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裡面,賓主盡歡,笑語不斷,而就在這樣的一個時刻,田楷真卻突兀地不見了,以他的身手,在這喧鬧的場合裡面,除了幾個最頂尖的高手和兩個暗中的宗師之外,沒人能發現。
他離開的時候,黃郝和鳳舞很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繼而朝黃胤望了望,眼神之中,明顯帶着所以然的意思,而黃胤則沒有說話,也沒有傳音,同樣回了一個肯定的眼色。
除了這三個武藝高強,能夠發現異常的高手之外,還有一人,就在黃胤同一張桌子上,也漸漸嗅出了不一樣的味道,她就是柴芯,從左冷顫被放走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留上了心。
她知道黃胤一定會派人跟蹤左冷顫,她也知道左冷顫不會讓跟蹤的人有機可乘,但像左冷顫這樣的人才,很少有人願意白白就失去,她清楚地知道黃胤其實就是在賭會有人見左冷顫。
換作是柴芯,若是有合適的人選,也同樣會派出去跟蹤,寧可是一場無用功,也不可錯失任何一個機會,這就是最高明的人,最細微的人,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將事事都做到滴水不漏。
田楷真走了有一會兒,柴芯才發現,她的武功畢竟不高,至少是發現不了田楷真的蹤跡的,但是她的心思,卻比十個人加起來還要敏捷,所以她終究還是發現了,她當時也朝黃胤望了一眼,但黃胤破天荒地沒有望向她,因爲秦瑤正在和黃胤說着話,一副很是幸福的模樣。
“去吧,跟蹤左冷顫,看看會不會有什麼人接應他。”時間退回之前,黃胤給了田楷真傳音。
田楷真跟隨黃胤很久了,是最早的一個,不管恩怨如何,黃胤的才智和判斷,他從來都不會懷疑,他也從來不會違背黃胤的命令,因爲他是個性情中人,是個分得清主次的人。
第一時間,他就離開了,他的身法,超過了黃胤,他的速度,也超過了黃胤,所以他的離開,知道的人很少,少到只有幾個與宗師有關係的先天高手才勉強能夠發現絲毫的異常。
左冷顫確實已經是個活死人了,從王府走出去,需要十幾分鐘的時間,而這十幾分鐘的時間裡,他的氣力,他的功力,都已經略微回覆了些許,他的內傷,也稍微好轉了些許。
這些他都不在意,也不曾注意,他的腦袋,已經近乎於空洞,他前所未有的失落和迷茫,他很想直接就死掉,但他沒有自殺,不是他沒有自殺的勇氣,而是他清楚自己現在還不能死。
明王是何許人也?那是天底下數一數二的聰明人,他的計謀,往往會在無形中透出來,令人防不勝防,至少那突然出現的先天高手,就是一個任何人也不曾想到的佈局。
明王麾下,良將雖多,但先天高手,數來數去,也就那麼幾個,可他卻能夠將其中的一個一直藏着不用,只爲佈下一道暗棋,如此深遠的目光,讓左冷顫想到了東方豪這個他的恩人。
默默地走着,默默地想着,明王和東方豪的影像,就一左一右地在他的腦袋裡面翻轉着。
原來,他們都是同一類人,他們的眼光,永遠都超過了一般人,他們總能做好十足的準備,總能預料到很多將來會發生或者可能要發生的事情,他們註定要做人羣中的帝王。
當然,在左冷顫的看法中,明王終究是差了東方豪一籌的,因爲明王只做了一次防護,並沒有料到自己會有第二次依然近乎無法破解的出手,若是沒有宗師干預,明王此時已經敗了。
這個時候,真正困擾着左冷顫的,其實是自己肯定會被跟蹤,他知道明王麾下高手有好幾個,任誰出來追蹤,都能夠毫無困難地跟蹤着現在連先天之下的武者都打不過的他。
他知道東方豪其實是個重感情的人,必定會派人接應或者是營救他,而這也正是他一直都忠心於東方豪的原因之一,現在他不敢死,就因爲害怕自己死了,自己的屍體,終究是要被收走的,而這樣一來,無疑會引出前來接應自己的人,那他的罪責,可就是無法原諒的了。
他的腳步,已經逐漸沉穩了,顯得有力,正是中年人應有的姿態,他嘴角溢出的鮮血,不知何時,已經被他擦得乾乾淨淨了,他的衣服,在微風中輕輕地飄動着,像是在起舞。
他沒有妻子,沒有孩子,他也從來都不允許自己有這兩樣人世間最爲貴重的東西,因爲他是個殺手,隨時都可能突然間橫死,他不希望自己被牽絆着,他希望自己永遠都會是第一。
他不愧是第一,因爲連宗師都對他給出了極高的評價,宗師之下,沒人能輕易擋下他的刀,就算是黃胤等人,若是沒有全力防禦的情況下,多半也會被他一刀刺中而受傷。
他就在街道上行走着,人潮涌動,毫不起眼,而他也不知道接應他的人在哪,又會是誰?
