲櫃前,他的額前長着半寸長的短髮,若非是那膚色白淨,倒也和一般蠻夫沒什麼區別。
可這人走來的時候,原本大放厥詞的林治平心底便是一慌。至於原本還在勸着人的寧國邦,這會整個人更是嚇的面色煞白,他已經認出了這位爺來,雖說當時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可那一眼也就足夠了,畢竟這人委實太過年青。
“遠見,在下不過,只是一酸儒,談什麼遠見?”
不料,林治平並沒有繼續大放厥詞,而是把話一收,整個人都縮了回來。甚至就連那微微發紅的面膛,這會也顯得有些緊張了。
“掌櫃的,給林秀才再續上一碗,以後,他這酒錢我全包了!”
說話的功夫,朱宜鋒已經取出一枚十兩重的銀錠擱到了曲櫃上,那周掌櫃瞧着銀子,再瞧着神色不對的寧攥典,還有林秀才,早已是個生意精的他連忙說道。
“這位爺,瞧您,那能讓您破費!”
銀子他是不敢收了,那酒卻是急忙倒上了,非但倒上了酒,而且還是上好的酒。
聞着那酒香,林治平苦笑道。
“周掌櫃,這可是沒摻水的酒,往日裡,你可捨不得!我看您是瞧出來了,這酒算是給殷某的送行酒!”
他這話,倒是讓周掌櫃一陣臉熱,做生意的無不是如此。
“送行?哼哼……”
面上擠出些笑來,朱宜鋒往那櫃邊一站。
“倒也不至於,還請殷兄明示,你看,是在這,還是換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