沒有人知道,他有着比狗還要靈敏的鼻子,他其實已經嗅到了一絲氣息,那是熟悉的氣息。
原來跟蹤我的人是田楷真,他判斷出來了,儘管沒能力查探了,但他卻知道田楷真的位置。
他不曾回頭,只是前進,他知道這時候需要耐心,不止是他,田楷真及將要接應他的人,都需要耐心,而且是極好的耐心,只有耐心最好的人,才能成爲最後的勝利者。
左冷顫不知道,從他出王府的那一刻開始,魅影就已經在跟隨着他了,本來是想要遠離了王府再和他相見的,可卻很快就發現了田楷真,魅影不敢隨意就去見左冷顫,只好一昧地兜圈。
魅影是個聰明人,一般最頂尖的殺手或者刺客,往往都很聰明,爲了接應左冷顫,她一直都沒有出現,她寧願一直跟下去,直到田楷真無奈地離開,她相信自己會有這樣的耐心。
魅影和左冷顫的想法是對的,田楷真並不是個耐心好到極致的人,跟了四個時辰,還是一無所獲的情況下,他終於自以爲是地想要用點計策來引出對方接頭的人。
田楷真不是黃胤,連趙引都不如,所以他沒有看出什麼異常來,若是夜飛也是先天高手的話,黃胤絕對不會派他出來跟,因爲黃胤其實也擔心着,擔心他會失去耐心,會以爲對方其實並沒有接頭的人,偏偏事實正如黃胤所預料的一樣發展,田楷真並沒有創造出奇蹟來。
他沒有跟了,他暫時停住了,他想要等待片刻,等對方接頭的人出來,他更傾向於對方其實沒有所謂的接頭人,他其實有些佩服左冷顫這個天下第一殺手,他其實不想跟蹤這個人。
他沒有想到,他只是一短暫時間的停留,卻失去了所有的機會,徹底失去了自己的跟蹤目標。
他意外了,他不願相信,他努力地尋找,找了很久,足足有一個時辰,一無所獲之下,他只好返回了,他難以想象,竟然有人能夠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他跟蹤的人輕易就帶走了。
這個世上,輕功高明的人,不在少數,各方大帝麾下的上將之中,多有輕功極高的先天高手,這些人之中的任何一個出手,都可以在那一個剎那之間,在那略微有些遙遠的距離下,輕易就帶走已經形同一個死人的左冷顫,而田楷真只是太過自信了,自信得到了目中無人的程度。
這樣的情況,並沒有超出黃胤的預料,他沒有責備田楷真,儘管從這點點滴滴,他根本就分析不出接頭人的身份。他其實也明白,不論他派誰出去,可能結果都是一樣的。
魅影出現的時候,是無聲無息,無影無蹤的,簡直就是一股空氣忽然流過去一般,無跡可尋。
“左冷顫,跟我走。”說話的時候,她的身形就顯現出來了,她的手中,多出了一枚令牌,那是東方豪的象徵,她相信左冷顫絕對是認得的。
左冷顫當然認識這道令牌,他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繼而朝這個陌生的女子望了望。
原來那個神秘的女刺客也是大帝的人,難怪大帝會讓我來行刺呢,卻是算準了明王不會殺我,也算準了這個女刺客可以輕易地藉機救走我。
左冷顫暗暗尋思着,他同時也在思索着另外一個問題:既然大帝什麼都算到了,那他會否算到我會失敗呢?又會否算到失敗後的我,只會一心尋死呢?
左冷顫不知道答案,他只是感覺到自己整個人在移動,飛快的移動,那如潮水一般擁擠的人羣,彷彿自動讓開了一般,這讓他大爲意外,第一次見到有人會有這麼高明的輕功。
呵,既然已經完成了最後的一件事,那麼我也就可以安心地去了。
他忽然下定了決心,他運轉了體內僅剩下的不多的剛剛恢復過來的功力,他想要自斷經脈,他想要了結了自己。
他是個高傲的人,他不允許自己失敗,他不喜歡給自己的失敗找理由,他寧願用死亡來明瞭自己的志向。
這個世上,總有着那麼一種人,他們只會前進,不會後退,他們只要成功:不成功,便成仁。